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確切的消息
趙敬走了。
耶律俊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呵呵大笑了起來,看著身邊同樣笑容滿面的林平道:「平之,明天我們就不用再住帳蓬了,可以住進都亭驛了。」
「是啊,這兩年,我們終是沒有白費勁兒,一切事情都按著我們的計劃再順利得向前發展!」林平微笑道:「郡王,年後我們回到大遼,儲位之事也該塵埃落定了。皮室軍統帥這個位子,已經在向您招手了。」
皮室軍,大遼皇帝親軍。
一般情況之下,是由皇帝親領的,平素便只有副統領。只有在繼位者確鑿無疑的情況之下,才會把這一位置授預這個人。
只要成為了皮室軍的統領,基本上皇位就再沒得跑了。
「平之,你說到時候讓耶律喜去高麗怎麼樣?我這樣做,上京的那些老傢伙,應當再沒話說了吧?」耶律俊道:「這個傢伙這兩年,可是沒少對我下手呢,我這算不算以德報怨呢?」
「耶律喜還是有實力的。這樣的一個人,殺了,不如好好地利用起來,這兩年,高麗那邊也不安分,宋人在那邊沒下少功夫,把耶律喜放到那裡去,倒也是物盡其用!」林平道:「爹爹說過,殺人來解決問題,是最下等的手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用處,只要放對了地方,即便是敵人,也能為你創造價值,耶律喜,就是這種狀況吧?」
耶律俊大笑起來,「宋國的官家,又何嘗不是?剛剛走的那楚王趙敬,又何嘗不是呢?說起來,他們可是我一輩子的敵人,但瞧瞧現在,咱們不也是能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幫手嗎?」
大笑聲中,耶律俊突然又咳了起來,直到咳出了一口血來。
林平吃了一驚。
「你的傷看起來並不輕鬆啊?」
耶律俊不以為然地端起了茶水,喝了一口,漱了漱嘴,道:「一點小傷,這算得了什麼?不過吐口血而已,以前我吐的血還少啊?知道當時我的感覺是什麼嗎?就像是一柄大鎚重重地敲在我的胸腹之上,吃虧就吃虧在沒有穿盔甲,要是著了甲,也不會受這個傷。不過我終究是上慣了戰場上的人,當時的反應,已經把傷害減到最輕了,養上一段時間的傷,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傷您這東西的來歷打聽出來了嗎?」林平皺眉道:「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藥武器,我還是第一次聽見。在汴梁,我也沒少對匠作營下功夫,但從來沒聽說他們有這樣的東西。」
「你在匠作營當然是打聽不到的。」耶律俊又咳了兩聲,道:「盧本安審了抓到的一個刺客,據說這東西,來自西軍。」
「蕭定?」林平一怔。
耶律俊點了點頭:「不錯,是蕭定派人送回來的,不過聽說這東西相當難制,在西軍之中,也只是用來對付極其難打的城池,用來炸開缺口。既然不多,那也就不用太擔心了。」
「這件事還是得放在心上,既然已經造出來了,哪怕現在不多,但並不代表未來也不多。」林平道。
「這倒是,我把這件事交給盧本安去做了!」耶律俊揮了揮手,「以後應當有很大的機會弄清楚這玩意兒。」
「幸好這一次把蕭定坑進來了,要不然接下來他一門心思與我們作對的話,那還真夠我們喝一壺的。」林平道:「此人練兵,帶兵,作戰,的確相當不錯。」
「接下來頭疼的應當是宋人,而不是我們了。」耶律俊大笑了起來:「趙敬支支吾吾的,自以為掩飾的好,豈知他的言談舉止行為,早就將他賣得乾乾淨淨的了。比起趙哲,這個趙敬的確差了不少。」
「即便是趙敬,亦不能與殿下您相比!」林平不屑地道:「過剛易折,趙哲可為將,為帥,但如果為君,就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倒也不見得!」耶律俊道:「趙哲這樣的人如果為君的話,要麼,他會成為一個極厲害的君主,要麼他會成為一個特別差的君王,兩者一半一半。」
