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逃出生天
看著對方將領帶著林狼緩緩策馬而出，林風竟然生出一絲譏諷的自嘲。
“趙禁！你要攔我嗎？”
這隻伏兵的首領正是趙禁，在那南軍大營分開之後，他返回了嵐關，大齊軍神蒙克用複出的條件之一，就是皇室不再追究嵐關守軍的過失。
嵐關非常幸運，兩次被奪取，嵐關城裏的百姓都沒受到什麽兵災，唯一就是服勞役將嵐關兩側城牆都進行了加固。
“天狼大人，你們真的，到這裏來了！”
趙禁在返回嵐關後，寫信向師父求教，若是日後和燕軍在戰場兵戎相見，該如何自處，他師父就告訴他，這一次燕國邊軍多半在劫難逃了，不過他發現燕軍中最後馳援的那隊人馬，將計就計，幾千人馬就敢闖數十萬大軍的軍營，應變之快，膽量之大，或許在這場劫難中能找到一條生路也說不定。
秦帝國主持，十八國聯手，兩百萬大軍平推，燕軍斷無幸免之理，他們想沿原路返回燕國注定會頭破血流，運氣好能死在大青山，運氣不好就隻能橫屍戈壁灘。
燕軍唯一一條生路，或許就在嵐關附近！
那時候蒙克用完全不知道燕軍會選擇哪個方向突圍，但他很清楚，燕軍唯一的生機，就是走困牛山翻天荒絕嶺，如果他們真能從天荒絕嶺中趟出一條路，還能返回大燕，其餘的路都是死路。
所以蒙克用告訴趙禁，如果他在這野豬嶺布下一隻伏兵，到時候燕軍有萬分之一的幾率能逃到此地，大概能有兩三千人就頂天了，趙禁在這裏是放還是截，自己決定，無論是放是截，都能幫助趙禁和燕軍劃清關係！
放，則報答了天狼對趙禁的不殺之恩，主要是重新起複，敢於信任；截，則代表趙禁徹底分清了家國情仇與個人恩怨，此後行軍打仗，心裏也不會有任何負擔。
趙禁在這裏已經等了好多天了，收到消息是燕軍往原路返回，而後又分作了兩隻，一隻前往大青山，一隻則橫著前往蒼山河上遊，最後一次消息是已經抵達大梁境內。
趙禁以為自己已經等不到燕軍了，誰曾想天狼他們，就那麽突兀的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趙禁更沒想到天狼大人帶來了一萬多燕軍，雖然他們衣衫襤褸，但人人眼中殺氣騰騰，那是一種向死求生的決絕意誌，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數百黑甲軍士，他們就像幽靈死神的化身，絕對有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膽識。
師傅將人數猜錯了啊！趙禁一看就明白，他設下這隻隊伍，絕對擋不住這隻燕軍，或許就連那幾百黑甲軍士都擋不住，不過所幸，他沒想擋。
“天狼大人，我來送你一程。”趙禁讓開道路，這裏並非伏兵，而是一隻隻後勤隊。
趙禁知道，如果僅僅是攔路再放走，或許能報答天狼的信任，但人家還保住了數千降軍的性命，還有他們的家人，連齊京的家人，也是天狼救回來的。
所以趙禁也幹脆，他這次帶來的，都是上一次投降的齊軍，他們準備的是糧草，藥材，戰馬和軍械，隻是他們不知道究竟能逃來多少燕軍，加上要保密運輸，所以隻準備了一千人份。
相對於這隻萬人大軍，實在有點杯水車薪，但趙禁的心意，林風收到了。
以人性論，落井下石者居多，錦上添花者少，雪中送炭的人罕見。
趙禁這一舉動，有點雪中送炭的意思。
他帶來的近千人馬中，隻要有一個人舉報，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是這隻隊伍所有人，滿門被斬。
