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心中百轉千回,雖然明知道他應該拍案而起,嗤他一聲“大膽”的……但是卻不知為何揩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本能的點了點頭——好像在這個男人麵前他壓根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長孫無憂緩緩地向前走去,眾人自動向兩旁退開。
走過慕容墨雪聲旁的時候視線連偏都沒有偏一下,好像她在他眼裏根本就是透明的。
反倒是賀公公轉頭看了她幾眼,眼神很怪異。
許大人就跟在賀公公身後,灰頭土臉的進了內堂,全沒有了之前盛氣淩人的氣勢。
眾人雖然看的納悶,但卻又奇怪的覺得理所當然。好像任何人在那個男人麵前都隻能低頭讓步。
唯獨慕容墨雪看著他的眼神仍舊是那樣清冷,眼中閃爍著分辨不出的情緒。
這個男人,究竟是要做什麽?
來到後堂之後的許大人腦筋仍舊有些混亂,越想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而長孫無憂已經懶懶的坐在了椅子上,墨色的長發鋪滿了雙肩。
許大人鼓足了勇氣,剛說了一個“你……”字。
就見賀公公已經站到了自己麵前,一臉正色的貼在他耳旁說:“這是三殿下。”
隻有五個字。
單單五個字,瞬間就讓許大人的手抖了起來!
他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口中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要是泄露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他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而賀公公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沏好了一壺‘雪頂含翠’,嫋嫋的茶香瞬間盈滿了整個內堂,正是長孫無憂身上那種特殊的茶香。
伸手接過賀公公遞過來的瓷杯,長孫無憂輕輕的呷了一口,沉聲道:“放了門外那個人,你要什麽,我可以給你。”
許大人愣了一下,連忙俯身將頭貼在地上,喜不自勝:“下官不敢,三……您要放人,自然放人,下官不敢有異議。下官兢兢業業這些年,希望……”
“沒有異議就好。”長孫無憂懶懶的將瓷杯放在桌上,衝著賀公公遞了個眼色:“阿賀。”
“是,爺。”賀公公恭敬的彎了彎腰,走出了內堂。
許大人仍舊張著嘴,下麵的話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裏。
說好的要什麽給什麽呢?
難道是他自己的幻覺麽?!
不過就算借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質問眼前這個人,如果說之前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是被他的氣度本能的折服了,那現在他就更沒有說話的餘地了。
長孫無憂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冷聲道:“張大人……”
許大人抹了吧汗,顫顫巍巍的道:“回,回稟殿下,下官姓許。”
正這樣說著,賀公公已經回到了原位,重新幫長孫無憂添了杯茶。
長孫無憂把玩著手中的瓷杯,淡淡道:“阿賀,告訴李大人,應該怎麽做。”
許大人:……他不是說了他姓許麽。
賀公公恭敬的應了聲是,轉頭麵對許大人的時候已經是一臉驕傲的表情:“我家爺的意思是,這邊的事情就不勞煩李大人了!”
許大人急了:“可是,下官這邊的案子還沒了結……”
就這樣回去,那不是找削呢麽?!
而且,他根本不姓李也不姓張啊!
長孫無憂微微皺了皺眉,賀公公心裏一顫,生怕自家爺發火,連忙道:“案子的始末李大人隻需要如實上報就好,剩下的事我們爺自有主張。李大人,能為爺做事可是你難得修來的福分,你可不要不知道好歹。若是泄露了一星半點出去,你先摸摸你脖子上有幾顆腦袋吧……”
許大人暗暗擦了把汗,用力點了點頭,好像生怕長孫無憂看不見似的,又重新補了一句:“是!”
賀公公這才回過身,小心的道:“爺,您還有什麽示下?”
長孫無憂懶懶的抬起了魔魅的眸,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許大人看了看長孫無憂,又看了看賀公公,這才知道是在說自己,連忙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
大堂裏的眾人看到許大人麵色惶惶的出來,都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上來探問。
夫子一路衝到前麵:“大人,究竟怎麽回事,剛剛那個書童出來,說您要將慕容墨放了?!”
許大人尷尬的咳了兩聲,點了點頭:“對!”
