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雪聞言,轉頭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下的慕容琉璃,仍舊穩穩的站在原地,口中冷哼一聲:“你瘋了。”
慕容炎也吵嚷著想要抗議,卻被一旁慕容耀華捂住了嘴,低聲斥道:“聖駕麵前,不要喧嘩!”
文帝看了一眼一旁鬆柏一樣站的筆直的慕容墨雪一眼,眼中露出的一絲欣賞,隨即對著慕容琉璃皺起了眉:“你說他拐帶慕容炎,可有什麽證據?”
慕容琉璃抬頭盯著文帝的眼睛,緩緩地道:“炎兒是我大姐懷上的骨肉,我的親外甥。我大姐自小有些癡傻,當年不知怎麽忽然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且說不清來由。可是說到底也算是一條小生命,也流著一半慕容家的血,我父親就讓大姐生了下來……”
眾人聞言都有些動容,連文帝也不禁點了點頭:“上蒼有好生之德,你父親倒是很有善心。”
慕容墨雪見狀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也沒說話,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能玩出個什麽花樣。
慕容琉璃頓了頓,接續說:“半年前我大姐不知何故帶著炎兒離家出走。我們全家上下十分著急,一直派人尋找卻一直也沒找到……直到今天才從書院中看見了炎兒的身影,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同這位叫做慕容墨的公子在一起。”
慕容墨雪挑了挑眉,然而,還沒等她開口,慕容琉璃就繼續道:“這位公子肯一直照顧炎兒至今,我們本應感謝才對,可是不知為何炎兒卻一直不肯和我們相認……假如公子曾經對炎兒說了什麽,還煩請公子對他解釋幾句。隻要炎兒肯跟我們回府,我們還是很感謝公子的。”
說到這裏,慕容琉璃抽咽了幾聲,淚珠子一滴滴滴下來,很是可憐:“可憐我父親和我奶奶這半年一直尋不見炎兒,在家中都急出病來了……”說完掩麵哭起來。
眾人都覺得慕容琉璃口中的合情合理,小孩子嘛,隻要誰對他好一點,就很容易相信別人。反觀慕容墨,隨便拐了別人家孩子也不報官歸還,這種行為確實令人不齒。所以一致開始對慕容墨雪指指點點……
而一旁的長孫無憂則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視線從慕容墨雪的身影上涼涼的劃過,隨即便又垂下眼眸。
文帝皺眉思忖了一會,轉頭看著小臉憋得通紅的慕容炎:“小鬼,你怎麽說?”這孩子看起來機靈聰明,說出來的話應該值得信任。
慕容炎見勢咬了一口慕容耀華堵住他嘴的手掌,氣憤的申辯:“她胡說!我才沒有被拐帶!”
文帝看著虎頭虎腦的小人,不知怎麽覺得很是親近,語氣更加和藹:“那好,你是怎麽認識那位公子的?”
慕容炎握緊了小拳頭:“我根本不是被拐帶的,她是……”
不好!慕容墨雪瞬間覺得形勢不妙,一雙眼睛閃過了通透的光,瞬間明白了慕容琉璃的陰謀。
果然,還沒等他說完,慕容耀華的聲音就在小人兒的耳畔低低響了起來,他用唯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陰沉的道:“小鬼,想好了再開口,女扮男裝混進書院,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腦袋的……”說完邪邪的笑了。
慕容炎後半句話沒有出口,眼中已經蓄起了眼淚,怔怔的看著對麵的慕容墨雪,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是……她是……”
話還沒說完,眼淚就一顆一顆砸在地上,揪得人心裏生疼。
慕容墨雪咬了咬牙,將視線從自家兒子身上移開,轉過身去對著文帝,淡淡的開口:“我是他的公子,他是我的書童。”
文帝聞言卻擰起了眉,看來這其中確實有很多古怪,口氣也變得有些冷硬:“說清楚。”
慕容墨雪強自壓下內心翻騰的怒氣,言語間不泄露絲毫的頹意:“我進京應考無意間遇到他,就將他帶在身邊,他隻說他家裏都是一群禽獸不如的畜生,待他不好,卻沒說自己是自己是慕容府上的小公子,於是我便帶著他,做了我的書童。”末了,看著慕容炎的眼睛,投去了一個安撫的眼神:“炎兒,是不是這樣?”
慕容炎聽到自家娘親幫他罵人出氣,這才用手背擦幹淨了臉上的淚痕,用力點了點頭:“嗯!”
慕容琉璃聞言咬碎了一口銀牙,卻又不好辯駁,隻能抬起梨花帶雨的臉繼續望著文帝:“皇上,我父親教育我們一直嚴苛,也是望子成龍的意思,炎兒他還小,難免會有誤解。今後我們將他帶回府中會好好教育的,還希望皇上能體諒我們渴望一家團聚的心情……”
等她說完,慕容炎和夜十三就同時脫口而出:“不行!”
