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絕殺劍氣
這是一片黑暗中的大荒,一輪皓月孤獨的掛在天上,灑落滿地的霜白。洛辰站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下麵,月影斑駁。他的前麵有一口大湖,黑暗中大湖漆黑,湖口的港灣上有一個老叟,背對著洛辰跪坐於地,似在垂釣。
偶爾有清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這裏的一切都很安靜,都很安詳。洛辰很想上前詢問那老者,為何深夜還要垂釣於此。但他不忍心打破這番寧靜。隻是默默的走到老者身後,看著他的垂釣。老者帶著高高的鬥笠,身穿蓑衣,像是隨時怕這天空下起雨來。洛辰看不見老者的模樣,隻能看見他拿著一杆竹子削成的魚竿,對著湖麵垂釣。可老者卻一動不動,像是死了。
不多時,那杆魚竿的竿頭微微顫動,湖水麵上也有了微微的波動。
“老伯,上魚了,收竿吧。”洛辰輕輕出聲提醒。
“噓。”
老者發出讓洛辰禁聲的聲音,他依舊一動不動,像個耐心的獵手,在等魚兒慢慢咬勾。直到那竿頭震顫的更加劇烈,湖麵發生了更大的波動,老者也沒有收竿,而是慢慢轉過頭來,對著洛辰微微一笑:“釣魚也是生殺之事,需要耐心和狠辣。”
老叟這一笑讓洛辰寒到了心裏,這人的麵孔竟然就是荊南的麵孔,可他身上的氣息與荊南完全不同,好似是施展著殺人劍法的那個荊南!
老叟說完,突然站起了身子,將手中的竿一揚,從水下拉出了一樣東西,是一把劍,荊南的配劍,長虹劍。那劍被釣上來後,發出了陣陣劍鳴,似在歡呼,似在雀躍。老叟捧住了這把劍,心滿意足。他轉頭對洛辰說道:“喂,你快走吧,這把劍沒了,湖底下的東西就要出來了。”
老叟帶著那柄長虹劍,踏著奇異的步伐,轉眼就消失在了那片竹林深處。
洛辰扭頭一看那口大湖,湖水不知什麽時候起,竟然化作了一湖濃濃的血水。湖麵上開始冒著汽包,並且越來越劇烈,仿佛水一般的沸騰了起來。一具接著一具的白骨屍身從湖底浮了上來,有人的,有獸類的,足有數以千斤,白森森的白骨覆蓋滿了這口大湖,這些白骨緩緩的動了起來,仿佛陰靈般開始向著岸邊上爬去。洛辰大吃一驚,趕忙向著竹林深處跑去,他堅信那個老者就是荊南,那柄劍也就是長虹寶劍,可以鎮壓這些死去的陰靈。他隻是知道荊南當年殺戮過重,可他沒想到荊南殺的生命,血竟然流滿了一口大湖,屍骨堆成了小山!
洛辰在前麵跑,後麵就傳來了白骨嚎叫的聲音,這聲音又絕望又淒涼,仿若寒冬深夜,一個在看著自己的生命被慢慢剝奪,產生的孤獨和寒冷。洛辰瞥眼看了看身後,那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白骨隨著洛辰奔跑到了竹林之中,那些骷髏張著大口,似要生啖洛辰血肉,月光下,大批的骷髏從血湖中醒來,前仆後繼的追了上來,場景驚悚。
洛辰跑著跑著,來到了一片空曠之地,中間有一間竹屋,窗子隱隱放著光芒,似有人煙。身後的哭嚎之聲突然就這麽停止了。洛辰四顧之下,隻見到了幽幽的竹林,並沒什麽骷髏白骨之蹤影。洛辰抱著疑惑,來到了竹屋之前,他的手剛放在門上,門便自己開了。洛辰踱步走了進去。屋子的中央坐著那老叟,他的身前點著一盞燈火,散發著柔和的光。老叟沒說話,洛辰也沒有說話。
或許這老者就是荊南,又或許不是,畢竟這裏的一切,都應該是那把長虹劍中的幻象。
洛辰盤膝坐在了老者的麵前,那老者沒抬頭,隻是借著燈火,緩緩的摩擦著手中的一塊骨器,那是用飛鳥的腿骨削成的,飛鳥的腿輕盈中空,打磨光滑,在上麵測好距離,紮上小孔,便可以得到這樣的一杆骨器,可以用來吹奏音樂,說是叫做骨玲瓏。
老者磨的滿意了,便將這骨玲瓏拿在手裏,將上麵的小孔對準自己的嘴巴,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這聲音說不上動聽,聲音嗚嗚咽咽,但骨玲瓏的聲音非常悠長,仿佛飛鳥在天空長鳴般的。這曲子很簡單,老者也沒什麽別的想法,隻是在吹奏自己的內心。這嗚嗚咽咽的聲音傳出了竹屋,灑在整個竹林裏,又傳到了月色之中,曲調悲沉婉轉,仿若飛鳥掠過湖麵,見到了一隻七秒記憶的魚兒。洛辰感到自己的心髒在隱隱的疼痛,這骨玲瓏的聲音好悲,可並不是這悲哀在引發他的共鳴,他的心痛,而是這骨玲瓏中的一種特殊感覺。
是…孤獨麽?
