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
“你醒啦！”孫老頭喜出望外，沒想到小乞丐竟然挨過了這關，又一次清醒過來：“你上次說的那個東西……”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急了，不應該對此表現得太熱切，但他又按捺不住內心的欲望。
“孫爺爺，我……我說不出藏東西那地方周邊的樣子，但是……但是我可以帶你去。我記得那地方。”林風很虛弱的說著，沒人會懷疑這是一個孩子的偽裝。
“帶我去？你身體堅持得住嗎？”孫老頭更擔心這小乞丐死在半道上。
“我想再吃點東西，我覺得我可以。”
“好。”孫老頭決定破釜沉舟，他將他僅有的存糧拿了出來，半個不知哪裏撿到的硬饃饃，將林風背到了背上：“邊走邊吃。”
林風將饃饃再分出一半，遞給小雙：“小雙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帶上她一起。”
“好，丫頭跟著我走。”孫老頭毫不懷疑，外麵的人餓狠了，真的會殺了小女孩燉肉吃，再說兩個小孩子瘦得跟火柴棍似的，孫老頭覺得弄死他們不會比踩死兩隻螞蟻費勁，如果小乞丐敢騙自己，弄死就是。
林風趴在孫老頭背上指路，小雙緊跟在一旁，破氈子裏小心翼翼的藏著一個小布包，這是他們這三天留下來的米粒，硬黃土已經被挑出去了，省著吃可以堅持好幾天呢，這是他們最大的一筆財富了。
不過小雙更擔心少爺，如果孫爺爺真的像少爺所說的是壞人，那要是孫爺爺發現少爺騙了他，小雙不敢再想下去。
小雙沒有想到的是，林風沒有騙孫老頭，他的確知道一個地方，藏著一些衣物和錢財，那是殺手風七郎為自己準備的一條退路。
如果暗殺成功，全城戒嚴，他將偽裝成一名普通邊荒城居民，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可惜被先天高手追殺，這些沒有用上。
在林風的指引下，孫老頭左拐右拐，從城南走到城北，來到另一處破落民居，一看就是荒廢許久的地方。
這就兩個小乞丐以前待過的地方嗎？“東西藏在哪兒的？”孫老頭愈發急不可待。
“應該是在左邊的，那裏，那下麵。”林風指了一處牆角。
孫老頭放下林風跑了過去，雙手張羅成箕，開挖土石，反正小乞丐虛弱得很，跑不掉。
林風拉住小雙的手，希望她不要那麽害怕，他故意說錯了埋藏東西的地方，不知為何，他想向小雙證明，他沒有騙她，孫老頭真的是壞人。
隻看孫老頭那貪婪的嘴臉，這種人，為了錢，什麽都肯幹，人性難以猜度，以前執行暗殺計劃，將暗殺目標逼到絕境之後，為了保命，風七郎見識了太多毫無底線的醜陋嘴臉。
正想著，孫老頭已經紅著眼站了起來，沒有！這個地方是空的，小子騙自己！
林風和小雙似乎都被變了個模樣的孫老頭嚇住了，這時候林風主動說道：“啊！我好像說錯了，我是埋在這邊的，這兩棵樹太像了，我記錯了。”
孫老頭一愣，狠狠的瞪了林風一眼，粗聲粗氣道：“希望這次不要搞錯了！”又換了個地方繼續扒挖。
他注定還會失望，林風在逼他露出人性最真實的一麵。
隻挖了幾下，孫老頭就確定，小孩子的力氣根本不可能將東西埋到更深的地方，那小子在耍自己！
孫老頭終於醒悟過來，兩步就迫近林風身邊，伸出大手掐住林風的脖子，將瘦小的乞丐輕鬆提起：“小王八蛋！敢耍你孫爺爺！”
小雙頓時急了，去掰孫老頭的胳膊：“放開，放開少爺，你不要打他。”
“滾！”孫老頭一腳就將小雙踢飛出去，平日的和藹蕩然無存，竟然被兩個小乞丐戲弄，他今天就要讓這兩個小家夥知道邊荒的規矩！
殺死兩個這樣的小家夥，除了路邊的野狗和那些餓得早就想啃死屍的病弱難民，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這裏是邊荒，像這種歲數的小乞丐，每天都要死好多。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吃了老子好幾天，還敢騙我！碰到你我就沒遇到過一件好事！媽的，你要是早死一天，老子還能拿到十個大錢，你這病鬼為什麽要多活那一天！”
