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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嚴母

  看著僕婦們將菜擺好,蕭韓氏站了起來,在上首位坐了下來,擺了擺手對幾人道:「都坐吧!」


  等高氏坐好了,蕭誠這才在蕭韓氏的左首處坐了下來,蕭旖則坐在了下首,蕭誠三歲的小侄子卻是鬧著要坐到蕭誠的身邊,蕭誠笑著將侄子抱到了身側,放在椅子上坐好了,身後倒是立即站上來一個丫頭,防著小傢伙跌倒。


  七八個菜,除了一盤清蒸魚,一個肉丸子湯,再一個水晶肘子外,其它倒都是素菜了。


  幾個葷菜倒都是擺在了蕭誠的身邊。


  倒不是蕭家沒有錢,而是不管是蕭韓氏也好,還是高氏也好,平素更多的時候,都是吃得極清淡的。


  「大嬢嬢和大嫂平時也應當適當地吃一些葷菜,太清淡了對身體也不見得就是好事了。」蕭誠站起來,替蕭韓氏和高氏一人挾了一塊水晶肘子,「陰陽相濟,水火交融,不可偏廢才好。」


  蕭韓氏含笑看著蕭誠道:「也就你會說,相國寺的那些大師們,都是茹素的,一個個不也是身強力壯的。」


  蕭誠扁扁嘴,「大嬢嬢可不要被這些賊和尚騙了,人前他們道貌岸然的,人後不知道做些啥呢?指不定便大魚大肉地吃著喝著。」


  「二郎!」蕭韓氏大怒,一雙柳眉都豎了起來,「豈可隨意侮辱相國寺的大師!你隨口一句無所謂,傳出去毀人清譽,壞了名聲,倒時候人家告到官府去,你可吃罪不起。再者這些大師們交遊廣闊,多與官員、清流來往,到時候人家背後說上一句,指不定便能讓你吃個悶虧。」


  蕭誠這才記起,自家這位大嬢嬢可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居士,自己這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嗎?

  但這些和尚絕對不是蕭韓氏嘴裡的什麼得道高僧,瞧他們一個個人前阿彌托佛,人後兼并土地,放高利貸,就是在相國寺里吃一頓齋飯,都得花上一大筆錢,滿眼裡都是黃澄澄的銅錢,白花花的銀兩,也不知得的是那門子道?


  不過蕭韓氏還是關心自己的,最後幾句話,還是在告誡自己要小心禍從口出,這些個和尚一個個的都不是普通人,想要助人成事或者很難,但要壞人的事,特別是自己一個馬上要參加舉人試,進士試的讀書人,只怕就是輕而易舉了。


  「大嬢嬢說得是,是我輕浮孟浪了。」蕭誠低頭認罪。


  「你呀,一向是人前認錯極快極真誠,人後照樣我行我素!」蕭韓氏嘆了一口氣:「也不知你這脾性是跟誰學的,不改會吃虧的。」


  「一定改,一定改!」蕭誠賠笑著道。


  一邊的高氏看著蕭韓氏連聲責備著蕭誠,有些坐不住了,趕緊開口給蕭誠解圍:「嬢嬢,二叔教家裡人做得這冰糖肘子,味道當真是好,糯甜,又入口即化,上一次我娘家的廚子過來專門學了回去做給老太君吃,老太君可是就著這冰糖肘子吃了小半碗飯呢!以前,哪裡知道,豬肉居然也能做得如此好吃?」


  蕭誠一聽心中大呼糟糕,這大嫂是想給自己解圍,但說這話不是時候啊,現在說這事兒,不是又讓蕭韓氏給抓住了把柄嗎?


  真真正正的豬隊友啊!

  蕭誠嘆了一口氣,垂下了腦袋。


  果然,蕭韓氏的斥責聲旋即而至。


  「二郎,你一個讀書人,不把心思用在研習四書五經之上,去花了偌大心思去看這些雜書,研習這些皰廚之道,傳出去,是要笑死人的。也虧得就家裡人知道,高家哪邊也不是外人,要是傳出去了,你說說是不是什麼榮光事?」


  蕭誠垂著腦袋,心裡想著,您吃著冰糖肘子的時候,不也是說著好吃嗎?這時候又拿這來訓人了。


  以前蕭家是沒有人吃豬肉的,基本上是以羊肉為主。整個東京城裡,像蕭氏這樣的大戶人家,也是沒有人吃豬肉的,所有人都認為豬肉是骯髒的,不潔的。因為豬沒有閹割,這樣的豬肉做出來有一股子臊味,自然是不好吃的。


  不過自從蕭誠另外弄出了一套烹飪方法之後,卻是讓豬肉煥發出了別樣的風采,現在蕭家,豬肉倒也是經常上桌的,可不僅僅是冰糖肘子,另外還有七八種風味的豬肉製品,不過也就局限在蕭家而已。


  也就是大嫂高氏讓娘家的廚子來學了技術去。


  高氏一見自己解圍不成,反而讓二叔陷入到了更大的困境之中,頓時有些惶急了,看了一眼蕭誠,滿眼的歉然之意。


  蕭誠苦笑著連接往自己的嘴巴里扒拉著飯粒,希望能藉此轉移一下蕭韓氏的注意力。


  「二叔,你快點吃完,好給我接著講那孫猴兒是怎麼把那個假行者打敗的?」身邊傳來了一個糯聲糯氣的聲音。


  蕭誠頓時嗆咳出聲。


  你娘剛剛吭了我一把,你這個小傢伙要不要再來一次啊?