夜十三盯著慕容炎哭得紅腫的雙眼,眼神格外的堅定:“炎兒要和我在一起!”
慕容炎也狠狠的瞪視著地上的慕容琉璃:“我才不要和你們回去!壞人!”
夜皖離淡淡的瞥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夜十三立刻噤聲,一雙小拳頭卻攥到死緊。
文帝見狀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瞥見自家兒子正閑閑的坐在一旁,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看哪裏,於是出口詢問:“無憂,你以為該如何?”
慕容墨雪聞言抬眸往長孫無憂的方向看去,指尖深深的嵌入肉裏。隻見長孫無憂墨色的眸淡淡的掃過自己,又掃過地上的慕容琉璃,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任何喜怒。
足足過了有半盞茶的時分,長孫無憂才伸手彈了彈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塵,一副漠不關已的樣子,一邊向外走去一邊丟下一句:“誰都沒有資格”,就留給眾人一個背影絕塵而去。
隻是不知道在他看來,到底是誰更沒有資格。
文帝無奈歎了口氣,又看向一旁的夜皖離:“師弟,你看呢?”
夜十三晶亮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自己的師父,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
夜皖離眼光一柔,抬頭看向文帝,聲音不卑不亢:“不如就讓炎兒公子跟著草民,這孩子雖然身子不好可是聰慧有加,以後說不定是一個經世奇才。至於慕容將軍府上,草民會定期讓小公子回去探望,以全慕容將軍一家的天倫之樂。”
文帝撚須,讚同的點了點頭:“這樣很是公允,隻是這個慕容墨……”
夜皖離拱了拱手:“慕容墨雖然有過,但對小公子一向寵愛有加,也算得上是這一批學子之中的佼佼者。草民鬥膽向皇上討一個恩典,這件事就由草民代為懲罰,不要經過府廟了吧。”
文帝笑著點了點頭,同意了。他和夜皖離從小長在一起,算得上心意相通,先不論他本身就很中意這個骨氣非凡的書生,單就無憂還要依靠他度過月末和月初的劫數,他也必須要護住這個小子。
隻是他礙於皇家大公無私的顏麵,又不能對慕容家提出的要求置之不理,所以便將這個問題丟給了師弟夜皖離。
夜皖離自然會意,不慌不忙的遞出了一個梯子,算是讓文帝下了這個台階。
一旁的慕容琉璃雖然不服,可是也不敢得罪桃李天下的夜皖離,隻能扯開一個勉強算的上得體的笑容,緩緩的開口:“隻是不知道,夜院長又要怎麽懲罰這位公子呢?希望院長能念在他照顧炎兒的份上,不要對這位慕容公子太過苛責。”
她說的越是善良無害,一旁圍觀的夫子們就越是群情憤慨,紛紛非議不該這麽輕易的放過慕容墨雪。
慕容墨雪冷冷的挑眉看著慕容琉璃虛偽的樣子,忍不住別過臉去不看她。雙眸和夜皖離對視的時候唇邊露出一絲感激的笑意,拱手行了一禮:“慕容墨願領任何責罰。”隻要炎兒沒有事,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
夜皖離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看起來很是嚴厲:“學子慕容氏,因錯被罰到後山思過崖麵壁一個月。一個月內不準下山也禁止探視,潛心思過好好反思,你可接受?”
慕容墨雪淡淡一笑:“學生領罰。”
慕容琉璃恨恨的看著慕容墨雪離去的身影,嬌花一樣鮮嫩的唇瓣被貝齒咬得失去了血色。
為什麽每一次慕容墨雪都會有人為她保駕護航!第一次是向來待人冷漠的三殿下,第二次又是行蹤神秘的南宮家族繼任族長南宮傲,第三次居然還是名滿天下的太白學院院長夜皖離!
為什麽本來被眾星捧月捧月捧在手心的她卻成了那個卑賤女人的陪襯!這讓她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
慕容墨雪,你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房裏後,慕容炎很小心的幫慕容墨雪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包裹,裏麵除了換洗的衣服,甚至偷偷塞了好幾張銀票。
慕容墨雪看見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彈了一下自家兒子的腦門:“我是去山崖上思過又不是去包子鋪,帶銀子有什麽用?”
慕容炎撅著小嘴,滿臉的不舍,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什麽靠譜的理由來,最後隻能喃喃的道:“公子喜歡錢,看著心裏也能安慰些……”
慕容墨雪揪了揪他肉嘟嘟的小臉,沒有再管他。也沒有告訴眼前的小鬼,她那麽喜歡錢,其實是想要他過上好的生活。
最後慕容墨雪背起小包袱,揉了揉慕容炎的頭頂,故意笑得一臉雲淡風輕:“我不在的時候要聽話,等著我回來。”
慕容炎繃住了沒哭,一張小臉憋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