原來自己死的消息隻值十個大錢啊，不過對難民來說，這已經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一個大錢就能換十個小錢，兩個小錢就能買到一個饅頭。
林風掙紮著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真……的有。”他相信，就算自己虛弱得手腳無法動彈，對付這個孫老頭，還是沒有問題的。
一聽這話，孫老頭的手鬆了鬆，依然不肯放林風下地：“在哪兒！你想清楚再說！”
林風沒有說話，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孫老頭將他朝那邊一扔：“你去挖！挖不出來，我就把你埋這兒！”
林風看了一眼小雙，小丫頭沒有受太大的傷，哭著跑了過來，林風稍感心安，背叛，欺騙是最好的老師，人隻有在悲痛中才能成長。
兩個小孩一齊動手，向下挖著，不多時就露出布包的一角，林風製止了小雙繼續挖土，將她拉到一邊，自己用驚喜的口吻大叫起來：“找到了！”
孫老頭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向，看到像包裹一樣的東西，立刻衝了過來，毫不客氣的踢開林風：“閃開！”
他兩眼放光，也顧不得刨土，抓住包裹的一角就用力一提：“我的！”
他的注意力都在包裹上，絲毫沒有察覺，林風拉著小雙又退了兩步。
殺手藏東西會擔心被別人發現，往往會留一些後手，孫老頭利欲熏心，豈有不中招之理。
包裹被拉出的一瞬間，一枚袖箭刺破包裹，直接刺穿了孫老頭的右肩，同時，在孫老頭站立的位置，一個碩大的捕獸夾猛的合攏，差點將孫老頭左腿夾斷。
“啊——”孫老頭發出慘叫，他哪裏知道貪心會要命，這片區域十室九空，他的慘叫無人回應。
直到此時，林風才換上了與年齡毫不符合的沉穩麵孔，他拉著小雙，始終站在安全距離之外：“你剛才說，我早死一天，你可以得到十個大錢，是怎麽回事？”
“啊，啊，啊，救我，小丫頭，小丫頭，救我，是我救了你們，救了你家少爺，我給你們吃的，給你們住的地方，救救我，快救救我……”孫老頭開始哀求，小雙於心不忍，看向少爺。
“你救我隻是想看著我死！你在飯裏放瀉藥，希望我早一點死！”說了這句之後，林風將小雙拉到身前，蒙住她的眼睛，捂住她的耳朵，不讓孫老頭有求情的機會。
“你最好回答我的問題，你右肩那隻小箭是放血箭，它中空的血槽會一直給你放血，你堅持不了多久的。”
孫老頭試圖拔出袖箭，卻隻疼得嗷嗷亂叫，林風又道：“箭頭有倒勾，你拔不出來的，沒有我的幫忙，不到一炷香你就會死。”
“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小乞丐，不，少爺，少爺，救我，求求你。”孫老頭繼續哀求。
“回答我的問題，是誰要給你十個大錢，讓你殺我？”
“是劉三兒，劉三兒！他，他，他，他不是要殺你，他說讓我確定你是死了還是活著，讓我回頭給他報信，他說，你活著就給我五個大錢，死了就給十個，我真的是想救你的！”
“劉三兒是誰？他為什麽要讓你這麽做？”
“是劉府的一個雜役，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讓我這麽做，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快救我，我的血快流光了，快救救我。”
“劉三兒現在在哪裏？”
“他，他死了，大前夜劉府失火，還有刺客什麽的，他被殺了，他可一分錢都沒給我，我就知道這些，快點救我啊。”
“他究竟是怎麽跟你說的？我要你一字不差的原話，在我昏迷時，是你先把我救回破屋的嗎？他怎麽知道你救了我？”林風依舊沉穩詢問，殺手之心不受環境和情緒所左右。
