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當局者迷
威廉望著窗外的月亮,嘴角泛起冰冷冷的笑容,忽然想起兒時自己被泡在冷水裏一天**,而查爾斯就在旁邊盯著他看了一天**。
窒息的恐懼,死亡的觸感,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要他死!他必須死!
‘哢嚓——’攥在手心的玻璃杯碎了,晶瑩剔透的碎片掉在地毯上,聲音細微到幾乎聽不見。
半響,放在酒櫃上的手機響了,威廉像是看不到自己被割破的手心,毫不在意的就用那隻布滿鮮血的手接起了電話。
“頭兒,正如你所說,陸琪的確是已經從簡氏離職了,現在就住在陸家的老宅裏。”
“很好,”威廉露出微笑,他正愁找不到突破口,沒想到上帝就立刻送了他一個,“她每天的作息你有了解到嗎?”
“有,”那人繼續說道:“她每天都會去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偶爾發呆,偶爾看書,不過更多的時候是透過窗戶對著遠方眺望,視線所達,正是簡氏大樓。”
“還挺癡情,”威廉更加滿意了,他不怕她癡情,就怕她不癡情,他正了正神色,繼續問道:“上次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正如您所說,那個舒嘉芮確實沒有在南林集團,但是具體去了哪裏,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好的,你盡快。”
“是。”
是的,自從上午樊莊雅說了她的疑惑,他便留心叫了手下的人去查,沒想到舒嘉芮竟然真的不在彌沙市。
天時地利人和,這麽好的機會,他想不利用都不行。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便出現在了手下說的那家咖啡廳內,果然遇見了身形憔悴的陸琪。
“你是……”
“你好,我叫威廉,樊莊雅的……朋友。”
另一邊,在大山中的一個村落裏,舒嘉芮一行五人住在一位年逾七十老婦人家。同來的四個人都是家中的獨生子,從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活了二十多年未曾來過這種地方,所以一刻也靜不下來,看什麽都覺得新鮮。
反觀舒嘉芮倒是像個老翁一樣,抱著蒲扇坐在藤椅上,動也不願動。
老婦人就坐在她旁邊,清理著剛從後山摘的菜,耳畔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老婦人笑笑,邁著蹣跚的步伐回到屋子裏,從裝米的袋子裏舀了一碗小米,灑在院子裏。鳥兒倒也不怕人,爭先恐後的用小嘴啄著。
同行的設計師們都跟著村裏的人上了山,家裏就剩下她們兩個。
舒嘉芮將蒲扇從臉上拿下來,神色複雜的看著吃的歡快的鳥兒們,目光又觸及左鄰右舍給老婦人送來的獵物和蔬菜,秀氣的眉頭皺的死緊。
不對的,根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位老婦人已經七十多歲了,她已經沒有勞動能力了,不能再為這個村落帶來一點貢獻,左鄰右舍怎麽還對她這麽好呢?難道不應該放任她一個人在這裏等死嗎?
“小姑娘,在想什麽?”老婦人一邊摘著菜,一邊用蒼老的聲音問她。
“沒,沒什麽,”舒嘉芮搖搖頭。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心中很有分寸。
“你會摘菜嗎?”老婦人笑著看她。
“會……會一些。”大概是老人的笑容太有親和力了,舒嘉芮鬼使神差的去屋裏找了個小板凳,坐在老婦人身邊幫她摘豆角。
老人一邊摘,一邊指著一堆堆的菜給她講著:“這一堆是給隔壁李家的,他家的小丫頭不喜歡吃菜,喜歡吃玉米,老婆子我就少給他家一些,等過幾天玉米熟透了,再多分一些給他家;旁邊這一堆大的是給對麵張家的,他家的小子總是挑食,這可不行,要多吃蔬菜才能長大個兒啊,還有這個……”
老婦人一堆一堆的給她講解著,不管說到誰家臉上都掛著慈祥的微笑,而舒嘉芮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偶爾老婦人講到什麽趣事,兩個人還會一起捧腹大笑。
等到說累了,兩個人就不發一語的摘著手中的菜,偶爾會在從瓷碗中抓出一把小米,喂給停留在院子中的小鳥們。
舒嘉芮隻覺得身和心從來都沒有如此安寧平靜過。良久,她忍不住道:“這裏……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你想象中是什麽樣子?”老婦人歪著頭問她,像是一個天真的孩童。
“我以為,越是貧窮落後的地方,越是充滿了勾心度角,爾虞我詐,每個人都斤斤計較的對待他人,為了生活的更好一些而不擇手段。”
或許是老婦人身邊的氣質太能夠安撫人了,舒嘉芮說出的話也變得隨心所欲了很多。
“小姑娘,你以前經曆過苦日子吧,”老婦人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她,“你們都是好孩子,老太婆我看的出來。可你與另外四個人不同,他們雖然都沒說什麽,但眉宇之間還是顯露出了對這裏生活的不適應。而你不同,你從來了那天就很適應這裏的生活。”
“恩,您猜的沒錯。”舒嘉芮扒拉著手中的菜葉,“我住過貧民窟,也做過乞丐。”
“那個時候你接觸到的生活,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嗎?充斥著滿滿的惡意?”
“是的。”舒嘉芮點點頭,“所以我一度以為所有貧窮落後的地方,生活都該是那般。”
老婦人搖搖頭,反而問道:“那你所在的、富裕繁華的地方,就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了嗎?”
像是一道閃電從腦海中劃過,舒嘉芮拿著手中的菜葉,嘴唇微張,久久回不過神來。
是啊,她總記得自己當年在貧民窟裏兢兢戰戰所受的苦,卻忘了,難道繁華的大都市裏就沒有肮髒的人性了嗎?
那些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人,又比那些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人,高尚到哪兒去?
“老太婆不知道你曾經都受過什麽苦,但既然你已經挺過來了,就不要讓自己陷在過往裏,對這個世界抱有惡意。”
“恩,”舒嘉芮點點頭,她一直以為自己活得明白,但沒想到,當局者果然還是有看不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