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話 意難平
雞才叫過,石介便趕來書房裏,開了門見到李褐猶在酣睡中。
夜裏二更天到三更天的劍氣變化,石介都察覺到了,如此一變動,石介估量到李褐已經提品。短短幾日,他的氣海又容了更多的天地元氣。
李褐覺到麵前有人,驚醒後方才發現石介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又望了望窗外,睡眼惺忪地說道:“師父如何這麽一大早便到這裏?”
石介笑道:“你可以任意調度真氣了?我覺到你劍氣又增加了不少。”說著掏出羅盤來,水柱指向果比之前的四多了大半格。
大凡劍客修劍,氣海貯存元氣的多少是段品高下的關鍵。元氣被調度出來時,隨著力氣化為真氣。真氣既可以補充劍客先天所帶之劍氣,也可以在用劍時化作劍氣。
石介看著有些疲憊的李褐,把手搭上了他的脈,脈滑膩,速率極快,他臉上露出一些擔憂道:“恐怕你破鏡入第二段就不會那麽順利了,得耽擱一段時間,可能比一般劍客修行者所用的時間還要長很多。”
李褐不解,掙紮著坐起床來,問道:“我品級提升得如此之快,難道破鏡還要把時日再拖長找補回去?這是何道理?”
石介微一沉吟,放下手,望著李褐,慢慢道:“按常理說你如此快的提品速度,是可以順利破鏡。但正常提品體態,雖有疲憊,不至於脈滑,你這是過勞相,須得稍緩平靜修養一段日子。這第一段乃是築基階,以後諸段位關聯甚多。且慢慢看罷。”
李褐緩緩穿起衣裳,心道,自著寒南下,馬不停蹄到此,接著又不曾喘息過一段,每日裏多加用功,想是此種原委而至過勞。但比試在即,不能迅速破鏡,意味著得勝的幾率又小了許多,若不能得勝,豈不辜負師父這一番好意,當即道:“大試在前,可如何是好?”
石介道:“無妨。先把身體養正再說。況且比試時,因為段位品級的不同,無法形成公平角力,所以我們在場會以更大的劍氣壓製你們的段位品級,使參試人都處在一個境界。全憑對劍和修行的理解來比試。”
石介沒有提到勝出之人去派往別的劍道館修行的事,因為這種交流訓練,全憑館主一人之心意。石介鐵了心要派李褐去的話,這份名單裏必有李褐。
李褐不知個中原委,想到因為自己的草莽修煉而耽誤了劍道館的聲名,臉色愧赧,不再作聲。
石介知他孤憤高傲,平日心裏又想得較多,便開導說:“且養好身體再說,即使再有天賦,身子骨再健強,也不能沒日沒夜修煉,也得多加歇息。堅固如銅鐵,日久摩用,也會損壞,何況於人?但人尚有鋼鐵所不能比擬處,你道是何?”
李褐搖搖頭。
石介續道:“人食五穀禽畜,飲泉水河流,每日裏又有困眠,不至於過勞磨損太快,可以比鋼鐵時日更長,勞逸相間修行,則可把身子骨修行得勝似銅鐵。”
李褐知是師父寬慰自己,忙道:“弟子謹記。”
石介看他這副模樣,知道是聽進去了不少,便又拍著他的肩膀道:“有才分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顧造物主生化規律。莫說有才分的修行者,就是千年一遇的通天體魄,也自有局限。凡事凡物各循著規矩,在此之下的用功用心,方能成就大道,乃為證道。”
李褐也聽不懂何為通天體魄,隻是師父說來勸自己,想必是頂厲害的修行資格,便也不去多問,隻是暗暗記住了事。
石介見他這樣,道:“也怪我迷了心,敦促過急,這旬日內你便隻修煉半日功,半日休息。休息不可丟下,功也不能丟,如此用息,說不定不會耽擱太長時間破鏡。”
李褐聽他這樣說,自己懸著的一顆心方才沉穩下來,暗暗思忖,以後不可過度爭強好勝,孟浪不得。
石介道:“我見你與小喜甚好,就著他與你在這書房裏做個伴。他雖沒有你的天資,但修行時間比你長,經驗也富足,又能安排在一起散散心,就讓他每日來送飯罷!”
李褐聽到小喜,方才開心了些許,這個小喜鬼靈精怪,又且生得一段隱隱綽綽的女兒相,配上那對距離有些遠的門牙來,當真好玩至極,便應道:“全聽師安排便是了。”
半晌,石介望著李褐道:“個中緊要關節,你可當心。”
李褐會意,這關節當是靈脈之事,便道:“師父放心。”
石介出了門自去吩咐,李褐緩緩下床梳洗。過不多時,張小喜端著飲食來了。
“大師弟,我來看你了!”
李褐看著笑意盈盈的小喜,道:“小師兄,多時不見你,倒是怪想你。”李褐這話半是玩笑話,半是真話。自家破流蕩至此,除開師父對自己的恩澤有加,小喜是另一個體己。師父畢竟因了長輩身份,那份情誼倒不如平輩的小喜來得自然無慮。
小喜笑道:“你便趁熱吃罷。”
李褐邊吃邊與小喜答話,說了些修行遇到的難題,小喜一一解答之餘,忽而把話題岔到了羅生堂上,道:“你可知道羅生堂尚有人在咱這大宋朝?”
李褐停下,睜大眼睛問道:“還有羅生堂的人敢這麽明目張膽?”
小喜道:“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膽,是因為就隻剩下了兩個相依為命的老夫婦。那老婆婆手腳不方便,全憑老頭一人照料。你當眾人為何容得下他們?早些年,在羅生餘孽還有活動痕跡時,那些餘孽就放出話來說,這老頭兒與羅生堂有血親關係。可觀察了許久,老夫婦並無異常。他們二人還時常接濟上門乞討者,以至於被乞丐堵門,也不往外攆趕。因了這,眾人並不把羅生堂與這夫婦等同對待。”
李褐道:“既然是普通百姓,自不可與羅生賊人相同看待。況且賊人所言,也未必當真。即使為真,那夫婦這樣善良行徑,眾人自然也不會與他們尋仇。”
小喜笑道:“正是此理,所以說了與你來當個奇聞,好下飯。”
李褐一仰頭,哼了一聲道:“謝過小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