洛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孤獨,即使血湖屍山,即使皓月長空,即使竹林小屋,即使暖光骨器,可從始至終,隻有這老者一人吹奏骨器。一曲吹完,那老者對著窗外說道:“下雨了啊。”
屋外便真的嘩嘩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清晰可聞,洛辰緩緩閉上了雙眼。
待到洛辰再次睜眼時,他的意識已經回到了高山之巔。他的師傅正盤膝坐在山頭,天色已經微微泛白,看樣子馬上就要日出了。
“你醒啦。”荊南對著洛辰招招手道:“來,坐在師傅身邊。”
洛辰點點頭,盤膝坐在了他的身邊,比肩而坐,共同眺望遠方,等待日出。
“師傅,昨夜….”
“噓。”荊南把手指比在嘴唇上,道:“昨夜你看到的一切,都涵蓋著這套劍法的終極奧義,作為師傅,我也沒有參悟透徹,你看到什麽,感覺到什麽,便相信自己,各有各的見解,說出來,反而不好。”
“好吧。”洛辰點點頭。
慢慢的,泛白的天邊,隱隱升起了一縷金色,一輪金日緩緩露出了邊角,這是黎明和黑暗交錯的那一刹那。
荊南拔劍起身,在慢慢上升的火日中,舞起了一套劍法,這劍法沒有規矩,沒有劍形,沒有含義,隻是隨心而動,遇風則隨風勢,渾然天成,讓人看了非常舒適。洛辰就在一旁觀劍。
不久荊南舞完了,他背對著山崖,輕輕的向後躺了下去,直接摔下了萬丈懸崖。
“師傅!”洛辰大驚,趕忙跑到山崖邊上。
“殺人劍法就藏在你那把青鋒劍中,希望有一天你能參悟,若有一天,你回蠻山部,永遠是我荊南弟子!”
荊南的聲音飄忽在山崖之下,如清風般傳到了洛辰的耳中。,同時,一縷發絲緩緩的落在了洛辰手中,洛辰一把接過,在上麵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劍意,這裏麵蘊含了荊南的全力一擊,這可以是一縷頭發,也可以是絕殺之劍。
“這就是師傅為我挖的第三個窟吧。”
洛辰珍重將這縷發絲收在了懷裏。這是真正的保命之物。
憑荊南的修為,想來掉落這千丈高山,也定不會有恙。他隻是在用這種方式跟自己道別而已。他尊重洛辰,既然他不要修為,那麽荊南就不給他解封,既然他不想在蠻山部生活,那荊南就送他狡兔三窟。
洛辰突然想明白了,為何洛辰數十年來,未收弟子,不是他看不上小輩,而是那套劍法太過殺伐,很少有人能駕馭。至於自己,是個流著黑血的怪物,配上這劍法簡直絕配吧。但荊南絕非是惡意,而是想給自己力量。洛辰再次拜倒,對著山崖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今生今世,荊南為師,此恩若負,洛辰當粉身碎骨!”
“是時候回蠻山之顛了。”
洛辰已經離開那裏快一個月了,不知道銘羽生活的怎麽樣了。雖然師傅再三強調,蠻山之巔,孕育有一隻大妖,凶險莫測。這隻大妖應該就是說的銘羽吧,銘羽不會傷害自己。現在,洛辰唯一不明白的是,那卷指引著他上蠻山的獸皮,究竟是誰放的。
還有,荊南告訴自己大荒四處險地,蠻山部被困絕地,到底是有什麽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