林平想了想,會意的點了點頭:「倒也是。不過趙哲想要成為極厲害的君王,就需要有一個相當高明的輔助,放眼這大宋天下,這樣的人,恐怕找不到。夏誡不行,羅頌不行,馬興也不行。」
「這倒是!」耶律俊笑了起來。「不過現在都不用考慮這些了,趙哲這個人,我還是極為敬重他的,至少,他死得還是很英雄的,趙家子孫能有這樣烈的性子的,也真是少見。」
「他那王妃,也是一個烈性子的。荊王事敗,死在禁宮之前。她得到消息之後,一壺毒酒,讓一家人統統都跟著荊王走了,然後一把火,將荊王府燒成了一片白地。」耶律俊搖頭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不過這麼一來,只怕就要連累魯家了!」
「魯家也是河東名家,投鼠忌器,趙宋的官家也不會太過分的。」林平道:「真要過分了,河東的那些世家是不會答應的。」
「我倒是希望這趙瑣再苛刻一點最好。」耶律俊道:「刻薄寡恩,能為蕭禹之死,找到最好的註腳。」
林平不由失笑:「殿下,看來您得給西京道那邊寫一封信了。」
「不急,得看明天進城之後與趙瑣談得結果,結果決定這封信的內容!」耶律俊道:「介入的程度有多深,我們投入有多大,得看宋廷下多大的本錢呢!」
「世上沒有比這再好的事情了。」林平道:「有敵人的情,辦我們自己的事情。本來最關疼蕭定的應當是我們,但接下來,這個禍根子可就轉移到宋廷身上去了。」
「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把蕭定剷除了,那會更好!」耶律俊道:「讓這個傢伙像一把刀子一樣頂在我們的肋部,著實讓人不舒服。即便是這傢伙以後與宋廷為敵了,但也不見得就跟我們會好,一個不小心,讓這傢伙變成了一條瘋狗,四處亂咬,我們也是麻煩!」
「很難!」林平嘆道:「據我所了解到的,不管是張元,還是拓拔揚威,仁多忠,那一個個的,都是老奸巨滑之輩,蕭定或者會頭腦發熱,但這些人,必然能讓他的頭腦冷靜下來。殿下,以後我們要做好三角鼎立的準備了。所以這一次,我們可以出兵,可以牽制,但完全沒有必要與其結下血仇。耶律環能搶到黑山那最好,搶不到,也無所謂。」
「你這麼看好蕭定?」耶律俊倒是頗驚訝,「以前竟是沒有聽你說過。」
「這些日子,閑得很,仔細想了想蕭定從去西北到如今的局面,倒是越想越驚訝,越想越覺得這個人厲害呀!」林平道:「殿下,一個現在以興靈為根基,控制著青塘之地,同時不斷向西拓展疆土的勢力,已經完全成形了,如果此人能有效地整合這些地方,有朝一日,這個人稱王稱帝,我也毫不稀奇。」
「這麼說來,那可真就有意思了!」耶律俊思忖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汴梁內城,距離禁宮不遠的御街之上,有一家香料鋪子,鋪面並不大,橫豎都不過十來步那種,但鋪子從外到內的裝飾倒極是考究。當然,如果你走到裡頭,看到那一個個的小格子上擺著的各種香料,香囊,香水之類的東西的價格,只怕就更要驚掉下巴了。
這是天香閣開在這裡的一家鋪子,這裡售賣的東西只是針對一類顧客,就是離鋪子不遠的那高高的硃紅色圍牆內里的那些世界之上最尊貴的一群女人。
所以這鋪子里的東西,向來都是最好的,當然,也是最貴的。
「少監,您來啦!」鋪子門口,穿著青色棉袍的中年掌柜躬身將一個人迎進了鋪子里。這個人是宮裡的少監,也是龐貴妃身邊最得用的一個人,秦澤。
秦澤點了點頭,走了進去,身後兩個小宮人立即上前替他取下了斗蓬。
「在這裡等著。」秦澤吩咐了一聲,便跟著掌橫熟門熟路地向著內里走去。
「少監看著腳下。」掌柜微笑著與往常一樣提醒著秦澤,往裡間的門檻,比起一般的門戶,著實要高出一大截。
「東西都備好了嗎?」秦澤問道。
