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轉機
一直到梁長安收到來自婚紗首席設計師的祝福賀卡時,她才猛地想起,昨天是她和於誠結婚一周年的日子。
一年是紙婚,紙很薄,很脆弱,一撕就裂,而她的婚姻甚至還不如一張紙。
看著屏幕上那張寫有祝福語句的賀卡,梁長安隻能努力微笑,敲下一行感激的話,回複回去。
原來已經過去了一年呢,時間真快。
她關了電腦,梁長安伸了個懶腰,決定出門走走,又是一年春夏之交,北方的好天氣異常珍貴,也就是這麽十幾天,再過不了多久,又該熱了。
剛換好衣服走到一樓,就有人敲門,梁長安有些驚愕地打開門,看見門外站著個中年男子,提著公文包,一副幹練模樣。
“您好,請問是梁長安女士嗎?我是明業律師行的律師,敝姓劉,我是受於誠於先生所托,在今年的這個時候找到您,給您看一份財產轉讓文件。”
梁長安扶著門框,有些愣怔,半晌才反問道:“文件?”
劉律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先叫我進門嗎,我會為您仔細解釋清楚的。”
她終於反應過來,哦哦兩聲,趕緊請對方進來。
“也就是說,必須我們結婚一年才生效,所以等到今天?”
聽完了劉律師的講解,梁長安多少明白了一些,不過她不明白,自己和孟氏的遺產有什麽關係。要說有關係,那唯一的關係就是,於誠隻有結婚才能拿到錢,而她不過是他的踏腳石。
“這裏麵牽扯了很多事,有英國的法律,也有中國的法律,簡單說吧,就是於先生把這份財產按照中國的法律,列為了你們夫妻的共同財產,而且又把它的百分之八十五全部給了您。雖然還有一些其他的相關手續,但大體上,就是這樣了,細節還需要我和其他律師詳細商討。”
看得出梁長安的不解,劉律師又補了一句:“之所以要等一年,是因為於先生要到您二人結婚滿一年才能合法地繼承這份遺產,咱們和英國有時差嘛,不過他已經在第一時間將它轉讓了,簽好了名字。您不也是去年就已經看到了合同,還簽好名字了嘛,喏,這份是複印件,原件應該還在於先生手裏。”
說完,劉律師從一遝文件中抽出一張紙,上麵果然是梁長安漫不經心的草草簽名——就是上飛機之前,於誠給了她一堆保單那次。
“我……”
梁長安曾經想過,保單裏麵有蹊蹺,她甚至到現在都以為,那是於誠騙她簽下放棄財產分割的聲明書,沒有想到,居然是轉讓書。
“怎麽會這樣?”
她捏著那張紙,喃喃自語,被這所謂的“真相”弄得有些接受不了。
而對麵的劉律師已經將早就打印好的相關文件擺放在她麵前等著她簽署,微笑著感慨道:“於太太,於先生真的是一位很令人敬佩的丈夫啊,要知道,國內的新婚姻法一出台,女性的權益無形中其實是受到了很大的損害。我並不是說將財產給妻子的丈夫就一定是好人,但是這起碼也是一種婚姻態度,你說是不是?”
梁長安看看他,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最後,她並沒有簽字,隻是將這位劉律師送走,這才坐在沙發上慢慢回想往日種種。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凡事最不愛解釋的人了,沒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於誠比她還不愛解釋。
她誤會了他,但他就是不願意把真相說給她聽,他等她到了時間,自己獲取一切--
也許他一開始確實是心存不善,想要利用她,但是當他真的娶了她,他是真心想和她好好過一輩子的。
於誠這個人心思極其深沉,他不會放棄既得的眼前利益,孟氏的遺產是他應得的,斷然不會放棄,可是他也不想讓她以為,他娶她就是為了錢。
所以,於誠早早就和律師說好,一年期滿後,立即將遺產的百分之八十五轉贈給梁長安,另外百分之十五則捐贈給中國內地的婦女兒童基金會。
他以為這種事無需解釋,時間一到水到渠成即可,不想,她和他竟沒有一年。
梁長安坐在吧台上一個人喝酒,天降巨款,突發橫財,別說是中國,就是英國,她也是排得上號的富豪。但她此刻除了迷茫,還是迷茫。她以為於誠最愛的就是錢,但他現在已經把他幾乎所有的錢都給了自己。
連一打酒都沒有喝光,門又被敲響了,梁長安以為是劉律師落了什麽,懶洋洋站起來去開門。
正是中午,陽光最盛,門外的人高而略瘦,身上裹挾著遙遠的氣息,帶著風塵仆仆之感。
“於太太,我現在一分錢都沒了,從今以後,富可敵國的你,能賞我碗飯吃嗎?”
