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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該動起來了

  剛剛八百里傳回來的加急文書在所有人手裡傳了一圈之後,再一次回到了耶律俊的手中。


  文書是從西京道傳過來的,只有短短的幾句話,但帶給所有人的震憾,卻無以倫比。


  耶律喜十萬大軍圍攻興慶府。


  西軍掘黃河大堤。


  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好半晌,耶律俊才苦笑道:「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高興的是,這一下子耶律喜將再也沒有能力與自己爭奪那張椅子。從這一次朝廷的動向來看,皇帝只怕還是更鐘意於耶律喜一些,只是這一場大敗,徹底讓耶律喜失去了競爭力。


  與大宋不同,在大遼,皇位的傳承,可不僅僅是皇帝一個人就能作主的。


  耶律喜退出了競爭,自己將是唯一的人選了。


  但傷心的是,十萬大軍吶,拋開那些耶律喜的心腹不說,萬餘皮室軍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讓耶律俊肉疼。


  他們本該成為自己的得力手下的,但現在,卻給耶律喜那個蠢才給葬送了。


  文書中說,只有千餘人逃出了生天。


  整個大遼,才有多少皮室軍?

  所有的算起來,也不過十萬人。


  拋開各族帳的護衛,皇宮的護衛之後,能夠調上戰場的,最多不會超過一半人,這一下子倒好,一戰便去了上萬。


  光是這些皮室軍的損失,就足以讓耶律喜萬劫不復。


  皮室軍可不是隨隨便便徵召的,內里的每一個人,都來自於契丹貴族家庭,每一個的身後,都連帶著一片勢力。耶律喜葬送了如此多的契丹優秀子弟,恨他的人,一下子便要車載斗量了。


  「大軍圍城,身後便是那麼兇險的一條黃河,居然不加以保護!」耶律俊連連搖頭,實在難以想象自己的這位大哥該昏頭到了何種地步,才會犯下如此大錯。


  「殿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盧建道:「此刻蕭定雖然擊敗了耶律喜,但也正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


  「現在他的確最虛弱,但也正是他最兇狠的時候!」耶律俊擺了擺手:「咱們南京道上的商隊,現在可以出發了。」


  「商隊?」盧建愕然。


  「對,商隊!」耶律俊道:「一場大水之後,西軍現在只怕是啥都缺啊,這正是咱們賺錢的時候嘛!」


  屋子裡幾個人都笑了起來。說賺錢自然是一個小小的活躍氣氛的笑話,派出商隊,此時無疑於便是向蕭定示好的意思了。


  「只是不知此人識不識趣?」盧建道:「這個人執拗得很。」


  「真要是個牛脾氣,西軍能有今日之氣象?」耶律俊不以為然:「蕭定一定會接受我們的示好的,我們的使者,也可以夾在商隊之中過去,耶律喜丟下的那些國人,咱們得想辦法都救回來啊!」


  「不錯,每救回來一個,咱們便多一份奧援!」林平連連點頭。這樣一場大敗仗之後,必然有為數不少的遼人落在了西軍手中成為了俘虜。


  「我也該回上京道去面見陛下了。」耶律俊彈了彈袍子:「想來這一次,再不會有人找借口,不允許我回去了。」


  屋裡眾人都是連連點頭,一個個喜形於色。


  耶律俊向著那個位置又大大地挺進了一步,他們這些追隨者,自然興奮無比。這世上,什麼功勞也沒有從龍之功更大,只要賭對一次,便是一世甚至數世富貴。


  析津城外一處莊園之中,一隊隊的騎兵正在往來賓士,地上栽著一根根的樁子,樁子上樹著一個個的草人,草人或高或低,戰馬賓士而過,馬上騎士揮刀斬殺,莊園里,喊殺之聲不絕於耳。


  這些人,都是秦敏一個個的挑出來的。


  開始速度極慢,但後來有了出身祿合盛的孫淳孫朴兩兄弟的加入,這速度就驟然加快了,畢竟這二人一直便生活在析津城中,交遊廣闊,孫朴更是一個好勇鬥狠的傢伙,誰行誰不行,心中倒是有數的。


