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當時明月在（二）
梁長安拉過於煊宸的雙手，仔細查看，果不其然，在他左手腕表下麵有一條暗紅色的傷疤橫亙在他的手腕處。
觸目驚心。
於煊宸慌亂的抽回手，臉上溫和的笑已經帶上了裂痕，“一點兒意外。”
這件事就像一根細小的刺緊緊地紮在梁長安的心上，擺脫不掉。
梁長安的目光死死地注視著方向盤上那個骨節分明的手，在她眼神觸及不到的地方，有一條觸目的傷痕橫插在他們中間。
一時之間，兩人沒了話說。
黑色的轎車平穩的停在小區入口，車內的空間顯得更為靜謐、狹小，於煊宸隻覺得心驚肉跳，對著梁長安那種麵無表情的臉龐，不知怎麽開口。
回憶像潮水一般湧來，將他拉入那漫無邊際的黑暗深淵之中。
當年，他無數次恨過自己的軟弱不堪，終是抵不住現實的壓力。現實，是一頭殘忍的怪獸。將他們所有的美好、情分，吞噬的一幹二淨。
“為什麽要做傻事？”梁長安的聲音很輕，卻重重的敲打在於煊宸的心尖。
於煊宸的臉色漸漸蒼白，眸子裏止不住的驚慌失措，還染著不明的恐懼，“秦景卉告訴你的？她還說了什麽？”
“於煊宸，為什麽不按照你家裏給的路走？”或是心疼了，梁長安垂著的眼眸裏開始滲出大顆大顆的淚珠。
“如果按照家裏給我鋪的路走，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擺脫於家的控製，”於煊宸托起她的臉，掏出手帕，慢慢擦拭她臉上的淚痕，“那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長安，我愛的人是你，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就想用死來解決這一切嗎？”梁長安無法形容自己是什麽心情，內心酸澀的不像樣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死了呢？”
於煊宸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有些激動的心情，“我後悔了，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於煊宸，為了我，不值得。”她努力的笑了一下，卻比哭更加難看，比哭讓她掉了更多的眼淚。
“值得。”於煊宸聲音很輕，像是一句低喃，隻說給自己聽。
梁長安顫抖著撫摸上他手腕上的傷疤，七八年前的舊疤，顏色暗沉，可以看得出來當時傷的很重，她很小心很小心的撫在上麵，像是怕他疼一樣。
“於煊宸，是你先離開我的，是你先放棄的。”梁長安大滴大滴的淚珠，一滴，兩滴，漸漸越來越多的滴落在他手心上，瞬間變侵入心髒。最後，全部盤踞在他心裏，再也尋不到出口。
“長安，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軟弱了，是我保護不了你。可是我心裏隻有你，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要給你一個家，我們兩個自己的家。”
她沒想過自己會哭，也沒想過她會這麽難過，本來她都做好準備了，她跟他是真的不可能了，這樣的心理防線他是做好了的。
這次回來，她本來都決定了，隻想奪回失去的東西，好好的守護長寧。
可是……
重新來過吧，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就算是再傷，再痛，她也願意，也渴望，想再來一次。
她真的，從未如此渴望過。
“於煊宸，這次你要是丟下我，我就永遠離開你，再也不會回頭。”
“長安，你說……真的？”他連聲音都帶著輕微的顫抖，完全遏製不住心底噴薄而出的激動，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
於煊宸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長安，對不起，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看著她，眼睛深的看不到底，“長安，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她覺得自己又哭了，這六年的眼淚似乎要一次性哭完。她回抱住他，然後，慢慢的用力。
“於煊宸，再也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要丟下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兩個，都要在一起，以後不管是誰，都不能將我們分開，好嗎？”
她哽咽著，到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連話都說不連貫，隻是窩在他懷裏不斷地抽泣著。
回應她的是一個吻，輕輕落在她的唇上，一碰，就分了開去。
