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美國來人尋親了
譚雲雷剛一開唱。
“咣當”一聲。
劇場的大門開了。
緊接著，魚貫而入，進來了10多個人……瞧樣子，都是後台的工作人員。
他們一進來，劇場裏的燈光慢慢就亮了，清清楚楚的可以瞧見，為首的一個男人大概有30多歲左右，長相五官俊朗，梳著一個大背頭，氣質也不俗，可眼神之間毫無善意，望向譚雲雷的時候，也是惡狠狠的充滿了妒忌。
那人快步竄到台上。
趾高氣揚的站到了譚雲雷的麵前，“譚雲雷，你有沒有搞錯？你現在就是一個清潔工，你的問題還正等待著組織上的落實，你有什麽資格站到這個舞台上？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別忘了，你們家過去唱的都是帝王將相，你們都是封建殘餘！”
“……”
“還有啊，你打傷了縣劇團的陳仁美，這件事情還沒結案呢，你不老老實實的低頭認錯改造，還在這得瑟什麽？”
他一邊著話，身後跟著的十幾個人也都上台了，旗幟鮮明的分成了兩派，這邊人多勢眾，那邊隻有譚雲雷一個人。
譚雲雷卻凜然無懼。
鎮靜從容的一站，單手還倒背，脖子梗梗著，完全是一派斜睨下的氣度。
那男人氣的臉色煞白，“譚雲雷，你傲氣什麽？你以為你現在還是什麽世家之子？呸！你什麽都不是，就是一個掃地的清潔工！”
譚雲雷仿佛沒聽見。
壓根兒就不瞧他。
直接把他當空氣了。
這是譚雲雷這麽多年在逆境養成的習慣……既然不能和命運正麵交鋒，那就選擇暫時的隱忍：默默的不低頭，就是他傲氣而無聲的抗爭，直到忍無可忍，觸動他逆鱗的那一刻，他才會徹底徹底的爆發反抗。
黃韓在觀眾席上瞧見了他那副獨自麵對的樣子，心裏難受。
二話沒。
站起身，踩著椅子幾個飛躍，也沒走舞台的台階，兩手一摁台麵，飛身就蹦上去了，肩膀一挺，直接就站在了譚雲雷的前麵，像是個老母雞似的，把男人護在了身後。
江一水見了，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江一山隨後而至，兄妹倆雖然默默的沒開口話，可那份支持，卻是無聲而有力的。
黃韓傲嬌的揚著下巴，向著對麵囂張的男人冷冷一哼，“你誰呀？你誰嘚瑟呢？你口口聲聲老譚這，老譚那的，你有什麽資格評判他？”
“我是誰？”那男人愣了一下，沒料到會蹦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對自己點著鼻子質問，“我是這個劇團裏的組織幹事，我叫陸舒。你又是誰？你怎麽站在我們團裏的舞台上？”
“我姓黃！譚雲雷是我男人！”
這話一出……
譚雲雷的眼睛亮了亮，動了動嘴唇，想否認，可又不好意思當著眾人反駁黃韓的話，隻能忍住了。
江一山愣了一下。
一樣的。
也是動了動唇，卻什麽都沒出來。
黃韓單手掐著腰，接著質問陸舒，“你問我怎麽站在你們的台上？就站了！怎麽了？這是人民的舞台，不屬於你們哪個人！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個一窮二白的貧農，我就沒資格站在這兒？沒有資格聽戲？陸舒，誰給你的權利瞧不起農民？”
啊？
這年月……
誰敢瞧不起農民啊？
工人是老大哥！
農民是老二哥！
沒有農民同誌的辛苦耕耘，哪兒有盤中的大米糧食呢？
尤其黃韓還是個“一窮二白”的貧農，那就是根紅苗正啊。
陸舒一看黃韓話這麽橫，像隻發威的母老虎似的，處處講歪理……也不敢太得罪她，“你別給我亂扣帽子，我可沒有瞧不起農民同誌的意思。還有，你剛才，你是譚雲雷的媳婦？我怎麽不知道？”
“你算哪根蔥？我跟譚雲雷的事，還要向你匯報？你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幹事嗎？瞧你得瑟的，地球都裝不下你了！”
譚雲雷不想讓自己的事情牽連到她，尤其是兩個饒關係還沒確定，更不想毀了她大姑娘的名聲。
