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朽
靈源本術甫動，張花鹿腦海中“轟”的一聲。
靈海的滌塵之島地動山搖，張花鹿的身影前，石階一階階轟然隆起，片刻已突破至九級台階！
“隆隆隆……”
浩瀚夜空上，七座摩天虛影的其中一座，劇烈顫抖。
張花鹿頓時緊張萬分地注視著摩天虛影的變化，此情此景，他曾經經曆過一次，正是當時他從剔骨進階滌塵的時候！
難道我又要進階了？
但沒有那麽順利。
摩天巨島狂顫不休，搖搖欲墜，可是與張花鹿所立的滌塵之島，卻如隔著一層薄薄的屏障，始終無法突破阻隔。
半晌。
摩天巨島的顫抖終於止歇，最終它還是沒有降落。
張花鹿心神回歸軀體，不由微歎，就差一點點……
譙寒苦笑一聲，道：“少俠果非常人，老朽畢生的修為，都無法助你衝破滌塵瓶頸，看來這部秘法，也沒有記載的那麽強大。”
“前輩，現在可以說說，你究竟做了什麽了吧？”張花鹿驚疑地問道。
如今他的修為，竟憑空拔高至滌塵巔峰境界，離外罡境也僅有一步之遙了！
可奇怪的是，他修為雖高，運轉靈力時，卻總感覺和體內靈力之間，有一絲淡淡的阻塞感。
這種阻塞感並不會阻礙他調動靈力，隻是如鯁在喉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
就好像，體內的修為並不屬於他一樣。
此刻的譙寒，臉色更為難看，頭發化作全白，連眼神都開始空洞起來。他聞言，道：“老朽隻是使用了一種秘術，將自己的畢生修為轉嫁於你。你無需擔心什麽，一個月後，這些修為就會自行消散的。”
“還有此等秘術？”張花鹿愕然道。
“老朽也是無意中得到此術，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的，沒想到臨死前，還真逼得用了一回，哈哈……”譙寒放聲大笑，笑聲蒼涼至極。
張花鹿目光憐憫。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老人體內已空空如也，就如同皮囊包裹著空空軀殼。
修為盡毀，生機盡絕。
畢生心血，轉眼成空。
一名武者的結局，還有什麽，比這更可悲的？
“張少俠，這身修為就當作你那日救下公主的報償。無論你是否答應護送公主，老朽都不後悔的。”譙寒微笑道。
“譙爺爺……”蘇菱兒哭喊著，撲到譙寒懷裏。
“公主，老朽無能，咱們就此別過罷。趁那些人沒追上來，你走吧。”譙寒輕撫著蘇菱兒的腦袋，歎息道。
“不，菱兒不走！”蘇菱兒放聲大哭。
張花鹿閉上眼，心情複雜無比。
譙寒此舉，無異於將他逼到懸崖邊上。
如今的他已有滌塵九階巔峰的修為，縱使這身修為不屬於他，但能提前感受更高境界的實力，對他的修煉大有裨益。
料想，日後自己一直修煉到滌塵巔峰，也不會遇到多少瓶頸了。
這個報償，實在過於沉甸甸。
思慮良久，張花鹿淡淡道：“前輩，張某絕非忘恩負義之人，您今日相助於我，我可以答應幫您一把。”
譙寒聞言，渾濁的雙眸一亮：“少俠此言當真？”
張花鹿點頭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會護送蘇姑娘上路，但若是張某也自身難保，說不得會拋下蘇姑娘的。但我可以保證，隻要在下不死，紅桑國的傳國玉璽，必將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譙寒一怔，片刻之後苦笑不已。
張花鹿的態度很明確，如若他沒什麽危險，自然會護送蘇菱兒，但若此行九死一生，他自身都難保的話，就當拋棄蘇菱兒這個累贅，隻帶傳國玉璽前往紅桑國了。
誠然，這個條件可謂是苛刻之極。
隻可惜，紅桑國已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少俠深謀遠慮，紅桑國上下，必將永承大恩，不敢或忘！”譙寒坦然道。
“我不隨他走，譙爺爺，我要和你……”蘇菱兒哭喊著，話語聲卻戛然而止，她兩眼一黑，頓時不省人事。
張花鹿漠然地收回打暈蘇菱兒的手，道：“前輩是一起走，還是留在這兒？”
譙寒劇烈咳嗽起來，邊咳邊笑，道：“就算老朽想一起走，少俠也不會同意的吧？這兒很好，安靜，就讓老朽靜靜走完最後一程罷！”
張花鹿微微頷首，俯身默不作聲地扛起蘇菱兒。
譙寒顫抖著手，從懷裏取出一把鑰匙，他看著鑰匙，目光中滿是緬懷之色。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紅桑國京城，販子胡同的最裏麵，有個小木屋。少俠此行所有報酬，就在屋子地下，這是唯一一把鑰匙，少俠可收好了。”
張花鹿接過鑰匙，把玩著道：“蘇姑娘回國後怎麽辦？前輩不會要她孤身闖入皇宮，完成複國大業吧？”
譙寒笑道：“少俠多慮了，紅桑國外三百裏的亂葬崗上，會有人秘密接應的，少俠隻需護送公主到那兒就行了。”
張花鹿沉默片刻。
夜風翩躚吹過，蘆花叢發出沙沙的挽歌。
到了離別時，最是難過。
“張少俠，老朽也是將死之人了，可否告知老朽你的名字和出身呢？”譙寒淡淡道，目光卻愈發渙散。
“我叫張花鹿，是東陽國人。”
“張花鹿……東陽國……啊！我曾聽聞你的名字，是東陽國第一天才，可我記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這時間，好快啊……”
“這一生，也值啦……”
譙寒低語著，露出微笑，緩緩闔眼。
溘然長逝。
張花鹿沒由來鼻子一酸。
在原地站了會，他掘了塊地，將譙寒的遺體就地掩埋。這副遺體靈性已絕，倒不用擔心妖獸打這個主意。
默然半晌，一個雪槐木製成的精致盒子出現在他掌心。
他三下五除二將盒子拆開，摩挲著其中一塊板子，片刻，在上麵刻下“紅桑忠義譙公之墓”幾個字，放在譙寒遺體旁邊，與之一同掩埋。很快麵前的土地上，隻留下一個低低隆起的小土坑。
雪槐木萬年不朽。
正如忠義之心。
張花鹿清嘯一聲，翩然而去。
蘆花蕩裏，夜風輕吟、蘆花低和，將那忠義臣子的故事，永遠永遠地頌唱下去，飄蕩在這片廣袤貧瘠的，卻又灑滿熱血的土地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