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生恩不如養恩大
將臣見狀，饒有深意的一笑，攬了攬女媧的腰肢，道：「走吧！車在那邊。」
將臣開車帶著女媧行駛在公路上，見女媧出神的看著道路兩旁的種種景象，隨口問道：「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會變成這樣？」
女媧看了看將臣，道：「變是自然的定律，問題是變好還是變壞。」
將臣點點頭，又問道：「現在你眼中的人，覺得怎麼樣？」
女媧無奈的搖搖頭，道：「我根本什麼都看不見，連他們開不開心也不知道。」
「上古時代的人，只要能吃飽就會很滿足，歡喜和悲愁都表現在臉上，可現在的人，不再為食物發愁后，反而好像沒有了目標。」
將臣笑笑，道：「其實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找自己應該走的路，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終究會找到自己的目標。」
十字路口，將臣突然停下了車，女媧不解的看向將臣，「為什麼要停車？」
將臣攤攤手，理所當然的道：「因為紅綠燈啊！綠燈車可以通過，人就不能走，紅燈車要停，人可以通過，不停車就會撞死人。」
女媧忽然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為什麼要有這種規則？是不是因為人走的時候不停車而撞死過人？為什麼明知會撞死人也不停車？」
說到這女媧轉頭看著將臣，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必有紅綠燈。」
將臣轉過頭看著女媧，道：「你是說人根本是在自尋煩惱嗎？」
女媧轉回頭，看著前方來來往往通過人行道的人們，道：「我發現現在的人根本就是紅潮，他們充滿了迷茫，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所以才需要紅綠燈來告訴自己，該走，還是該停。」
將臣有些無奈，女媧已經對人類有了偏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勸回來的，「你不覺得你這種想法，太悲觀嗎？」
女媧眉毛微挑，道：「你問我對現在的人有什麼感覺，這就是我的感覺，我只是照實說而已，綠燈了。」
「……」
一片森林之中，女媧臉色難看的收回了與花草樹木交流的神識，對將臣沉聲道：「我從沒見過它們這麼生氣。」
將臣不解的問道：「你說誰？」
「花草樹木，天風地海，它們都發出憤怒的控訴。」女媧緊緊盯著將臣，沉聲道：「人是大自然所孕育的，他們為什麼要恩將仇報？」
將臣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是他明白，人類要發展，破壞大自然就是必然的，但在女媧眼中，她才不會管什麼發展不發展。
「人開始知錯，所以在保護生態環境方面，他們花了不少功夫。」將臣只得這樣回答。
女媧失望的搖搖頭，道：「太晚了，它們已經開始報復。」
「雖然是晚了點，不過最重要是有心去做。」
「可惜，這世上的有心人太少了。」女媧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往森林之外行去，「走吧！帶我去見見你那個朋友。」
……
大帽山，青雲觀。
青雲觀開觀不到三個月，卻已是香火鼎盛，入觀敬香的信眾絡繹不絕。
北區和新界這一片的市民，已經很少再有信佛教和天主教的，都改信了道教。
因為青雲觀真的很靈，無論驅邪還是抓鬼，青雲觀都是馬到功成，手到擒來。
其他還有算命、改運、看風水，無有不靈，再加上香港上流社會人士的追捧，這裡不火都沒道理了。
女媧在將臣的陪同下，順著進香的人群走進青雲門大門。
看著那些帶著憂愁與迷茫而來，歡喜離去的信眾，忽然心生感慨，道：「人絕望的時候可以求神，那麼神絕望時又能求誰呢？」
將臣理所當然的道：「求自己啊！除了少部分情況，很多時候所謂的絕望都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其實無論是人還是神，最重要的就是學會放過自己。」
女媧默然，走進青雲門大門后便是一片廣場，廣場正前方的盡頭和左右兩邊各有一座大殿。
