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凶

  江湖裏臥虎藏龍,人心何嚐不是;


  刀劍裏藏凶,人心裏又何嚐不是。.x23us.

  所謂大義,冠冕堂皇,說給自己聽。


  顧小年想了想,將自己方才所遇到的那幅古怪經畫的異象說了出來,其中自是帶著求解的意思,倒也沒有什麽掩飾。


  雲缺一驚,臉上浮現幾分駭然,不過更多的是因為對方能刀斬天人--既然對方能看到那幅白馬寺的鎮派經畫,自然便說明守護經畫的人已經死了。


  “那是白馬寺的傳承由來。數千年前,身騎白馬的書生入京趕考,路上見一身染惡疾的老僧,書生見其可憐,便將白馬變賣換了銀錢給他治病,可後來老僧依舊死去。”


  雲缺說道:“老僧死後,書生給他張羅後事,下葬時佛光衝霄,老僧屍身變成了一幅畫,落在了棺材裏。其後書生觀畫而通武道,傳下白馬寺這佛門一脈。”


  顧小年挑挑眉,不太信。


  或有書生心善,但對這從不相識的和尚如此盡心盡力,這也太令人難以相信了些。如果故事換一換,比如這書生看出了和尚身份不凡,懷有武功,便以盡後事而接近獻上殷勤,以換取武功,這樣倒更為人信服些。


  思緒到這,顧小年忽而一愣,隨即搖頭。


  往事真假數千年,他又沒有在場,如今這般惡意揣度倒真是好笑了。


  因此,他直接問道:“所以我所看到的異象究竟為何?”


  “經畫裏有天人的一縷殘魂,你應該是中招了。”雲缺說道:“佛門的三身法。”


  顧小年皺眉。


  “簡單來講,就是類似苗疆的蠱毒詛咒,如你所見是佛像的臉成了你,那本質就是度你成佛。”雲缺說道。


  “笑話。”顧某人很是不屑。


  雲缺笑了笑,“你信的話就是所謂的因果力量,不信的話就是類似精神秘法或者蠱毒的那般潛伏手段,在某個契機爆發出來。目的都是為了殺你就是。”


  顧小年點頭,這樣說就簡明很多了。


  看著雲缺,半晌,忽而輕笑,“北雲州如今正值戰事,沒想過要為朝廷效力?”


  雲缺一愣,眉頭下意識皺起,“為朝廷效力?”


  他是浮雲觀嫡傳,龍鳳之姿,而江湖與朝廷素來涇渭分明,豈能為朝廷效力。


  看見雲缺神情,顧小年說道:“你猶豫,是因為門派和朝廷相左,但你有沒有想過,朝廷這邊每多一位宗師,勝算就會多一分,戰爭便會結束的更早。”


  雲缺看著他,沒有說話。


  顧小年搖頭,“你們想的永遠隻有自身的利益,就算會為江湖人做些事,那也是因為會給你們帶來更大的利益。而像戰爭這種家國大事你們從不會參與,隻會認為那是朝廷該做的。”


  “難道不是麽?”雲缺問的是後半句。


  顧小年轉身便走。


  “你怎麽不說話?”雲缺有些急切。


  “因為沒什麽好說的。”顧小年的聲音很淡。


  本來就是與己無關,更無交情,對方會因此變成什麽樣,便不需要他去考慮。


  ……


  次日,北風凜冽,而風中隱有硝煙的味道。


  神都近來的生意有些蕭條,唯有米糧等物漲價,而購買者無數。


  顧小年坐在神侯府的大堂裏,暖爐溫熱,清茶飄香,而火房那邊也已經開始做午飯了。


  諸葛伯昭坐在堂首,手裏拿著一封信函,目光卻不時看向端坐的那人,帶著探究和懷疑。


  堂下,正站著一個年輕人,目不斜視,略帶恭敬。


  “跟刑部打聲招呼,白馬寺的案子六扇門接手。”諸葛伯昭道:“去吧。”


  “是。”領名捕身份的年輕人連忙退下。


  檀香陣陣,很輕,卻能安神。


  諸葛伯昭忍不住看向那人,開口問道:“昨夜,白馬寺的事情是你做下的?”


  他話中驚異多過懷疑,可又有那麽一份肯定。


  白馬寺一夜遭逢大變,掌門、首座等共七位宗師強者以及二百餘先天絕頂的僧人身死,青黃盡消,這與滅派無異。


  而諸葛伯昭想的更深的,是昨夜白馬寺天地之機晦暗而狂暴,那擺明是有超越宗師級別的武者意境迸發,氣機變動。在白馬寺裏,又會是誰?

  顧小年點頭,“他們昨日誆我過去,想殺我,那我隻能還手。”


  諸葛伯昭心神一沉,既有因此的驚駭,亦有因此的凝重疑惑。


  終於對眼前之人出手了,而且還是白馬寺這等聖地出手!


  顧小年嘴裏說出幾個人名,然後道:“風滿樓地位特殊,朝廷也與他們多有合作,但聞見不同,他們也曾作為某些高官手中的刀劍排除異己,罪行累累。”


  諸葛伯昭略有麻木,尤其是聽到還有七八位江湖上的宗師名宿死在對方手上之後。


  也即是說,對方昨日自傍晚伊始,一夜所殺之人足以引起江湖動蕩,而同時也會間接導致數個門派因此沒落,更別說還有那些依附的幫派世家,江湖格局必然會因此而變動。


  顧小年並不在意,“江湖人死的越多,對六扇門來說不就更輕鬆麽?”


  “可,可那是宗師!”諸葛伯昭語氣有些發顫。


  “那又如何?”顧小年直視過去,淡淡道:“他們的存在是威脅,也隻是一個象征,而不會為江湖為朝廷為百姓做什麽事情。”


  諸葛伯昭沉聲道:“你的殺心太重。”


  “惹我,就得死。”


  “你!”諸葛伯昭一噎,隨即悶聲,“昨夜白馬寺後山……”


  “我殺的。”顧小年說道。


  “……”諸葛伯昭手裏的信紙一下掉到桌上,半晌無言。


  顧小年並不在意,反而問道:“天牢裏有懂蠱毒的高手麽?”


  諸葛伯昭回神,聞之皺眉,“蠱毒?你又想殺誰?”


  不外乎他如此去想,在他心裏,眼前之人如今的殺性實在太大,偏偏無人可製,若長久放任如此的話,還不知道會引出何等的禍患來。


  顧小年一見他神情便猜個大概,當即心中失笑,不過還是道:“不是殺人,你要不說,我就自己去找。”


  諸葛伯昭連忙道:“苗飛。”


  “‘三不神醫’苗飛?”顧小年略作沉吟,起身便走。


  昨夜雖然在雲缺麵前表現得很是不屑,可對於那狗屁經畫的什麽三身因果,顧某人自是警惕萬分。


  留這麽一個東西在,他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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