「當然,貴妃要的東西,小號哪裡有半份怠慢?掌柜微笑著道:「早就備好了。」
秦澤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貴妃一直念叼著縣主呢,這一次縣主去江南怎麼去了這麼久?是什麼生意值得在哪裡呆這麼久啊?」
「倒也不是什麼大生意,只是有些事情棘手而已。我們必竟是外人,想在哪裡立足,自然要多付出幾分,具體是什麼情況,小人就不太清楚了。」掌柜地笑道:「少監請。」
掀開帘子,一隻腳跨了進去,秦澤卻僵在了那裡,因為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他疑惑地回過頭,看著掌柜。
「秦少監請進來說話!」許勿言站了起來,拱手道:「在下許勿言,蕭計相家的管家。」
秦澤頓時臉色一變,看著一邊仍然微笑著的掌柜,咬著牙道:「這是什麼意思?」
掌柜笑道:「少監,許管家只是想問幾句話而已。」
「要是某家什麼都不想說呢!」秦澤冷然道。
許勿言嘿嘿一笑,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打開了桌上的一個盒子,從內里拿出了一枚龍眼大小的香丸,看著秦澤笑道:「都說龐貴妃現在在後宮獨得官家恩寵,大家都奇怪得很,萬貴妃不論才情還是容貌,可都算不上最拔尖的,可這兩年卻是平步青雲,從一個普通的嬪妃一路直升到貴妃,僅次於皇后,這是為什麼呢?」
秦澤看著許勿言在手裡轉動著的那枚香丸,臉色變了又變。
許勿言放下香丸,盯著秦澤道:「秦少監,要是我得不到消息,我相信這東西,很快就會出現在皇后的跟前,到時候,貴妃只不過是受到冷落,你,恐怕就要去城外的化人庄走一遭了吧?」
大冷天的,秦澤臉上竟然冒出了汗水,好半晌,才咽了一口唾沫:「你想知道什麼?」
「少監這就是明知故問了!」許勿言臉色一沉:「我家學士如今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況?」
「我不知道!」秦澤大聲道。
「你回答得太快了,而且聲音太大了!」許勿言深吸了一口氣:「少監,看來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再見!」
許勿言抬腳便走。
走過秦澤身邊的時候,秦澤卻是一把拉住了他,許勿言轉頭看著他,秦澤臉色漲紅,猶豫半晌,這才靠近了許勿言,聲音低得像是蚊蟲一般地道:「蕭計相,已經去了。」
雖然早有預感,但當真聽到秦澤這麼一說,許勿言仍然是身子僵硬,好半晌才道:「怎麼沒的?」
「具體不知道,宮裡管得也極嚴,也就是大貂檔權功才清楚,我們這樣的,也就是知道個一鱗半爪,這還是官家在貴妃那裡不經意間說出來的,並不詳細,只是知道蕭計相似乎死得很慘,貴妃還嘆息了好一陣子呢!」
許勿言僵硬的身子緩緩放鬆了下來,垂下頭,兩滴淚珠啪地掉落在了地上。
「秦少監,謝謝你了,你走吧!」
「許管家,這葯?」
「你拿走吧,不會有別人知道這件事情的,以後我們或者還有很多事情要借重貴妃呢。」許勿言道。
秦澤上前一步,取了桌上的藥盒,放在鼻間用力嗅了嗅,這才揣進懷裡,慌裡慌張的出門而去。
「許管家,接下來怎麼辦?」掌柜的走了進來,問道。
「告訴慧遠和尚,消息確認,準備撤退!」許勿言咬著牙道。
內宮大門,秦澤向著守門的班直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剛剛踏進宮城,便看見一個人正站在城門不遠處,背負著雙手看著他。
「大貂檔!」他驚叫了起來。
權功慢慢地走了過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秦澤半晌,這才笑著道:「秦少監,我們要好好地聊一聊了。」
秦澤只覺得渾身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