結婚在法律上,稱為婚姻成立。
在梁長安心裏,結婚就意味著,她從此就是於太太了,於誠隻能是她一個人的男人,他們兩個人,從此要在一塊兒過日子了。
每個童話的結尾,都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每個女人在麵對到這麽一大筆巨額的財產時,一定都會覺得這個男人是愛自己的。
可是,麵前這個女人是梁長安。
“我沒有簽字,”她聲音平靜,仿佛他們談論的不是那筆巨額的財產,而是今天的天氣,“所以,於二少還是於二少,我不會要你一分錢的,我說到做到。”
梁長安看著於誠,他的臉有些呆滯,這個男人向來自信倨傲,永遠都是一副閑適的態度,她何時見過他一臉茫然痛苦地神情。或許有過,隻是她從來沒有去細細探究過。
有一瞬間,痛苦地情緒以防不勝防的姿態,驀地衝上了她的大腦,千般萬般的滋味一起湧上了心頭。
她隻覺得眼底澀澀的,強忍著想撲入他懷裏的欲望,卻隻是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也看不透你,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隻是我和你在一起,我很不開心,每一天都過得不開心。”
於誠意味深長的看著她,眼眸深不見底的讓人捉摸不透。
“於誠.……”她親昵的喚著他的名字,聲音不大,卻是流連而溫柔。
站在麵前的於誠一言不發,隻是深深地看著她,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她讀不懂的意味。
“那……那你跟我結婚呢.……”她吐字艱難,卻仍是問了出來,不是不信,隻是想要確定,想要從他嘴裏得到一個能讓她安心的答案。
她卻又突然害怕,等待他回答的每一秒,都仿佛即將要受到淩遲的懲罰一般,她忽然想要走開,她需要冷靜,手臂卻陡然的被攥住。
她順著這掌控的力道回頭,於誠正望著她,眸光流轉,裏麵蘊藏著濃烈的說不出的情緒。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我也不會拿婚姻當利益的籌碼。”他的聲音不大,嗓音喑啞,一字一句的卻足以撞擊到她的心。
梁長安的聲音有點兒顫抖,她望著他,“我知道。”
於誠上前,將她扯到懷裏,兩個人的身子都是冰涼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過了許久,他才幽幽的開口。
“我可以等你六年,就可以等你一輩子,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你的。”
她睜著眼睛,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問道,“於誠,你愛我嗎?”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自己在這陽光一個時刻,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她分明已經不相信他了,準備放棄他了。
第一次,他沒有任何遲疑,沒有任何雜念,幹幹脆脆的點頭,“愛。”
她覺得自己的眼角濕濕的,也是這麽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她伸手環抱住他的勁腰,“於誠,你知道我最近過得有多不開心嗎?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你一定要看我難過嗎?”
於誠更緊的抱住她,溫熱的體溫傳至她全身,她感覺得到,他的身子,竟然有幾分顫抖。
“安安,我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從來都留不住……安安,我隻有你了。”
他鬆開她,明明是笑著的,表情卻是那樣的悲切。
明明她才是最傷心的那一個,為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卻還是會讓她不由自主的心疼。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嘴唇緊緊地咬著,心裏像又什麽東西一樣,生生的被揪著疼。
梁長安眼底一片濕潤,她咬著牙,拚命忍住眼淚。
平日裏意氣風發的大男人,此刻卻像一個自閉的孩子一樣,死死地抓住她,不肯放手。
“於誠,你能縱容我,寵我,隻是因為你願意,可是,如果我們遇上一些大事,你從來不會和我商量,我永遠也不是你的對手。”
她歎了一口氣,看著他,心裏酸酸澀澀的。
“連我自己的老公都不能和我站在一起,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麽意義?”
於誠結結實實的楞了一下,這還是她結婚以來第一次喊他老公,聽在於誠耳中,劃過心底,竟然真是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