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公公一聽這話,眼淚差點沒掉下來。這就是他家爺,爺怎麽可能栽在這種小事上!
長孫無憂修長潔白的手指輕輕一勾,將竹筒裏的東西勾出來了。那是被黑色液體沁透的透明紙張。
不!
他眼神一凜,寒意逼得身邊的人都後退一步。
那不是什麽透明紙張!
南宮傲也發現了這一點,不著痕跡地走過來,把兩個小人兒的視線擋住:“有人用這東西傳信?”
那所謂的“透明紙張”赫然是一小片人皮。以他大祭司的身份活了幾百年,確實曾經聽說過,某個偏遠地方使用這類的巫術,似乎要借助妖力對它造成強大的禁製力量,確保信能安全無誤地送到收信人的手裏。
如果是其他人打開,絕不會有他們這樣的力量,必然屍骨無存。
長孫無憂不語,將“紙條”展開。神色瞬間變了。
慕容炎被南宮傲擋住很不甘心,跳著小腳在後麵不停地試圖要看。甚至偷偷對夜十三耳語:“十三十三,你背我去看那個紙條好咩?”
夜十三見南宮傲擋得嚴實,隱隱覺得還是不看為好,一定是讓小人兒不開心的事情。於是指著天下的鳥兒道:“阿炎你看,有麻雀。”
紙條上麵寥寥數語:“殺了慕容家那女人。”
長孫無憂眼中的寒光大盛,墨色的瞳仁已經完全轉為金色,抖動著耀眼的光華,任誰見了都有一種跪下臣服的衝動。長發無風自動,獵獵飛舞,更帶出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前所未有的氣勢漸漸引出了狂風,天邊遠遠地有陣陣雷聲滾近。
一旁的南宮傲都不由得暗暗心驚,這個男人,果然是要覺醒了啊。
長孫無憂的七竅玲瓏的思維急速地轉動著,信鴿出現在這個地點,分明是奔著太白書院去的。如果是慕容家的其他小姐,信鴿應當走的不是這個路線。太白書院隻有一個姓慕容的女人。
慕容墨雪那張清冷絕豔的小臉又浮現在他眼前。驕傲得不給別人留一絲餘地。長孫無憂冰封的眼神跟著柔和了一瞬,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從那堅冰下浮出水麵。
也就是說……
長孫無憂眼裏剛要融化的堅冰重新凍得更冷酷。
南宮傲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了。”
是她涉及此事太多,終於被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注意上了嗎?那個女人,永遠不知道退後。
長孫無憂不語,低垂的眼簾在那八個字上掃來掃去。
南宮傲暗暗在心裏笑了。頭一天還不容置疑地宣布要回京城,今天看到這條消息恐怕得改變主意了。
果然,長孫無憂沉吟半晌後,將那泛黃的“紙條”重新塞進竹筒裏,抬眼對南宮傲吩咐:“你一個人回去。”
被隔在後麵的慕容炎正跳著腳想看看竹筒裏裝的是什麽。聞言又是跳腳又是拍手:“無憂叔叔不走了!無憂叔叔不走了!”
夜十三見小人兒開心成這樣,也咧嘴笑了起來。
南宮傲腹黑地幹咳兩聲,假裝對這個提議不滿意:“殿下也知道杜誠背後涉及的人必定深不可測,事情如此棘手,殿下不親自回去看看,簡單一句吩咐交給我了,這……”
長孫無憂一眼識破他的奸計:“你的實力如果不足以對付這個幕後黑手,就自己主動從位置上退下來吧。”
“咳咳!”這回南宮傲是真的咳嗽了。他還是一點不肯讓人,“位置”說的必定是大祭司的位置了。他溫潤的笑容掛在臉頰,也不想想,他退下來,可還有人能挑起這樣的大梁。
小人兒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他知道的隻是,自己給娘親找個人家的大計正在順利進行中。突然,他發現無憂叔叔手中竹筒上的花紋紋路漸次亮了起來。
就在小人兒的眼神落在竹筒上的一瞬,小竹筒的花紋迅速全部亮滿。
“嘭”的一聲!
竹筒隨著爆炸衝上天去,在白天的天空中綻放出一朵小小的,卻無比耀眼的火花。火花在天空中甚至持續了一小段時間才熄滅。
長孫無憂的麵色陰沉得仿佛能捏出水來。
南宮傲身上一襲絳紅色的大氅在那火花的映照下前所未有地奪目,他的麵色同長孫無憂一般陰沉,平日溫柔如水的目光在此刻看起來格外可怕:“竟然下了這麽強的啟動法力。”
他們都心知肚明。信件被劫的消息已經通過這個方式讓隱藏在暗處的殺手知道了,或許,連這次任務的目的都表達得清清楚楚。
小人兒還被突如其來的煙花晃得回不過神,呆呆地拉拉身邊的小光頭:“十三,你看,煙花耶!”