“好，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小區裏各家各戶都亮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使得整個城市都溫暖了許多。
“晚上想吃什麽？”於煊宸側頭問她，“給你包餃子吃，好不好？”
“都七點多了，吃點簡單的吧。”梁長安伸了個懶腰，疑惑的問道，“你會包餃子嗎？”
“下午的時候，小王說，我們梁醫生就是因為吃不慣美國的薯條漢堡，才回國工作的。”於煊宸想起來上次給她做飯的時候，冰箱裏麵空空如也的樣子，立馬將車掉了個頭，將車駛去了超市。
梁長安喜歡吃蝦仁餡的，他則喜歡吃蔬菜餡的，於是，各包一半。
於煊宸很會包餃子，一個個像是小月牙一樣，褶子漂亮，圍成一圈又一圈，看著就很有食欲。
相比於煊宸，梁長安根本就不會包餃子，在國外的那幾年，每天都是吃快餐應付一下。
於煊宸都包好幾十個了，她才包了幾個。她正沮喪的時候，於煊宸修長的手探過來，接過她手裏的餃子皮和瓷勺。
“我來，你去休息。”
梁長安點頭，摘下了圍裙，氣餒地說道，“我怎麽覺得這比做手術都難呢？”
“你這外科一把刀的手，可不是用來包餃子的。”說著，他騰出一隻手，用手背將她鼻子右側的一團麵粉擦去。
於煊宸做事很有效率，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兩盤餃子就端上桌，梁長安夾了一隻他包的蝦仁餡餃子，蘸了點陳醋，辣椒醬和香菜，味道可好了。
“那裏有一隻破皮的餃子。”梁長安無意中看見一隻慘敗的餃子，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是她自己包的餃子。
於煊宸表示無所謂，破皮的餃子可以由他來解決，他夾起來嚐了一口，表示味道還不錯。
“為什麽你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竟然會包餃子，要是你媽知道你給我做飯吃，說不定會氣死。”梁長安用筷子夾起他包的一隻蔬菜餡的餃子，表皮晶瑩剔透，裏麵的蔬菜綠油油的，很是誘人。
“你那雙手可是外科一把刀，可不是用來做飯的。”於煊宸微微一笑，“有時候拿慣了手術刀，換一下菜刀也不錯。”
吃完晚飯，梁長安慵懶的坐在沙發上，連一隻手指都不想動，“我覺得國內的醫院簡直不是人呆的，我在美國幾乎很少見到這麽多人，每天能多睡幾個小時現在都是奢侈。”
於煊宸遞給她一杯熱可可，讓她舒服的躺在他懷裏，他扣在她腰上的手輕輕的敲著，偶爾低下頭，用唇碰一碰她的額頭。
“等我手上的課題結束了，我們去歐洲度假，嗯？”
她貼在他胸口的腦袋搖了搖，“我還有事要做，不能離開。”
“為了長寧？”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不知名的情緒。
“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說吧，我不想讓你也牽扯到這件事來。”
他親了親她的發頂，“上學的時候，你就護著長寧，你能護他一輩子嗎？”
“也不全是為了他，你覺得廖娟柔會輕易的放過我嗎？”梁長安說著抱緊懷裏的玩偶，好像這樣就能給她力量一樣，“我也想過舒心的生活，可是他們總是不放過我。你也看到了，那天在醫院要不是因為於誠，我早就被開除了。”
說到這裏，梁長安疑惑地看著他，“秦景卉也真是奇怪，那你說於誠住院的時候，她不來，於誠出院了，她倒是來找主治醫了。”
“他們離婚了。”
這個男人，梁長安一直敬而遠之的。可，有時候緣分不是說躲就能躲得掉的。
“秦景卉那裏，你不用理會。小叔娶她本來就是兩家聯姻，可她一直不安分，所以.……”於煊宸攤手，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說到這裏，梁長安的左眼皮不自覺的跳了一下，身子也有些僵硬了起來。
“不過，你救了小叔一命，他就沒說怎麽感謝你嗎？”於煊宸像是想起來什麽事一樣，笑著問道，“比如，幫你嫁進於家？”
於煊宸話音剛落，梁長安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她動作太快讓於煊宸微微吃驚，“怎麽了？”
“沒什麽，”梁長安尷尬的抓了抓頭發，“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明天我早班，再不睡，明天可能起不來。”
於煊宸低笑了一聲，順手幫她捋順有些毛躁的頭發，“長安啊長安，你怎麽還是這麽毛毛躁躁的，像個孩子一樣？”
梁長安搓了搓鼻子，“你快走吧，我要睡覺啦。”
梁長安在樓上目送著於煊宸的那輛輝騰駛離小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於誠，這個男人。
真不敢想他要是知道她又和於煊宸在一起之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不過，於煊宸是他的親侄子，他應該不會做出什麽太過分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