說罷還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墨雪,討好的笑了笑。
眾人不解,開始議論紛紛。許大人轉頭拿出混跡官場架勢:“本官自有主張,明日一早啟程回京,其他的你們無需多言!”說罷揚長而去。
一眾官員愣了一會之後也跟著作鳥獸散。
夫子看了一眼身後已經脫離的束縛的慕容墨雪,有些不甘心,卻又不敢怎樣。隻能麵色陰沉的跟著離開了。
最後隻剩下慕容墨雪一個人站在原地,窗子裏透出的光線將她清麗的臉照的一半陰一半晴。
這一次,好像又是他救了她。
她心頭驀然湧上一種說不出的味道,纏綿不去。
好像每一次隻要她遇到事情,這個男人就一定會出現,然後替她擋掉各種問題。
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覺得心安。
慕容墨雪蹙起眉,她所受過的各種訓練和教育都強烈的排斥著這種感覺。
然而,心裏的某個位置還是有什麽地方,慢慢的鬆動了。
而正在她掙紮於自己的情緒的時候,長孫無憂頎長的身影已經從內堂走了出來。
原本清冷的氣質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如魔的邪魅,看賀公公全身緊繃的樣子就知道,現在這個男人正處在極度危險的狀態。
長孫無憂緩緩的向她走過來,麵無表情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慕容墨雪向前邁了一步,剛要張口,就看見男人已經直直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跟們沒有絲毫的停留。
純白的衣襟帶過的風裏夾著一縷熟悉的茶香,現在聞起來卻又無比的陌生。
慕容墨雪愣了兩秒,等回過身的時候,那道白色的人影已經消失了。
隻留下一地慘白的陽光。
杜誠的死確實在江陵城引起了泫然大波,當南宮傲處理好一切回到太白書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謝皖居的梨花已經落盡,南宮傲推開們的時候,長孫無憂正坐在桌前,深沉的黑眸中看不出喜怒。
南宮傲將手中的包袱隨手一扔,笑著坐到了他對麵,到了杯茶:“無憂,想要給我接風也用不著大晚上親自來,看到你我反而會睡不著覺的。”
此刻的長孫無憂全身都散發和一種邪佞的氣息,看起來極度危險。
一雙純黑的眸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金色,妖魅異常。
長孫無憂邪邪的看了她一眼,挑起了一側的眉:“事情都辦好了?”
南宮傲揚了揚嘴角:“杜誠的死訊此刻應該已經傳到京城了,剩下的三千將士已經收到‘黑羽’旗下做了死士,用不了多長時間對方應該就會有所動作了。”
男人金色的眸子掀起,嘴角勾成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記得我說的明明是要江陵城的府尹帶兵圍剿,什麽時候說要將他們放進‘黑羽’?”
南宮傲苦笑了一聲,歎了口氣:“噢?是麽?我還以為,那些話隻是你說給墨雪聽的……原來是我會錯意了?”
長孫無憂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湛藍色的雙眸染上一抹深深的笑意:“那要不要我現在返回去斬草除根?應該也不算晚。”
伸手彈了彈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長孫無憂沉聲道:“不必了,反正正值用人之際,姑且留下他們的性命。”
南宮傲勉強忍住將要爆發的笑意,隻能轉頭咳了兩聲,作為掩飾。
長孫無憂揚了揚眉:“要不要我幫你順順氣?”
臉上的笑容一僵,南宮傲趕忙擺了擺手手:“咳,不必了,咳咳……”
這種危險的時候還是不要惹惱男人的好。
“上次我要你查的事情又怎麽樣了?”長孫無憂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南宮傲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你是說那個小鬼的生父?”
長孫無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南宮傲接著咳了兩聲,換了種說法:“咳,你是說那個敢碰你獵物的‘卑賤’的東西?”
男人在鼻腔裏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伸手捋了捋垂下的墨藍色長發,南宮傲很好的將眼中的情緒掩藏起來:“這樣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你總要給我點時間吧……”
他還沒玩夠呢,現在就把一切都說破,豈非太無趣。
況且,他也和期待某人自己發現這一切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想到這裏,南宮傲抬頭看了眼一身眼前的男人,卻發現男人眼中的金芒似乎越來越亮。
“最後一件事,”長孫無憂轉過頭來,金色的雙眸正對上南宮傲湛藍的雙目:“明日一早,和我回京。”
南宮傲聞言微微皺起了眉:“為什麽這麽突然?和杜誠的死有關?”
長孫無憂眸中一寒:“你還記得,那天我問他那人在哪,他看向哪個方向麽?”
“正東方!”南宮傲沉吟了片刻:“杜誠已經是副三品的官員,能夠讓他怕到那個地步,那個人畢竟是在京城了……”
長孫無憂冷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
說罷緩緩站起了身,走出了大門。身上的衣衫無風自揚,冷冽逼人。
南宮傲看著這樣的長孫無憂,湛藍的眸中多了一抹複雜的色彩:看來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這個男人俾睨天下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