長孫無憂掀起性感的薄唇笑了一聲,那笑聲太冷,冷到讓聽到的人不禁起了寒意:“在我眼前耍這種把戲。”
長孫無憂抱起小人兒翻身上馬,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好似不染塵埃的飄飄仙人。催馬快跑前一刻,一句不帶絲毫感情的話丟到南宮傲的耳邊:“京城那邊有情況及時告訴我。”
長孫無憂升起無邊嗜血的欲望,敢動他的獵物,對方的膽子不能單用包天來形容了,不給這些下作的東西一點教訓,他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看著那匹駿馬絕塵遠去,南宮傲眼裏的笑意終於浮出水麵。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到底他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自己的真正心意,什麽時候才能發現懷裏小人的真實身份呢?
“爺……”賀公公委屈地低聲喊了一句。他辛辛苦苦跑到這邊來,他家爺做了決定又把他丟下了。一旁的夜十三也鼓著小臉,望著人走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南宮傲好心給他們提個醒:“喂,再不追人就更遠了。”
兩人才反應過來,一個運起輕功,一個駕起馬車,朝前邊那匹幾乎已經看不見了的汗血寶馬追去。
南宮傲把披風緊了緊,看向正東的方向,嘴角慢慢爬上一抹笑容。成竹在胸的樣子讓他俊美的麵容看起來更加尊貴非凡。前方還有很多事情等待著他,一切才剛剛開始。
慕容墨雪回到屋子時,微微愣了一下。
像在客棧時那樣,她回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走了。上次無聲地留下了那件白狐裘,還房在她那裏。這次屋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留下。
慕容墨雪說不清看見空蕩蕩的屋子的一刻心裏什麽感受。
那個無賴難纏的男人在的時候,這屋子被賀公公拾掇得富麗堂皇,而他就在躺在那裏。往往是半眯著眼睛,邪魅的笑容掛在那張帥到人神共憤的麵容上,帶著玩味或者戲謔的笑容看著她。
而她多半是有事才會跟他說上兩句話。
慕容墨雪下意識地搖搖頭,自己這是瘋了嗎?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
那個大麻煩走了才好,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何況越來越摸不透他的想法了,不一定在什麽時候就給她致命一擊。她本來的人生就沒有把他算進去,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
她還要很多事情要做。杜誠那邊的事情暫時算結束了,接下來你她得趕快跟上太白書院的課程。
她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將軍府受的一切恥辱她不會忘記,炎兒受的委屈她更不會忘記!隻有掌握強大的權利才能對抗將軍府那群陰險毒辣的小人。
慕容墨雪深呼吸了一口,把他在許大人府上與自己擦身而過時的身影衝淡。漠然的冷淡樣子重新掛回她的眼角,她轉身正要走,卻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熟悉的清冷的茶香和龍涎香的味道湧過來,一下子將她完全包圍進去。胸腔裏有什麽剛剛被壓製下去的東西重新活躍了起來。
她抬頭,正撞進那雙永遠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清冷的、帶點玩味的笑容那麽熟悉,好像從來不曾離開過。
“你想我了?”低沉醇厚的聲音猝不及防鑽進慕容墨雪的耳朵中。她霎時心神搖曳,然而那隻能是極為短暫的事情。
下一秒她已經恢複了正常,冷若冰霜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有什麽異樣:“殿下想多了。”
長孫無憂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嬌俏小臉,慢慢在嘴角浮上更深的笑意,也不為難她,微微側身讓開一條路。
他身後的慕容炎終於有了機會撲上去:“娘親!”
慕容墨雪抱起這個精靈的小人兒:“你跑哪玩兒去了?禮義大同篇抄了嗎?”
“昂?”小人歪著頭,伸出小手揉搓自己的嫩臉:“炎兒剛剛可是幫了娘親的大忙呢。無憂叔叔要走,多虧了炎兒聰明,才把叔叔留下來。”
慕容墨雪絲毫不為所動:“這算什麽忙。油嘴滑舌更該挨罰,再加一遍。”
“什麽?!”小人兒震驚地瞪大雙眼,滿臉的不敢相信。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顯然很多人出來了,在向某個方向奔去。其中夾雜著大家意見不同的討論。
“發榜了發榜了!”
“走,快去看看。”
“聽說這次要有大舉動。”
鐺鐺鐺!
大鍾渾厚的聲音布滿了整個太白書院。這是夜皖離在緊急召喚學生集合。
慕容墨雪微微皺了下遠山含黛般的眉,放下了慕容炎:“炎兒自己乖乖呆著,娘親去看看。”
慕容墨雪走出門去,長孫無憂緊跟在她的身後,眼裏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擔心。偏偏在這個時候召喚大家集合,難倒是那個人發現了那朵煙花的事情,還是說,是一次危險的陷阱?他絕不能讓她一個人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