  這些人在在遼國已經淪落到了最底層,不僅是他們,連他們的子孫,也很難得翻身,如今機會卻是從天而降,自然一個個都抓得死死的。


  秦敏倒也不怕他們作妖,畢竟能來這裡的,一個個都是拖家帶口,當初選人的時候,這可是一個重要的條件。


  這些人,本身的武勇是絲毫不成問題的,秦敏要做的,就是把他們捏合到一起,成為一個整體。


  但這,卻也是最難的。


  半年時間,這支隊伍已經慢慢成形了。


  這片農莊,以及農莊之內的上萬畝土地,現在都歸屬了蕭綽,而這些人抱括他們的家屬,現在都統統屬於蕭綽的家奴。


  孫淳打馬飛奔而來,如今他是這個莊園的總管,負責為秦敏做好後勤。


  「秦兄,小姐剛剛派人傳來了消息,西北,耶律喜進攻興慶府被打得大敗,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滅!」說到這裡,孫淳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小姐說,大概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去上京了,你這裡,要準備好。」


  「明白了!」秦敏揮了揮手。


  「這一路之上,也有可能不大太平,耶律喜雖然輸了,但依附於他的許多勢力不見得就此作罷,指不定會在半路上出什麼幺蛾子!」孫淳道。


  「讓小姐放心。」秦敏道。「刀子已經磨利了,正好出來試試刀。」


  孫淳點點頭,轉身上馬而去。


  秦敏卻是瞅著西北方向,怔怔出神。


  那個人,一直都是他的榜樣,是他崇拜的對象。


  半個月前,剛剛傳來消息,陝西路上,蕭定大敗宋軍,連當朝太尉張超都被蕭定陣斬當場。如今在興慶府,遼軍又是一場大敗。


  如此一來,這天下可就真要三足鼎立了。


  只是小姐,為什麼要在這裡委屈呢?

  「小姐,您為什麼要在這裡受委曲呢?」楠竹苑內,孫聚財將聲音壓到了最低,「大郎如今連勝兩仗,士氣正旺,我聽人說,三分天下,大郎必占其一。有這等基業了,小姐何不去西北輔助大郎,照樣能報大仇。」


  手裡拿著剪刀的蕭綽,輕輕地剪掉了多餘的枝丫,嘆道:「大哥雖然連著打贏了兩仗,但奈何底子太薄,說是勝了,其實照樣危在旦夕,不管是遼還是宋,此刻只要再組織起一支大軍前去征討,西北必須崩潰,之所以這支大軍他們組織不起來,是因為宋遼的盟約因為這兩場敗仗也結束了,現在的他們,也需要彼此提防,生怕對方趁機下黑手。這才給了大哥生存的機會。」


  轉著圈兒看了一眼插好的花,蕭綽坐了下來,道:「我想要報仇,大哥在西北,頂多也就能做一支偏師而已,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正要去了那裡,蕭家此事報仇無望。」


  「還有二郎呢!」孫聚財道。


  「想要覆滅宋朝,唯有藉助外力!」蕭綽道:「我還記得,這是二哥親口對我講的。趙宋三百年養士,終於還是結出了果子的。」


  「可是小姐,大郎二郎要是知道你還活著,只怕也不願您這樣做。」


  「我把這株樹推倒,以後的事情,便交給他們來做好了!」蕭綽輕輕一笑:「小女子見識短淺,想不到那麼多,只知道有仇便當報。孫聚財,這次祿合盛也有商隊去西北嗎?」


  「是的!」孫聚財點頭道。「要不要……」


  「閉嘴。蕭旖已經死了,現在只有蕭綽,我記得我早跟你說過,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說辭,你也不用活了。」蕭綽冷然道。


  「小人明白!」孫聚財連連點頭。


  走出楠竹苑,孫聚財回頭看去,窗欞之下,那個女子孤零零的坐在那裡背對著外面,肩膀卻在輕微地抖動,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何苦呢!