  果然對面傳來了叮的一聲響,那是蕭韓氏將筷子放下的聲音,耳邊也不出意外地響起了她略帶慍怒的聲音。


  「還有你給敬兒講的這個什麼西遊記,你說是你從書上看來的,我問了家裡好幾個西席,他們都說從來沒有看過也沒有聽過,都猜是你編出來的。都誇二郎你好文采呢,拿出去直接可以當話本兒了!」


  這可不是誇獎!


  「整日價兒地不做正事,不好好地讀書作文章,盡做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看你讀書也就用了四五分功夫,如果你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又豈是現在這個樣子?」


  蕭誠抬起頭來,看著對面面帶寒霜的蕭韓氏,低聲辯解道:「大嬢嬢,今日岑夫子還誇了孩兒呢,說明年孩兒一定能考中進士的。」


  「岑夫子是誇了你啊,拿板子誇的吧?」蕭韓氏冷笑起來:「今兒個頭晌挨的板子,天還沒黑呢,這就忘了?」


  這是誰告了黑狀呢!

  蕭誠大怒,抬頭看向對面的高氏,自己在高氏族學里上學,如果說誰的消息最靈通,那肯定是高家出身的大嫂啊。


  看到蕭誠黑著臉,高氏連連搖頭,示意不是自己,自己也不知道呢?


  「看你大嫂幹什麼?以為是你大嫂告的狀嗎?」蕭韓氏怒道:「即便是,那大嫂也是為你好。」


  下首的蕭旖轉著眼珠子看了眾人一眼,道:「二哥哥,今天后餉東華門那邊的羅家大娘子過來了。」


  「住嘴,姑娘家的,哪裡學來的一張告狀的刁嘴!」被蕭韓氏拿眼一瞪,蕭旖頓時也垂下頭去連連往嘴裡扒著飯。


  蕭誠心下大恨,東華門羅家大娘子,不是羅綱羅雨亭那廝的老娘嗎?

  羅雨亭看起來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傢伙,怎麼也長了一張碎嘴?回去給自家老娘糟塌自己,然後那羅家大娘子還專門趕上門來告自己一狀,自己得罪了她嗎?


  見都沒有見過好不好?

  心裡暗恨羅家大娘子,但對正責罵自己的大嬢嬢蕭韓氏,蕭誠卻是一點兒也恨不起來的。真要說起來,倒是感激更多一些。


  說起來自己可不是她肚子里掉下來的肉,真要不管自己,任自己自生自滅,只要吃喝之上不短了自己,任誰也不能說了她什麼不是。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庶子。


  蕭韓氏一視同仁,從小便對沒了親娘的自己嚴加管教,不怕人背後說嫌話,是實實在在有擔當,也是真的愛護蕭誠的。


  所謂恨鐵不成鋼罷了。


  跟父親一樣,蕭韓氏也希望蕭誠明年能一鳴驚人,考上進士呢!要是考上了,自己可就是蕭家第一個進士。


  雖然相對於蕭韓氏的娘家信陽韓氏而言,一個進士真是不值什麼,人家都能一打一打的往外拿,但對於蕭氏來說,卻是三代以來第一人。作為當家主母的蕭韓氏來說,自然也是臉上有光,回娘家腰板也能更直一些,說話氣兒也能更粗一些。


  誰讓這時代進士就這麼值錢呢?

  三年一考,每一科才取三百人左右而已啊。


  每一個考中的人,真真正正的可以算是人中之龍了。


  而大宋的高官顯貴們,也基本上便是從這三百進士之中鱗選而出了,沒有進士出身的人能走到高處的,不是沒有,而是極其稀少。


  「大嬢嬢,孩兒記下了,以後的日子,一定專註讀書,明年一定考中進士。」蕭誠放下筷子,站起身來,躬身認真地道。


  看到蕭誠一副沉痛悔改的模樣,蕭韓氏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天把他叫進來,就是要好好地敲打敲打一番,眼下看起來,效果還是達到了的。


  「好了,吃飯吧!你們岑夫子不是給你們布置了一篇文章嗎?吃完了飯去寫出來,明日拿來給我看!」


  「是。」


  蕭誠點頭道,自家這位大嬢嬢,可是出身名門,自己不見得能作出好文章,但鑒賞水平,卻是一流的,想在她眼前打馬虎眼,根本不可能。倒是自己的老子蕭禹,在這方面就差了許多了。


  今兒這關,算是過了,不過想想還要連夜寫文章,腦殼不僅又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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