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顧家出事了

  陸西顧從醫院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頭頂上的天空沒有星光亦沒有圓月,墨色的蒼穹深不見底,像她身上嶄新的心髒,幽深空蕩,沒有漣漪。


  她剛收回眺望的視線,猝不及防的看見從夜色裏走來的顧律川。


  他一身幹練的西裝,清晨時分家門口的狼狽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冷傲清竣。


  看到陸西顧的那一刻,他跟著頓住,眼底有流光微動。


  陸西顧沉著臉,準備與他錯身離開,卻不想麵前冷不丁地躥出來個人將她擋住。


  陸西顧蹙了蹙眉,往左側了側,對方也跟著她移動起來。


  兩人就左移移,右動動,在醫院門口跳起“探戈”來。


  陸西顧涼涼地撩起眼皮,目光冷沉的看著他,嘲諷道:“家裏長輩都快駕鶴歸西了,顧總倒是還有心情在這裏撩妹調情,心也是瞞大的啊!”


  顧律川眸色定定地看著她,往嗓子裏咽了咽水,緊張的問道:“你怎麽在這裏?是奶奶又說了什麽嗎?”


  陸西顧推開他的手,冷冰冰地諷刺道:“放心,我還沒有把她氣死,你現在進去,或許還能見到最後一麵。”


  顧律川擋在她麵前,不想放她走,但又覺得有些事需要解釋,頓了頓,“她年紀大了,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陸西顧的諷刺凝在嘴角,抬頭,目光悵然的盯著他,出其不意的問道:“顧律川,這些年,你活得壓抑嗎?”


  “畢竟出身在這樣一個家庭.……”


  顧律川看著她,眼底閃著亮光,傻呆呆的看著她,“.……”


  陸西顧定定的看著他,沒有感情,卻依然平靜,涼涼地說道:“我們無法選擇出身,但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可是顧律川,你最終卻妥協在肆意縱容與盲目愚孝裏不可自拔。”


  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語調隔著冷硬,滴滴落落地說道:“所以論起同情與疼憐,你也未必值得。”


  顧律川的耳邊不斷傳著陸西顧的話,隨著他的腳步,輕輕重重,卻鏗鏘有力地落在心窩裏。


  話雖如此,道理誰都懂,顧律川站在門口,終於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哢”地擰開房間的門鎖。


  原本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房間內,隱隱的透著清涼的味道。


  很舒服,亦很清爽,瞬間將煩惱的情緒給壓了下去。


  顧律川的眉心舒展,視線冷不丁的落在床頭櫃的盆栽上,原本沉涼的眸子瞬間閃過一抹不可查的亮光。


  徐含煙靠在床頭,對於自家孫子變化極其敏感。


  她沉著臉,溫溫淡淡的說道:“是不是覺得姹紫嫣紅看得多,倒突然覺得這一抹新綠很特別……”


  顧律川上前拉開椅子,還未坐下,就聽見徐含煙語調透著無奈的問道:“這是不是,你看陸西顧的感覺?”


  顧律川扶著椅背的手猛地僵住,下顎的線條繃得緊了緊。


  徐含煙神情恍惚,腦袋微微地晃動著,長歎一聲,語調仍就透著擔憂與勸誡,“可是,阿川啊,這抹綠讓你看一輩子,能保證不後悔嗎?它毫無光彩,且永無花開!”


  顧律川垂著眸,輕輕懶懶的說道:“不知道,我也說不清。”


  他頓了頓,忽而抬頭,一雙眼睛透著古井的幽深,“但我守了她二十年,除了更加的牽腸掛肚和心動憐惜之外,亦未曾後悔。”


  徐含煙看著麵前忽而透著憂鬱的孫子,心裏百味雜陳。


  顧律川握著她的手,難得一次敞開心扉,“奶奶,其實我很羨慕您和爺爺。相守的那麽多個二十年走到最後,那到底是種什麽感覺?”


  徐含煙靠在床頭,透著無可奈何,“去吧去吧!奶奶我現在想管你,也已經沒力氣管囉。”


  她抓著顧律川的手,眸光放得遠,臉上掛著清清淡淡的笑,“人人都懷念著當年的天才少年—顧靖寒,可其實他們都錯了,最優秀的人,是我們的阿川才對……他們都錯了……”


  顧律川握緊了他的手,渾身的情緒繃緊。


  徐含煙的眼神變得渾濁,餘光縹緲,胸膛裏嗬出長長的歎息,“隻是我的阿川啊!奶奶欠你一句對不起,讓你這麽多年,過得這麽難過……”


  月亮從厚重的雲彩裏躥了出來,冰冷的光線落滿整個人蓮城。


  雙膝著地的沉重,跪送靈魂歸處。


  陸西顧剛從嬰兒房裏出來,樓下就傳來了異動。


  她順手將房門帶上,漫步往樓梯口,這才剛下台階,張秘書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上來,“小小姐!”


  陸西顧生怕吵醒孩子,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快步往樓下走去。


  她壓低著嗓音問道:“急急忙忙的,是公司出了什麽事嗎?”