  陝西路,鄜州城門口,謝文臉色鐵青地看著又一大隊人呼天搶地的被士兵們押解著走了出去,當真是一步三回首,痛哭流涕讓聞者不忍目睹。


  這一路行來,這樣的場景,他已經見得太多了。


  西軍在搜刮。


  不僅僅是搜刮財富,他們連人口也不放過。


  在官兵撤走之後,本地的那些鄉紳們自然而然地向著西軍投降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不投降,難不成還拿腦袋去頂刀子嘛。


  謝文是個聰明的人,也是個能看到大勢的人,要不然蘭四新要撤兵入京兆府的時候,他也不會一力贊成了。


  他就是看準了蕭定不可能在這些地方站住腳,頂多也就是劫掠一番然後就會退走。


  蕭定真要把這些地方都佔領下來,那才叫敗亡無日。


  別看眼下大宋一敗塗地,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真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拼起命來,蕭定可沒這個本錢。


  可是謝文真是沒有想到蕭定竟然做到了這一步。


  連人都不放過啊!

  看剛剛被押走的那些人,家裡應當條件很不錯,最讓謝文驚訝的是,這家人的女眷,居然還是坐在馬車裡沒有人驚憂,剛剛有人掀起車簾一角,謝文甚至看到了車內的女子依然穿金戴銀。


  蕭定這是想要幹什麼呀?


  謝文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蕭定也當真沒有想到陝西路上的宋軍會一口氣就跑到了京兆府去了。本來拿下了綏德和延安府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綏德府這幾年流年不利,被劫掠了一次又一次,連人丁都沒有剩多少,但延安府可就不同了,這是陝西路上除了京兆府外第二繁華之地,當初的馬興的安撫使府設在這裡,張超的總領六路邊事衙門也設在這裡,拿下了延安府,這一次出兵橫山以北,基本上就不會虧本了。


  當鐵鷂子的斥候向他稟報連鄜州這些地方的宋軍也全都撤退了的時候,蕭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鄜州可是軍事要地,把這地兒也甩給自己,這蘭四新當真捨得啊!

  不過送上門來的財喜,自然是不要白不要。


  大軍呼嘯而至,能搬走的,全都搬走。


  特別是人丁!

  二弟說過,這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人!是人才!


  有了人,有了人才,再好好地利用他們,便能讓他們源源不斷地給自己創造財富。


  特別是二弟嘴裡說過的那些所謂的高素質人才,蕭定自然是不會放過。


  嚴令之下,西軍沒有一個士兵敢對這些人家無禮,一路禮送到橫山以北,張元會接手善加安置。


  這些人才,包括了讀書人在內的各種技術人才,只要你有一技之長,西軍便會將你弄走。


  不管你願不願意!

  蕭定這一招的毒辣,讓謝文為之瞠目結舌。因為這影響的可不僅僅是當下,而是長遠。如此一來,即便十年八年,陝西路上也難以恢復往日之景象了。


  謝文嘆了一口氣,朝廷接下來的應對之策,他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來,無非就是從各地調遣廂軍來填補這個巨大的窟窿,蕭定一反叛,陝西路又成邊地,沒有充足的人丁來建設邊防肯定是不成的,要是西軍一出橫山兵馬便能直接到京兆府,那汴梁還不得一日三驚嗎?


  從其它地方抽調廂軍充斥邊地本身就是一個讓廂軍極其反感的政策,嚴令之下,肯定又是怨氣橫生,而各種積弊也自然會在這個時候肆無忌憚的橫行。對於基層的官吏而言,這個時候,正是他們大肆撈錢中飽私囊的絕佳時機。朝廷的撥款自然是要吃的,那些不想去的人,也會通過各種途徑向他們行賄,而拿了錢又要辦事,一些原本不用去的,自然會被用各種借口給塞進去。


  最壞的一招,便是找個岔子把人抓到牢房去,充邊的時候,牢里的人犯,從來都是第一批被發遣走的。


  到時候,亂的可不止是陝西這一地,原本那些太太平平的地方,也必然會因此而亂起來。


  誰願意背井離鄉到這個朝不保夕的邊地來提著腦袋過日子呢?

  蕭定這一招,只怕也會讓朝中的御史有了攻擊蘭四新的把柄了。


  懷著一肚子的心思,謝文終於看到了那個讓大宋風雨飄搖的漢子。


  上一次見他,他還是一臉的大鬍子,兩隻眼睛看起來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樣,而現在,剃去了鬍子的蕭定,卻讓謝文看著有些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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