幹脆在後麵拉了她一把，“別了。”
想把她拽下台。
黃韓可真不是吃素的。
無論麵對多少人，她都沒有打怵的時候。
使勁一甩譚雲雷的手，“你少管我，我的話還沒完呢！”
不但沒退下去，反倒迎頭向著陸舒走上兩大步。
氣勢洶洶的直視著他，“你剛才，老譚沒資格在台上唱戲？怎麽了？就唱怎麽了？他是個清潔工不假，清潔工就不能唱智取威虎山啦？智取威虎山是國家提倡的樣板戲，唱它還要講資格？你對樣板戲有意見？”
誰敢對樣板戲有意見？
又一頂“大帽子”來了！
陸舒連忙擺了擺手，“你別胡襖，我可沒對樣板戲沒意見，我是衝譚雲雷……”
“衝老譚什麽？他怎麽得罪你了？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他隨口隻唱了兩句戲，和你有什麽關係？”黃韓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哦，我明白了，你是嫉妒他？怕他戲唱得好，把你比下去？怕他重返舞台，這裏就再沒有你濫竽充數的地方了？還是你曾經做過什麽虧心事，怕他找你秋後算賬？”
戳中心窩子了！
這幾句話言辭犀利，正中陸舒的心事。
黃韓不依不饒的怒目直視著他，“還有，陸舒，我給你提個醒，現在世道變了，你別欺人太甚，給別人留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國家既然讓老譚回來工作了，那就是對他給予肯定了，你憑什麽在這巴巴的？你要質疑組織上的決定和政策？”
“我沒……”
“你沒什麽？你明明就是！如果你對上麵的決定不滿意，那就去找領導談，別在這閑逼逼。”
黃韓幹脆擼起了袖口，“你再敢多半句，那別怪我抽你。反正老娘就是個光腳的貧農，看不慣誰，我就是打，我什麽都不怕。”
她可真夠厲害的。
開口就劈裏啪啦的了一大頓，也沒給人回嘴的功夫。
現在又要打？
江一水淡淡站在一邊瞧著。
心裏知道黃韓不會吃虧，所以也不插口，隻等著真動手的時候，再上去幫朋友呢。
譚雲雷雖然感激黃韓的回護，卻不願連累她，更不願她因為自己的事情而惹麻煩。
抬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使勁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後，麵向著陸舒，語氣沉穩鎮定，神態間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敢動她！”
陸舒氣急敗壞的嚷著，“反了！反了！落後分子這麽還囂張，這簡直是反了！”
轉頭看向身後的十幾個人，“你們還楞著幹什麽？把他抓起來。”
抓？
眾人麵麵相覷。
誰也沒上前。
一是都知道譚雲雷的身手和脾氣。
二是因為黃韓的那句話得對：做人要給自己留餘地，現在的政策和形勢變了，逼人太甚，早晚是要秋後算漳。
陸舒見沒人動手，也不好意就這麽作罷，虛張聲勢的卷起了袖口，就要往上撲。
互聽得門外有韌問，“哎，陸幹事在吧？院長正等他呢，美國的參觀團已經到了，他怎麽還沒去幫忙接待？”
陸舒一聽這話。
趕忙殷勤的揚著聲音，“我馬上來。”
順勢給自己找了個台階，“譚雲雷，你給我等著，等著我回來再收拾你！”
快步下了舞台。
直接奔著團裏接待貴賓的會議室去了。
到霖方。
溜著門邊進去了，往裏一瞧，美國參觀團已經來了，足有八九個老外，正站在牆邊看著京劇上的臉譜和照片，興奮的議論著呢。
為首一人卻是一張中國麵孔。
陸舒有點好奇，麵向身邊先來的同誌，悄聲的問道，“不是老外參觀團嗎？這中國人是誰呀？”
“哦！他姓周，叫周大衛，是這個考察團的團長，這次中美兩國的互動，就是他在中間串的線，他們家是華僑，非常有實力，省裏對他非常重視，還特意派著秘書陪同呢，噢，對了，我還聽，他在大陸這邊有親人，這次是回來尋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