“跟我們一起走吧，非戰之罪，將士無錯對。”林風的意思戰爭沒有正邪對錯之分，各為其主罷了，誰都想爭霸天下，擴張領土，無非想自己領土內的老百姓吃得更好。
“我是嵐關守將，已經丟了一次了，這一次，隻能與它誓存亡了。”趙禁微笑：“絕嶺的路，真的不好走，你們要小心。”
“我們幹掉了一批敵人。”林風指了指前方那些黑甲戰士，趙禁才知道，這些精美的戰甲是搶來的：“你們返回嵐關之後，肯定有人來問，無須隱瞞，就說我們人多，你不敢派兵攔截，隻能放行。我看誰敢派兵來追，他們敢來，我就敢吃。”
“天狼大人……”大軍行出，趙禁在身後高呼，林風回過頭來：“保重！”
“保重……”
此去天荒，又能活下多少，誰心裏都沒底，當年強漢，百萬雄師遠征天荒，結果大軍一去不返，絕嶺之名，遠非常人所能理解。
趙禁準備有兩千餘匹馬，他們本想將自己的坐騎也都讓出，林風製止了他，以免回去後被人生疑，有了兩千多腳力，對林風他們而言已經夠了。
斥候分配到了腳力，草堂，後勤，以及一些傷兵，都騎上了戰馬，大軍一路南下，沿著天荒絕嶺的山脈向深處進發。
沙舟之上，秦無咎想了一整天，各種消息紛紛傳來，所有走失的戰馬，丟掉的輜重都找到了，從數量上看，那隻燕軍放棄了幾乎所有難以拿走的東西，隻有隨身攜帶的刀劍弓弩等武器。
快到中午時，宋軍傳來消息，那燕軍非常惡毒的，在他們的輜重裏下毒，宋軍的糧草由於被燒了大半，便想用燕軍的糧草，結果有數千宋軍不同程度的中毒。
宋軍為了照顧傷病員，不得不放慢了前進和搜索的速度，秦無咎為了不讓宋趙兩軍間出現太過明顯的空檔，隻能加派人手。
不可能逃掉的，那是兩萬個人！就算兩萬隻蒼蠅，飛起來也是烏麻麻一大片啊！
秦無咎對那隻消失的燕軍的興趣，甚至超過了這次指揮兩百萬軍隊協同作戰的興趣，就像一道謎題，他還不信這世上還有他解不開的謎題。
以他的眼見，當然知道有無數種方法從包圍圈中全身逃脫，但是那些方法，沒有一種是凡人能夠使用的，他仔細整理了這隻燕軍的全部戰報，分析燕軍的統帥，發現此人膽大心黑，用計甚毒，是最讓人討厭的那種對手。
秦無咎甚至開始，讓各軍各部的參謀來加入推演，務必推算出那隻燕軍是怎麽消失在包圍圈以內的。
這種網陣平推的包圍圈號稱插翅難飛，難道那隻燕軍真的插上翅膀飛走了？
大秦九殿下是什麽人，生而知之，智者化身，還有什麽是他想不到的嗎？諸軍參謀紛紛推演，加入各種條件，其中不少參謀想到了那場大雨，那場大雨救了宋軍，同時也掩蓋了燕軍的痕跡，但大家都沒往蒼山河那頭想，因為大梁的三座城平時是沒有船隻的，畢竟運河沒有修通，蒼山河異常湍急，暗流和礁石極多，不利行舟。
如果燕軍敢抱樹而漂，那就是找死。
不過一些蛛絲馬跡還是很快傳到了沙舟上，蒼山河沿岸，陸續發現了少數巨大圓木，中間有好幾處渡河口和淺灘，那些駐守蒼山河的士兵都很奇怪，這麽巨大的圓木，是怎麽被衝刷到下遊來的。
秦無咎頓時就想明白了，暴雨導致的洪水！蒼山河的整體水位抬高了數丈！當水位上漲之後，那些暗湧和礁石淺灘，都不再是障礙，那隻燕軍丟掉了輜重，他們抱住圓木順流而下，一日千裏！
不過這個消息來得太晚了，等秦無咎收到消息，已經過去大半天了，那隻燕軍肯定已經登岸，而且隨之而來的另一條消息，就讓秦無咎有些坐不住了。
沙舟遊騎左衛一部，在齊境附近，消失了！
遊騎左衛可是大秦精銳騎兵，大秦軍製以十為單位，和大食類似，但稱呼與燕趙等國是一樣的，隊，營，部，衛，軍，他的一部人馬，基本上碾壓小國一衛人馬，秦國的一衛則可以通吃小國諸軍，更何況他們還有十萬大軍組成的真正秦軍方陣，碾壓過境，所向披靡。
