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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賭注

  天氣已經涼爽了起來,疏雨堂那運行了整整一個夏季的大水車,終於停了下來。不過四壁的紗窗倒還是罩著,只因為這時節蚊蟲卻還是頗多。


  十數只鴛鴦悠然自得地在池塘之中戲水,不時就將腦袋扎進水裡去,再抬起來時,也不知梗著脖子在吞些什麼。


  岸邊種植的垂柳,倒還是鬱鬱蔥蔥的。


  「再過些時日,這些垂柳可也就變得光禿禿的了。」坐在窗邊,蕭誠嘆道:「秋風蕭瑟,為時不遠矣。」


  「再過些時日,可就要下雪了。」一邊相陪的江映雪卻道:「天氣一冷下來,院子里的梅花可也就要開了。這些垂柳之上也會倒掛上冰凌,要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看到霧松,池塘里結了冰,我陪著二郎披上蓑衣,手持釣桿,將冰面鑿上一個洞,沐雪垂釣也是極好的。」


  蕭誠展顏一笑:「那還不如去汴河之上尋一處地方,好好地體驗一把天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意境呢!」


  「汴河之上,二郎只怕是找不到這樣的地方了。」江映雪搖頭道:「即便是冰封了汴河,那上面也是人來人往,生意都會做到哪上面去的。」


  「倒也是!」蕭誠道。


  汴河是汴京的大動脈,即便是冰封的這段時間,也不會閑下來的。


  這段時間,蕭誠往外跑得頻繁,常常一天到黑見不到蹤影,但不管是蕭禹還是蕭韓氏,卻也並沒有責怪他。因為蕭誠是在替大兒子蕭定忙活著呢。


  不僅僅是對方出戰的主將辛漸的底細,便連龍衛軍左廂第一軍那一百人的底細,蕭誠都給打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看到這一疊疊厚厚的卷宗的時候,蕭韓氏還能說什麼呢?


  蕭誠可謂是盡心儘力在替他這個大哥補鍋了。


  既然事情已經不可避免,那就只能盡最大的努力來把這件事情做好了。


  「二郎興緻不高,還是因為大哥的事情。」坐到了蕭誠的身前,將兩手放在蕭誠的大腿之上,一雙美眸凝視著蕭誠,江映雪關心地道:「這些天,你都瘦了。」


  伸手握住對方柔軟的小手,蕭誠嘆道:「怎麼能不擔心?十對一百呢?如果是些散兵游勇倒也罷了,偏生還是上四軍,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啊!」


  「現在想出盤外招也不行了。」江映雪低聲道:「我其實派了人想去接觸那辛漸,那人家境不好,如果以重金誘之,或者可以讓他放水。但對方顯然也想到這招了,三天前,他家周圍,便已經有皇城司和上四軍的人守著了。便連那出戰的一百人,也被拘在軍營之中不得回家了。」


  「大哥也不許我這樣做。」蕭誠道:「他要以堂皇之師,贏得光明磊落。」


  「大哥是真男子漢!」江映雪搖頭道:「但這樣的人,是很有可能吃虧的。」


  蕭誠無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不想這些了,左右現在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除了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決鬥之外,我們也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想了。只願大哥到時候能大展神威,殺得對方一敗塗地吧!」蕭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汴梁城裡的關撲都開了盤了。」江映雪道:「從最初的一賠五,上升到現在的一賠八,最高的開到一賠十。」


  「也就是說沒有看好大哥唄!」蕭誠扁了扁嘴,道。


  「大哥雖然是抗遼名將,但上四軍中人,可多是汴梁子弟,汴梁人嘛,自然心裡還是偏向本地人的。」江映雪道:「再者說了,上四軍是天子親軍,每年的金明池演習,瓊林苑習射,看起來多威武啊。大家可不知道遼人的兇狠,只看到了這些人的精妙技藝。」


  蕭誠突然看著江映雪問道:「莫非你也去買了盤?」


  江遇雪嫣然一笑:「自然是去買了的,還是以二郎你的名頭去買的。在各個關撲場子里都買了,總的算起來,下了近兩萬貫的賭注呢,都是買大哥贏。」


  蕭誠倒吸一口涼氣:「你也真是大方,就不怕賠得一乾二淨嗎?」


  「我賭大哥能贏。」江映雪笑道:「到時候這可是一筆大錢,雖然賠率不一樣,但最終也能收穫十四五萬貫錢呢!這可比做生意來得快多了。」


  蕭誠苦笑不已。


  自己都沒把握,江映雪倒是篤定。


  「真要贏了,你不怕這些場子賴賬嗎?」


  「二郎的名頭擺在哪裡呢!誰想賴三司使家的帳,他是不想在汴梁混了嗎?這官司就是打到官家面前,也是二郎占理呢!您買自家大哥勝,誰能說不是?」江映雪笑道:「二郎不是說大郎在邊疆之上處處缺錢嗎?到時候你把這個賺來的錢,正大光明地贈給大郎,讓大郎在邊地好好地殺遼狗,讓我們太太平平的呢!」


  蕭誠瞠目道:「原來你不是為了賺錢啊?」


  江映雪嗔道:「二郎,奴家又不缺錢使。再者了,用大哥的性命搏來的銀錢,我又怎麼能花得心安理得呢!既是大哥的本事搏來的,那送給大哥去做正事,豈不是更好!」


  蕭誠感動地伸手拉起江映雪,將對方輕輕地擁進了懷裡,這便是愛屋及烏的道理了!她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大哥呢!


