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曹貴夜訪
岑秦甩掉兩個孩子後,一路往自己住的客棧走去。
等回到房中,岑秦把自己守了一個月的玄霄劍經拿出來,此時既然知道這是本假貨,便沒了那份緊張,但心中一點抑鬱是難免的。
他沉默良久,歎了口氣。尋了個火盆將這本書點燃,就坐在邊上看著。
隨著秘籍的燃燒,房間裏冒出一股黑煙來,那黑煙在火盆上方搖曳,岑秦的目光透過火光,火焰後麵的房間擺設在岑秦眼裏也泛起一層虛影。
漸漸的,那黑煙往火盆之上的空間盤旋,也不知去處,就這麽一點點變淡直至徹底看不見。
岑秦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被嗆了一下。
另一邊餘昌回了家,跟父親一五一十說了自己準備離家拜師,隨師父浪跡天涯的事情。
餘先生一身文士長衫打扮,蓄須,衣衫整齊,看去幹淨斯文。
他靜靜聽餘昌說完,臉上不見氣惱。反而微微一笑,平心靜氣開口道:
“你在這裏站好,不要走動,我去裏間給你拿點東西。”
餘昌見父親如此和氣體貼,一聽自己要出門遊曆還主動要給自己準備行囊,頓時有些感動。
此時他安安靜靜站在廳內,想起父親總向他說起他的母親。
母親自生下他後便過世了,父親一個人將他拉扯大。教書匠的生活自然不會富裕,但清貧之中卻又能給他一些其他人家所沒有的精神。
父親懂的道理多,雖然他不愛聽,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這也使他少了許多沒有母親的哀痛。
但畢竟就要離家了,想起父親這麽多年來為了照顧自己,始終沒有再娶,一時間也對父親有些心疼起來。
過一會兒見父親雙手負後從裏間出來了,還不等父親說出臨別不舍的話,餘昌先自開口了:
“我說爹,您獨自把我拉扯大也不容易,我這一走,您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想來也挺孤單。
我看總給咱們家送菜的王大娘對您挺有意思,我走之後您也不必再……”
“咳咳”
餘昌話沒說完,被餘先生輕咳兩聲打斷了。餘先生仍然是雙手負在背後,臉上看去頗有些欣慰。
“哈哈,好好好。
兒子長大了呀,眼看要去浪跡江湖了,也曉得為當爹的打算了。很好。”
餘昌見父親理解了自己一片苦心,也很高興。
此時他見父親雙手負後,卻不見父親為自己準備的行囊,便問道:
“爹,你剛剛不是進去幫我收拾行囊了嗎?東西呢?”
餘先生也不答話,隻把雙手從背後拿出來,左手抓住餘昌,右手高高揚起,手上拿著的卻是一根藤條。
餘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藤條落在身上,吃了痛,他這才發出聲嘶力竭的哀嚎
“爹,我錯了,全都是張立身那小子不好……”
……
等到夜深人靜,岑秦躺在床上,想著過去一個月的經曆,仿佛做夢一樣。正在這時,窗外又傳來聲響,岑秦隨即坐起身來。
房內燭火燃起,顯出一個坐在桌邊的肥胖身影,正是曹貴來了。此刻曹貴借著燭火,正仔細端詳著岑秦那個酒葫蘆。
岑秦心中不免驚訝,不知道曹貴為何深夜來訪。
“你叫什麽名字?中午忘記問了。”曹貴開口。
“岑秦。”報了姓名,岑秦從床上下來,坐在曹貴旁邊。
“我問你,你這個酒葫蘆是哪裏來的?”不等岑秦再說,曹貴倒是先發問了。
“你半夜進我房間裏來,不說清楚怎麽回事,倒先審問起我來了?”岑秦雖然覺得自己身無長物,沒什麽能讓曹貴惦記的,但曹貴這次不請自來還是讓他覺得有些蹊蹺。
曹貴放下酒葫蘆,轉頭看向岑秦:“今天中午的時候,你可知道我為什麽突然跟你說起李玄霄的武功?”
“不知。”
“就因為你有這個酒葫蘆。你那劍譜雖然是假的,但這個葫蘆不同,這確確實實是李玄霄的東西。當時我說起李玄霄的武功,就是想試探一下你是不是另外知道些什麽。”
岑秦徹底懵了,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本來自己以玄霄傳人自居,卻被證實劍譜是假的。如今秘籍也燒了,心裏也平靜些了,卻又得知自己身上竟然有玄霄散人的物件。
曹貴卻不管他心裏怎麽想,隻顧著追問:“你趕緊告訴我,這酒葫蘆哪裏來的?”