女媧轉頭四顧，目光微微閃了閃，只見左邊大殿上方掛著的牌匾上，寫著「女媧聖殿」，右邊則是「伏羲聖殿」。
而正前方的大殿，卻掛著「三清殿」的牌匾。
女媧眉頭微蹙，道：「三清是誰？為什麼他們被供奉在正殿，我和人王卻在偏殿？」
將臣撓撓頭，道：「因為青雲門屬於道家三清派，供奉的自然是三清祖師，但他們也沒忘記你創造萬物，人王伏羲領導人類走過蠻荒歲月的恩德，所以同時供奉你和人王。」
「至於三清，你見過其中兩個，還曾經讚賞他們為教化世人做出了傑出貢獻。」
女媧不解的看向他，將臣解釋道：「三清派的前身，就是商朝的時候，那個叫元始天尊的鍊氣士創立的玉虛派。」
「元始天尊被後人尊為『玉清紫虛高妙太上元皇大道君』，所以世人通常以『玉清』代指他。」
「周朝末期天下大亂時，那個叫李聃的也成了玉虛派的供奉祖師，世人稱之為『太清道德天尊』，所以『太清』就是代指李聃。」
「在你沉睡后，又出了一個『上清靈寶天尊』，從那以後，玉虛派就改成了三清派。」
解釋完這些，將臣看了看女媧，隨後轉回頭看著三清殿，饒有深意的道：「人類有一句話，叫生恩不如養恩大，生恩斷指可報，養恩斷頭難報。」
女媧創造天地萬物，賦予人類生命，可謂對人類擁有生恩，三清教化眾生，使人類得到教養，便是養恩。
女媧聞言輕輕一震，臉色微沉，道：「你是在說我生而不養，養而不教嗎？」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將臣垂下眼瞼，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如果你創造出他們后，對他們多些關心，隨時讓人類知道你在看著他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觀，或許人類會大不一樣。」
女媧忽然有些心虛，她遲疑的道：「真的有那麼重要？」
知道心虛，那就還有救，將臣暗暗精神一振，再接再厲。
「真的很重要，我曾經觀察過這樣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的父母無論多忙，每天一定抽時間來陪伴孩子，關心孩子的生活與學習。」
「而另一個孩子，父母一心只撲在事業上，以為只要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就行了。」
「前一個孩子很乖，長大后成為了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才，而後一個孩子，卻因為沒有父母管教，跟壞人混在一起，最後也成了一個壞人。」
「等到父母發現孩子學壞，已經來不及了，當在法庭上，孩子被判入獄時，他發出了對父母的控訴，若父母願意花一點時間來陪伴他，教導他，他絕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其實孩子又怎麼會天生就那麼壞呢？如果有人告訴他們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好的能做，壞的不能做，他還會變壞嗎？」
女媧沉默了，她失神的緩步向前，走進了三清殿，看著大殿上供奉的三清神像，一種慚愧的心緒湧上心頭。
「先生，女士，請問你們是要上香嗎？」
青雲觀的知賓上前詢問，所有道觀和寺廟都會有這種執事人員，寺廟叫知客，道觀叫知賓。
將臣回道：「我們是來找觀主的，請幫忙通傳一聲。」
知賓道：「請問先生跟觀主預約過嗎？」
將臣頷首道：「有，你告訴觀主姜真祖找他即可。」
「好的，請二位先到靜室稍候，我馬上去通傳。」
「有勞。」
知賓叫過一個工作人員，帶他們往靜室而去，道觀的靜室功能與寺廟的禪房一樣。
青雲觀觀主是況天佑，聽到知賓通傳后，他很快到來。
「姜叔叔，這位是？」況天佑看了看女媧，心裡已經有數，不過口中還是詢問了一聲。
「這位……」將臣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介紹女媧，只得道：「你可以叫她Auntie。」
況天佑嘴角抽了抽，但還是從善如流的道：「Auntie好，你們是來找師父的吧？我帶你們進去。」
「謝謝。」
兩人跟在況天佑身後往內門方向行去，女媧小聲對將臣問道：「什麼是安替？」
將臣道：「是一種對母輩的稱呼。」
「哦！」女媧點點頭，她是大地之母，可以說是所有人類的母親，稱呼她為Auntie倒也恰如其分。