  “不是。”張秘書搖了搖頭,擦著額頭的汗,喘著粗氣說道:“是顧家,徐含煙剛剛過世了.……”


  “過世了?”陸西顧愣住,抬頭目光驚詫的看著他,“這麽快?!”


  “.……”張秘書點了點頭,頓了頓,說道:“聽說沒受什麽苦,兒孫都在場送終,她也算是有福氣了.……”


  陸西顧點了點頭,沉沉地說道:“追掉會,按照禮數送個花圈過去。”


  張秘書點了點頭,“明白.……”


  偌大的房屋內,不多時便已空空蕩蕩。


  陸西顧坐在露台,雙腳懸在半空,輕輕的晃動著。


  她抬起頭,沉寂的眸子盯著天邊的圓月。


  張秘書說,徐含煙走得並沒有痛苦,兒孫皆在場送終。


  她忽然想起辛檸,記憶中溫婉可親的奶奶。


  那時,她年紀小,可是車廂裏的一幕卻從未曾忘卻。


  被巨石當即斷命的父母,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奶奶。


  順著那個黑漆漆濕漉漉的洞口尋找生機時,是辛檸拚盡最後的力將她推出去。


  她死了,從懸崖摔下去,麵目全非。


  她在追掉會上旁人竊竊私語,說辛檸摔得實在太慘,被碎石刺的渾身是傷,入殮師都束手無策。


  陸懷先怕她留下陰影,最後隻讓她看到了一堆的白骨。


  陸西顧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很想念辛檸,亦很想念陸懷先。


  那麽愛她的兩個,最後一刻,她都沒能盡到孝道,一個摔死,一個被活活氣死。


  陸西顧反手撐著露台,揚起臉,目光沉沉的盯著頭頂的月亮,悶悶地喃喃自語,“你們會不會怪我,那麽輕易的就放過了徐含煙?”


  眼底的熱淚滾滾,順著眼角劃落。


  腮幫子酸酸的,陸西顧吸了吸鼻子,悶悶的說道:“可是,我到底還是不忍心讓他那麽難過……”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辛檸,舊愛情仇,我們都翻篇了,好不好?”


  忽然,身後傳來脆脆的呼聲,“媽!”


  陸西顧的淚沒來得及收斂,扭頭,眼淚就順著眼眶“唰”地滾了下來。


  小珩珩見狀,邁開腿,噠噠噠地就跑過來,肉呼呼的小手捧著她的臉,臉貼著她,悶悶的說道:“西顧不哭!不哭!”


  西顧抬手將兒子摟在懷裏,鼻尖往他的頸窩裏蹭了蹭,鼻音厚重的說道:“讓媽媽抱一抱!”


  小珩珩很聽話,任由陸西顧抱著,肉呼呼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
……

  清晨,陸西顧懶得沒有去公司,反倒去了嬰兒房,替小珩珩換衣服。


  小珩珩很聽話,任由陸西顧給他換白襯衣,脆生生地問道:“媽媽,我們今天不去上班嗎?”


  “嗯。”陸西顧點了點頭,拿起黑色的背帶褲給他穿上,一邊溫柔的說道:“今天媽媽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珩珩一聽,立刻瞪大了雙眼,“去哪裏?是去踢球嗎?”


  說到踢球他就忍不住嘟起嘴,怨悶的抱怨起來,“顧叔叔已經好久沒有來找我踢球了,以前他每天陪我吃完飯,周末都會帶我去踢球的。可是他最近都沒有來。”


  陸西顧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笑得溫和,“小珩珩想他嗎?”


  小珩珩看著她,偏著腦袋,眼睛往上瞟了瞟,溫吞的應了一聲,“想吧.……”


  陸西顧捏了捏他的臉,額頭抵著他的,來回的蹭了蹭,“那今天我們去見他好不好?”


  小珩珩看著她,眨了眨眼,激動的問道:“是去踢球麽?”


  陸西顧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淡淡的說道:“我們今天見他有其他的事,踢球的事安排在下一次,好麽?”


  “噢!”


  小珩珩有些失落,嘟了嘟嘴,卻沒有再鬧。


  穿好衣服,陸西顧這才將小珩珩抱在地上,牽著他的手往門外走,“我們走!”


  很快,他們就到了位置。


  陸西顧理了理孩子衣服,小聲地問道:“記住媽媽剛才跟你說的話了嗎?”


  小珩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記住了。”


  陸西顧摸了摸他的腦袋,“乖!去跟你的祖奶奶磕個頭,當是送她最後一程。”


  小珩珩看著他,天真的問道:“媽媽,你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去?”


  “.……”陸西顧摸著他的腦袋,不知該如何回答,轉而看著門口的張秘書,點了點頭,“孩子我就交給您了。”


  張秘書點了點頭,“你放心!”


  說著,他衝著小珩珩張開雙臂,“珩少爺,跟張爺爺走吧!”


  小珩珩看了看陸西顧,見她一臉溫和的笑,這才牽著張秘書的手,往追掉會現場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