“就是我離家出門時從家裏帶出來的,我小時候我爹還在四處闖蕩,有一次他回家來就帶著這個葫蘆。”岑秦回答。
曹貴聽了,見岑秦說的話不似作偽,皺起眉頭,圓圓的臉上起了褶皺,看起來像個包子:“岑兄弟可記得是哪一年的事情?可在十五年以內?”
岑秦見曹貴說的嚴肅,趕緊答道:“具體哪一年記不清了,但我今年都才十七,我能有印象的事情那必然是十五年以內的。”
曹貴一聽,臉上現出喜色,開口便說:
“那岑兄弟,方便的話,還請帶我一起……”
話說一半,曹貴卻又犯了難:
“我倒忘了,正事還沒辦完。岑兄弟,那我這裏有一樁事情卻必須麻煩你跑一趟。”
岑秦先不急著點頭,那神情分明是讓曹貴先說說看。
曹貴向著岑秦,開口說道:“本來有些事情我不願牽連太多人。但如今既然岑兄弟有這酒葫蘆,那便算不得身在局外。我問你,你看這如今的江湖,可還太平?”
岑秦點點頭:“出來半年,除了月前因那假劍譜見過死人,其餘時候未見不妥。”
曹貴擺擺手:“岑兄弟,為兄接下來說的話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隨後曹貴把坐姿端正起來,接著說道:“兄弟你站的位置太低了,在這江湖中你就像一隻蝦米,隻看得見自己身前的泥沙,覺得一切正常。但湖泊泥沙之外的地方你看不見,天上陰雲密布看不見,大雨將至你也看不見。”
盡管曹貴有言在先,但初出江湖的少年人聽見別人把自己比作蝦米,還是難免挑了挑眉毛。
曹貴自然知道他少年心性,伸手虛按一下,接著說:“不是貶低你,一來你對江湖形勢不夠了解。二來,恕我直言,你的功夫可遠稱不上高明。三來你對事情的看法還過於片麵。四來嘛,你離著一句心思沉穩的評價可還差著十萬八千裏呢。就像現在,我才說那麽幾句,你那拳頭就捏緊了。”
岑秦自然是不服氣的,心裏想著既然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那還叫自己辦什麽事,正想反駁,還沒開口就又聽見曹貴的聲音。
“小兄弟,忠言逆耳。”
曹貴看著岑秦,慢慢的說著
“若有一天,有人像你我這樣素昧平生,卻對你滿口說著恭維的話,那時你才記著要小心應付。”
曹貴說到這裏把酒葫蘆遞到岑秦手上:
“言歸正傳,剛才說那麽多,隻是希望岑兄弟明白,凡事多想想才不至於栽跟頭。如今的江湖暗流湧動,一場風暴在所難免。而我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岑兄弟你就勢必也要在這場風暴之中了。”
不等岑秦拒絕,曹貴嘴裏的話不見停下:“當今天下,自崇武帝駕崩之後,皇子年幼登基,如今朝廷勢弱,江湖上幫派林立,門閥割據。
你看著如今天下太平,但那是因為明麵上大家還沒撕破臉皮,可暗地裏的摩擦已經越來越嚴重了,許多幫派門閥也越來越不把朝廷放在眼裏。
去年皇宮裏出了件怪事,但朝廷為了皇室臉麵不敢聲張,委托我們四海幫暗中調查。這一年來我一直在調查此事,幾個月前剛有點頭緒,線索指向這臨安城,結果今天因為其他一些原因,這線索又斷掉了。
如今我正為這事分身乏術,江湖上又悄悄出現了玄霄劍經現世的消息。
種種跡象,無不說明如今這江湖有人在背後攪風攪雨。”
岑秦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給曹貴也倒了一杯。曹貴點頭接過,又說道:“如今之所以朝廷勢弱,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皇帝年幼,二是奸臣弄權。江湖上會有亂象,也無非兩個原因。一是人心浮動,貪念作祟。二就是小人當道。”
曹貴喝一口茶,看著岑秦手上的酒葫蘆,接著說道:“而且說的在幼稚點,如今的江湖上隻有武夫,沒有大俠。”
岑秦聽到這裏有些奇怪:“你們四海幫曹讓龍頭不就是名震天下的大俠嗎?怎麽說沒有大俠?”
曹貴接過話頭:“我爹那種不算,我說的是江湖上現在沒有超出一切,能穩穩壓住所有人一頭的,能讓人在做惡時心裏能有所敬畏的那種大俠。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岑秦點點頭,問曹貴:“那你說這麽多,究竟要叫我做什麽?”
曹貴指了指那個葫蘆:
“回家問問你爹,查清楚這葫蘆的來曆。如果可能的話……”。
語氣一頓,曹貴看著岑秦的眼睛,語氣裏帶著點期待:
“找到李玄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