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王玉琴是奶爹奶媽養女，玉琴姐形神酷似《紅樓夢》裏的花襲人，她善解人意，溫柔伶俐。玉琴姐招的上門女婿陳文武據說是山裏人，文武風流倜儻，精明過人。玉琴生的三個孩子像他們夫妻一樣聰明乖巧，機靈可愛。


  一個嬉笑打鬧的上午，李小冰騎在奶媽家後院的羊背上。那隻羊不堪忍受她的頑劣，把她從背上摔下來。她又騎在奶媽家裏那隻大黑狗背上，玉琴見狀嚇唬她道：“你騎狗，你結婚那天會下雨。我有三個兒女撐腰，誰敢欺負我？我很幸福。一個孩子長大不容易，操不盡的心。兒女孝順，老人多活幾年，兒女不孝順，老人少活幾年。”


  小時候，母親在玉召供銷社工作，李小冰在奶媽家生活。玉琴像個妖精，她做布鞋，用縫紉機繡花，做祭灶的花饃……玉琴做什麽隻要學會，她便不再做，她隻為體驗生活樂趣。


  兒時，玉琴給李小冰梳一個朝天發型。玉琴邊梳邊說：“我給你梳一個小告告。”她梳著“朝天告”發型留下最早一張黑白照片，那張照片上，她眼睛還沒患斜視。她早亡的河南舅婆曾留給母親一對大銀鐲，所以她手戴一對小銀鐲，哥姐妄想唆使她回河南舅家生活。那張照片上她騎一輛兒童車，活潑可愛，精靈機敏。


  小學低年級一天夜晚，玉琴帶李小冰到她一位女同學家。那位女同學家不知在公社或學校後麵，玉琴說那是她在北京的同學。玉琴和李小冰仔細翻看那位女同學，她在北京拍攝一疊黑白照片。小時候，母親領她回過一次河南舅家。那次，她們坐火車到河南是夜晚。玉琴受殘害她的哥姐指使，既想讓她長大到北京告狀，又想讓她回河南舅家生活。


  小學時一個暑假上午，玉琴帶李小冰在玉召村邊小路輕快地走著。忽然，玉琴停在村中間一口井附近不走了。玉琴張開她預先可能吃食用膠的嘴，用唾沫吹著一個又一個飄走的小泡泡。她好奇心特別強，看著玉琴用舌頭將唾沫吹成泡，再從嘴裏飄出身外。


  最近，李小冰終於徹悟當年她年無知，模仿性特別強。玉琴受哥姐暗中指派，她真實目的是想讓李小冰去看不遠處那口井水。因村民用桶提水，水桶落入井裏將井水攪成一些水泡，再到水泡平靜消失。哥姐企圖讓那口井淹死李小冰，她孩提時代一直害怕那口井，她最多小心翼翼看一眼井口的水，她從不敢到井口去。


  童年，奶媽家後院栽種著一棵梨樹。多次，李小冰和玉琴秋天吃梨的時候，玉琴直誇她：“冬天，你給梨樹掃雪，結的梨又甜又脆真好吃！”


  小學時期，奶媽家裏當屋穿堂縛一個秋千隻供李小冰玩。玉琴一會兒用手攔住秋千，一會兒用手送李小冰蕩秋千。她教李小冰坐著蕩秋千，站著蕩秋千，玉琴蕩秋千的花樣真是層出不窮。


  多少年正月初一清晨，玉琴讓李小冰用小竹棍提著一串小鞭炮，從奶媽家後院燃放到前院。那甜蜜開心，愉快喜悅的鞭炮聲，一直回響在李小冰腦海裏，縈繞她半生素時錦年。吃過早飯，玉琴姐拉著李小冰進奶爹奶媽房間，她們給坐在炕邊的奶爹奶媽磕頭。玉琴和李小冰磕完頭，奶爹奶媽分別給她們每人三角壓歲錢。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那天下午，在李小冰生產資料公司單位宿舍。日漸年邁體衰，聰慧機智的奶媽渾濁的左眼流著淚水，她傷心欲絕地向李小冰訴苦：“玉琴不好，我可憐。人壞的不得了，不是好人，好人難尋……”李小冰也黯然傷神，暗自傷心。


  世上固然錦上添花小人多，雪中送炭君子少。可是奶媽在天之靈請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遠去的往昔，逝去的流年，李小冰與玉琴模糊的身影漸行漸遠。她日思夜想的隻有已含冤早逝的奶媽娘家父親——她的舅爺，和含辛茹苦養育她長大成人死於非命的奶媽。


  花香襲人知晝暖，徜徉花間已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