“是我，是我，是小丫頭跑過來哭求，她求爺爺告奶奶的磕頭作揖，其他人都不想理她，我看她哭得可憐，就把你從路邊撿回去了，劉三兒，劉三兒是怎麽說的，噢！他說，三天前，你是不是帶了兩個小乞丐回去，其中一個病得很厲害，一直昏迷不醒。我就說是，人家畢竟是劉府的下人，很高貴的，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我也不敢多問，後來他又說，嗯，好好看著那兩個乞丐，尤其是病重的那個，如果他死了，你得第一時間來告訴我，賞你十個大錢；如果他醒過來了，你也得馬上告訴我，賞你五個大錢，但是你不準碰他，要是被我知道你從中搞鬼，嘿嘿嘿……”孫老頭尖著嗓子模仿劉三兒的語氣，發出滲人的笑聲。
“嗯，所以我醒了之後，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劉三兒，而是想等我死了再告訴他是不是？”
“沒有，不是，我當時就想找他的，可是中午就聯係不上他了，到了晚上，我才知道他已經死了。我，我的血是不是快流幹了？我覺得好冷，幫幫我，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
“把包袱先扔過來。”別看孫老頭叫得淒慘可憐，林風很確定，隻要自己靠過去，他依然能很輕鬆的滅殺自己。
孫老頭有些猶豫，這包裹裏到底有什麽，他還沒打開看呢，要是小乞丐接過包裹跑了，自己豈不是隻能在這裏等死？
左右都是死，孫老頭一咬牙，幹脆解開包袱，死也要死個明白，想看看包袱裏到底有什麽寶物。
包袱解開，孫老頭傻眼了，裏麵隻有幾件爛絮狀的衣服，一個發射袖箭的匣子，別的什麽都沒有。
林風也傻眼了，原本包裹裏應該有止血用的金瘡藥，一些銀兩和通關憑證，還有易容和潛行暗殺使用的工具，現在怎麽隻有幾件破衣服？
轉眼他便明白過來，邊荒城什麽人都有，其中不乏小偷神偷，自己的這處藏寶地點已經被神偷光顧過了，他敲妙的避開了自己的陷阱，取走了裏麵的東西，又塞了一堆破衣服，似乎在譏諷嘲笑自己，孫老頭那一箭可挨得大大的不值啊。
孫老頭死了，看到那一包爛衣服，他心情激蕩，猛的後仰，將斷腿從捕獸夾上扯了下來，頓時血流如注，救都救不回來。
如果按現在的條件和殺手的心性，林風應該將孫老頭的屍體剖開，將肉劈成條狀風幹儲藏，作為過冬的食量；可是帶著小雙，林風選擇了將孫老頭的屍身草草掩埋，以報答他曾經的救命之恩。
劉三兒也死了，但是從對話中林風發現了重要線索，自己被人跟蹤監視著，最起碼曾經是，否則誰會去管一個小乞兒的死活，劉三兒也是被人當槍使，他隻是一個轉述者，監視自己的另有其人。
今天和孫老頭來到這城北不知有沒有人跟蹤監視，可恨這身體虛弱，五感也閉塞嚴重，根本察覺不到，不過在問詢孫老頭時，周圍應該是沒有人的，麵對那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再高明的跟蹤者也會露出破綻，林風就不相信，對方有本事派出八九品乃至先天高手來跟蹤監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強盜，重病，拐彎抹角的委托，真正想讓自己死的那個人，似乎不願髒了自己的手，還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不希望自己的死和他扯上一丁點兒關係，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風七郎在權貴爭鬥中見過許多。
不過眼下的問題是，孫老頭死了，他和小雙依舊身無分文，除了多了幾件禦寒的爛衣服，並沒有什麽變化，林風的身體依舊虛弱，沒人攙扶，他隻能獨自勉強走出五步，在這邊荒城中，兩個六七歲的乞兒，又靠什麽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