來到通殿，況天佑手掐印訣，一道清光打在門洞上，空氣一陣氤氳，況天佑側身伸手道：「姜叔叔請，Auntie請。」
女媧對他點了點頭，坦然先行一步，走在前面，況天佑則是跟在了後面。
三人進入后，陣法自行合攏，女媧感應到這一切，對將臣道：「這是人王創造的所謂陣法吧？」
將臣頷首道：「這就是陣法，不過人王只是創造了陣法這個概念，卻是人類將它發揚光大。」
女媧深吸一口氣，嘆道：「竟然能將天地靈氣凝聚在小小的一片範圍內，人類的潛力果然驚人。」
將臣心中一動，道：「這裡靈氣十分濃郁，對你的元神大有好處，不如我們把五色精魄移到這裡來，你就住在這裡怎麼樣？」
女媧聞言也有些意動，不過她沒有直接答應，而是道：「先見見你那個朋友再說。」
到得內門的玉清殿，況天佑請二人稍坐，自己則是去後院請楊翼飛等人了。
片刻之後，楊翼飛與其他青雲門老長輩一個不落，全都出來了。
何冬雪和楊青葉端著托盤，給將臣女媧與其他人奉上了香茗，將臣起身相迎，女媧見此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不是很懂人類的禮數，但見將臣怎麼做，她照做也就是了。
「大地之母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楊翼飛面帶微笑的對女媧欠了欠身道。
別人笑臉相迎，女媧也不好再板著一張臉，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道：「不必客氣。」
見過禮后，楊翼飛伸手笑道：「請坐，我跟將臣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在我這隨意一些就好，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
女媧聞言臉上閃過欣然之意，在將臣口中，楊翼飛是一個與他同一層次的強者，卻絲毫沒有強者的傲氣，對她也十分尊重，這讓她心裡很舒服。
女媧將臣坐下后，何有求馬丹娜等人才紛紛在他們對面的座椅上坐下。
而楊翼飛和馬叮噹也沒有坐大殿上的主位，而是坐在了女媧旁邊，就隔了一個茶几。
女媧率先打開了話題，「楊先生是怎麼跟將臣成為朋友的？」
楊翼飛微笑道：「當年將臣無意中好心辦了壞事，便開始產生疑惑，他想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所以他化身姜真祖，深入人類之中去學習，去了解人類，我們便是在這過程中結識的。」
女媧好奇的看向將臣，問道：「你做了什麼？」
將臣看了看對面的況國華，苦笑道：「我救了一個瀕死的人，把他咬成殭屍，讓他活了下來。」
「可誰知道他變成殭屍后，不僅沒有活著的喜悅，反而痛苦萬分，我很好奇，為什麼會這樣，所以……」
女媧恍然，點頭道：「殭屍需要以血為生，在普通人眼中就是怪物，尤其是被你咬的人，善者越善，惡者越惡，心懷善念的人，自然會活得很痛苦。」
聽完女媧的話，楊翼飛故作驚嘆的道：「哎呀，想不到將臣用了很久才明白的道理，娘娘竟然早就心知肚明。」
女媧眼中閃過一抹自得之色，不過她卻不解的看著楊翼飛，道：「娘娘？」
將臣解釋道：「娘娘是世人對女神的敬稱，像瑤池聖母，也被世人稱為聖母娘娘。」
「哦，原來如此。」女媧滿意的點點頭。
楊翼飛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聽將臣說，娘娘有意滅世重生？」
坐在對面的眾人聞言神色一凝，正題來了，當下紛紛豎起了耳朵。
女媧臉上那淡淡的笑意消失，垂下眼瞼，看著面前茶盞中的茶水，沉肅的道：「如果還有別的選擇，我也不想這樣做，但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救了。」
「我知道在這過程中，我也有一些過錯，滅世重生，重造天地萬物，就是我彌補過錯的方式。」
楊翼飛詫異的看了看將臣，竟然已經讓女媧知道自己有錯，看來將臣幹得不錯嘛！
將臣不動聲色的與他對視一眼，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楊翼飛回以一個微笑，好吧！接下來就試試自己的嘴炮夠不夠犀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