左衛一部，肯定碰到了以軍為單位的大批敵軍，否則肯定會有人逃出，現在看來，那隻燕軍應該是在這裏和左衛一部遭遇了，竟然吃掉足足一千餘人馬！
在秦國人眼裏，他們生來高貴，一名秦軍士兵，足以抵算成千上萬的小國士兵，一次丟掉一部人馬，秦無咎有些心疼了。
“來人，傳訊嵐關，問他們有沒有看到大股燕軍向山中逃竄。”
“九殿下，為什麽他們要逃往山中，而不是走沙漠呢？”陸展堂問。
“很簡單啊，他們要回燕國，隻有一條路可走，天荒絕嶺，哈……真是無知者無畏，他們丟了輜重，也沒有戰馬，在沙漠裏寸步難行，隻有進山，大軍在山中圍獵充饑，寄希望能找到翻越絕嶺的路，返回他們的燕國。傳令，左衛三至五部，一日之內在嵐關集合，從困牛山和多寶山中間穿插進去，務必在這隻燕軍進入天荒絕嶺之前找到他們！”
“九弟……”一直沒有發言的華服男子有些不忍了：“那天荒絕嶺哪怕是我秦軍也無法深入，這隻燕軍走這條路是絕路，何必派大軍去追趕呢？”他是秦國三太子秦羽。
秦無咎抬頭道：“三哥，我比你更了解天荒絕嶺，我知道那個地方有去無回，但是有些事情很難說清，隻要不是我們秦軍親手消滅的，我都會擔心敵人會死灰複燃。”
這名童子眼中露出與年齡不符的悵然：“如果我查閱的那些資料無誤的話，這片大地上的變動，是以百年為單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四國鼎立已太久，下一個百年，我大秦當一統天下！我能為三哥做的，就這麽多，提前占領優勢地形，將我大秦的優勢擴張到其餘三國。可是，由於我的化元，以後就不太方便直接為大秦出力了。”
“這隻燕軍並不可怕，但是燕軍的統帥，頗有些軍法造詣，我怕他將來，成為我大秦擴張路上的一個障礙，這隻燕軍所有人都可以放過，這個統兵的人，必須死！”
“父皇十一子，太子剛愎自用，總盼著父皇早死，我看他這一兩年恐怕就會造反，二哥，七哥是太子黨，有野心而無謀略，遲早被卷進去，四哥，六哥沒野心，一個愛看書，一個愛聽戲，八哥和十弟十一弟，年紀太小，不成氣候；五哥倒是很有想法，四處留下賢名，但他會成為太子重點打壓對象，如果他能活過太子作亂的話，哎，可惜他身體不好，當不了長久皇帝，所以我們十一個兄弟裏，我隻看好三哥你。”
“九弟，你……這樣的話可不要再提……”
“三哥不用擔心，你有野心，也懂隱忍，不動聲色就將你的人送入太子府和軍機處，這很好，能掌握敵人動向，同時隻要將軍隊抓在手中，離勝利就不遠了。相比之下，五哥掌握天下錢糧，二哥掌握官員任免，都是虛假權力，沒有軍隊做後盾，這些權力的獲取與剝奪，還不是父皇一句話的事。所以我很看好你，我們大秦一統天下，需要有你這樣的霸者之帝，你可以忍，但不要忘了你的霸氣！”
秦羽陰晴不定的看著自己這個九弟，年歲不到自己三分之一，卻壓得包括太子在內，其餘兄弟完全不敢抬頭的存在，雖然知道這個九弟不是普通存在，遲早要走上那條路，可是他一日未走，大家都看不透他，他給兄弟們留下的陰影，甚至超過了父皇。
“滅了那隻燕軍，我們就回去，其餘戰役都沒什麽看頭，我要為入山做準備了，展堂，你的師門是在南山？”
陸展堂喜道：“是的，九殿下，我師門落鴻宗傳承至太一教，已有四千餘年，九殿下若能去……”
陸展堂有理由驕傲，擁有千年洞天才可稱宗，那些百年福地隻能稱什麽門什麽派，聽起來就像江湖幫會，一點修者的氣度都沒有。
“不必，我要在世間行走，所謂機緣，我自己會拿。”秦無咎無比自信，陸展堂低頭，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