  將頭靠在蕭誠厚實的胸膛之上,江映雪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兒也砰砰地跳得極快,老人們說得果然是沒錯的,對愛人身邊的人好一些,效果會更上一層樓呢。像以前,自己為二郎做了那麼事,也沒見他這麼真情外露過。


  疏雨堂里安靜了下來,時間也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也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隻鳥兒,落在外面的垂柳之上,嘰呱一聲叫,這才將兩人給驚醒了過來。


  江映雪紅著臉坐直了身子,伸手理了理鬢髮,道:「二郎上次吩咐的事情,奴家已經在做了。」


  蕭誠欣賞著對面美女那白中透著紅的臉龐,精緻尖挺的鼻樑,小巧殷紅的嘴唇,純粹的欣賞,當真是艷麗不可方物。


  「你說得是哪件事?」他有些心不在焉了。


  「就是二郎說要和那些南方人合作開發市場的事情。」江映雪道:「奴家在揚州已經找到了一個合作商人,是個鹽商,在當地勢力大得很。不但與江寧知府很有交情,家裡更是娶了好幾個縣主呢!」


  蕭誠哈哈一笑,江映雪不也是討了一個縣主的封誥嗎?

  「趙家開枝散葉,現在宗室多得都快要成災了。」他有些輕蔑地道:「有些宗室隔得遠了,本身又缺乏生財的本事,家境窘迫,只能靠賣女兒來求些錢財了。現在只要出得起錢,管他什麼阿貓阿狗,都是能娶一個這樣子的縣主的。」


  江映雪頓時嘟起了嘴。


  「你可是不一樣的。」蕭誠忍不住伸手去揪住對方那嘟起的殷紅的嘴唇,「以後啊,你再弄個郡主的封號也不是沒可能的。」


  「縣主不值錢,可郡主就不一樣了。」江映雪卻清醒得很。


  「萬事皆有可能呢!」蕭誠道:「對方既然勢力如此之大,合作之中,倒也有利有弊了。有利的是可以助我們輕易地站穩腳跟,不利的就是對方很有可能想反客為主,侵奪我們的權益。強龍難斗地頭蛇,在那塊地盤之上,只怕我們還真鬥不過他。」


  「只要對方不拿官面上的力量來壓我們。」江映雪道:「商業上的手段,我倒也是不懼的。」


  官面之上,蕭家是不可能拿出來幫襯自己的,一個縣主,對於這樣的地頭蛇來說,毫無威懾力。而南方又不是汴梁,在汴梁,畢竟是天子腳下,很多人還是有所顧忌的,一旦天高皇帝遠,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只怕也就會使出來了。


  「你只管做商業上的事情。」蕭誠笑咪咪地道:「此人如果敢使些上不得檯面的招數,那我有的是手段讓他悔不當初。真當我家老頭兒的三司使是個空架子嗎?明面上不出手,暗地裡辦法多著呢!」


  江映雪嫣然一笑,蕭誠既然如此說,她自然就沒有什麼可顧忌得了。


  「二郎在這裡用飯嗎?」


  「不了,明天便是大哥與上四軍決鬥的日子,今兒個晚上,府里肯定是要置酒壯行的,我需得回去!」蕭誠搖頭道。


  出了疏雨堂,蕭誠也不想騎馬,任由李信牽著馬跟在後頭,他則一個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


  終究還是修養差了一籌,做不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一遇大事,便有些心緒不寧,今日去疏雨堂,也不過是想求些安慰罷了。


  自失地搖搖頭,卻發現前方居然有兩個熟人。


  羅綱與張誠。


  「雨亭兄,子明兄!」他張口呼道。


  羅綱與張誠循聲看來,羅綱是有些驚喜的模樣,張誠的表情卻是有些尷尬。


  「你們這是去下了注來著?」看著二人還握在手裡的卡片,蕭誠問道。這一路之上,他可是看了不少人手裡拿著這玩意。撲買這種事情,在汴梁,可是慰然成風的。


  「我買了大哥贏,下注十貫!」羅綱揮舞著手裡的東西,一副表功的模樣。


  張誠卻是尷尬地一笑,沖著蕭誠拱了拱手:「立場所在,抱歉!」


  蕭誠大笑,卻是握住了張誠的手,道:「這有什麼可抱歉的。那些事情是官面上的事情,與我等三人可沒有什麼關係,莫要讓這些事遠了咱們的關係。說起來我也是下了注的,我買大哥贏,下注兩萬貫。」


  羅綱與張誠一聽卻是獃滯了。


  「你哪來這麼多錢?」羅綱大聲問道。


  「借的!」蕭誠輕描淡寫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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