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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伏殺

  被顧小年盯著的錦衣衛年紀不大,不足三十,有些微胖,不醜不俊,有些黑。


  此時,他喉間咽了咽,臉色微僵,有些緊張。


  羅蜜起初不解,但當仔細看了會兒後,一瞬恍然,接著心底便是泛起涼意。


  沈韜氣機已然變化,將這人牢牢鎖定。


  在三人的注視下,這錦衣衛臉上的神情由緊張慢慢變得平靜下來,他的表情變得僵硬,卻是低低在笑。


  “這是怎麽回事?”呂瑾手按馬韁,身子朝前探而微繃,顯然覺出不對。


  “你是如何混進來的?”羅蜜冷聲道。


  作為羅網中尋蹤匿跡的高手,被段無視親自誇讚然後放進此行的隊伍裏,本就擔負著極大的責任。可此時,卻連隊伍裏何時混進了一個外人都不知道,而且還不是自己最先發現的。


  若不是顧小年,恐怕她還要一直被蒙在鼓裏。


  那錦衣衛低笑幾聲,身形陡然拔高幾寸,但原本寬大的身軀卻有些縮水,幾乎是眨眼間,形體大變。


  身周之人一下遠離幾分。


  那是張很普通的臉,中年人的臉上似乎帶著這個年紀的愁苦,隻不過這時卻在笑。


  “不好,快退!”沈韜的注意力一直鎖定在對方身上,此時瞳孔一縮,驀然喝道。


  一聲爆喝,反應快的諸如羅蜜則抱起唐心從馬上飛掠而退,反應慢些的則還未脫馬。


  有些晚了。


  中年人的雙手一直藏在不為人看到的飛魚服氅衣底下,而他身軀雖然縮水,但那肚子並未減下去,隻不過因天黑加上飛魚服的深色,所以並不太引人注意。


  此時,他整個人卻是一下爆開,如同落下的炸藥,血雨與碎肉飛濺。


  夜裏,血的顏色是那樣鮮豔。


  有慘叫,那是躲之不及的人被爆炸波及到了。


  哀嚎在陡然安靜下來後是如此清晰,又令人寒毛倒豎。


  四下裏,忽然有光出現,先是一束,接著就像是螢火蟲般星星點點,那是火把,表明四下圍上了許多人。


  羅蜜用手扇著爆炸後的煙塵,味道太過難聞,裏麵有肉焦糊的臭味。


  煙塵很大,四下看不清,隻能隱約看著那些突然出現的光亮。


  沈韜退的最早,此時卻聳然一驚。


  “大人!?”


  在方才,他分明沒看到顧小年有躲閃的舉動!

  話一出口,一縷寒芒忽地自左側而來,出手刁鑽而又狠辣。


  “什麽人!?”沈韜回身一拳,口中怒喝出聲。


  他這一聲不是壯膽或是受驚,而是為了提醒其他人。


  拳風破開煙塵,顯露出了偷襲者的真容。


  沈韜雙眼一睜,兩人交錯後,他大聲示警,“小心身邊東廠的人!”


  話音落下,錯身那人回身便劈來一刀,沈韜察覺殺機,雙拳迎上,毫不留手。


  那邊,在他示警之後,羅蜜等人自然注意東廠的人,但東廠之人也有無辜,他們被這突然的一聲喊搞的有些疑惑。


  場中忽地好似刮了一陣狂風,煙塵四散,登時一淨。


  顧小年坐在馬上,鼓蕩真氣散去,臉色微沉。


  眾人這才看清場中,那與沈韜交手的正是某一東廠之人。


  呂瑾眼中雖有疑惑,卻也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呂大人不知道?”顧小年感知著從四下田野裏圍攏過來的人群,開口道。


  呂瑾眉頭一皺,“你這是何意?”


  顧小年瞥她一眼,沒心情分析她話中真假。


  “這還是拜你所賜。”他說道:“你傳書也太頻繁了些,讓宮中那位起了殺心。”


  呂瑾臉色一沉,“顧小年,你休要信口雌黃!”


  說著,她朝四周看了看,道:“前邊咱們就碰到過幾具屍體,現在又被魔教賊人所圍,明顯是因為你中了魔教的奸計。”


  呂瑾冷笑幾聲,“你這是一直被魔教牽著鼻子走!”


  這時,沈韜那邊傳來一聲沉喝,已然是他將那東廠緹縱擊敗擒下了。


  “說,你是誰的人?”沈韜封住這人穴道,抓著衣領問道。


  被他所擒之人嘴角露出幾分冷笑。


  沈韜眼神一變,手上猛然變抓為刺,一下戳進這人喉骨。


  好像是什麽機關碎裂了,一聲脆響,手中那人隻是抻了抻腿,便一動不動了。


  同時,原本稍有鼓脹的腹部和喉間便恢複如常。


  “這?”


  圍攏過來的廠衛諸人不由得退了退,羅蜜卻是若有所思,隻不過若真如她所想,那也太過可怕。


  沈韜的起身,臉色陰沉。


  “大人,是造作監的死士人傀。”他沉聲道。


  呂瑾聽了這個名號,臉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端坐在馬上的身影。


  死士人傀,顧名思義,這是完全不惜命的死士。是將貯存火藥的特殊機關存放於人體,小小的一點卻難以為人所察,一旦自殺引爆,方圓三丈之地寸草不留。


  普天之下,掌握這項工藝的,隻有大周朝廷,工部造作監。


  顧小年輕輕一笑。


  “都什麽時候了,你竟還能笑得出來!”呂瑾咬牙冷聲。


  無他,因為此時那些持著火把的人終於臨近,已到眼前。


  四麵包圍,彼此相隔不足二十米,場間寂靜而無聲,隻有火把上偶爾被風吹散的火星。


  人很多,三五百人是有,黑衣勁裝外套著半身薄甲,很薄的鋼片合成,不影響行動,防禦驚人且輕便。


  他們氣息沉重,過半先天。最主要的,是這些人身上散發出的軍伍悍氣,身上那股殺伐之意比秋風還要寒涼。


  “中州州界邊關的軍卒?”呂瑾咬著後槽牙,緩緩拔出腰刀。


  沈韜將薄織套好,上前一步,朝那火把之後朗聲道:“不知是哪位將軍前來,可否現身,說道說道?”


  無人應話,反倒是最前排的人舉起了手中的機弩。


  那是貨真價實的單臂機弩,雖然不如錦衣衛的輕便,但威力更大,尤其是人多且距離近的時候。


  而且,還有輕微的金屬碰撞的悶響,不是機括,那是火器發出的聲音。


  也就是說,這幫軍卒武裝的很全麵,是帶著必殺的心思來的。


  看著那漆黑泛寒的箭簇,沈韜額頭微微見汗。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身為錦衣衛,而且還是蒼龍七宿,竟然會被自家的人圍住,且待會要麵臨圍殺。


  “本座乃東廠掌刑千戶,上官督主麾下,爾等想要做什麽?”


  呂瑾尚且想不通,或者說,是她不想想明白。


  她眼眸發紅,呼吸微粗,是憤怒到了極點,如同被人背叛。


  或許,本也是如此的。


  有人開口,自漆黑之後,那裏沒有火把。


  “顧大人應該是明白的吧,那人讓本將軍給你帶個話,太聰明了不好。”


  話落下,便是腳步聲,不是過來,而是離開了。


  沒有掩飾,也沒有再贅言的必要,因為他覺得,此間的人都要死了,他真的隻是負責帶話而已。


  腳步聲漸漸不可聞直至消失。


  顧小年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是場間唯一還坐在馬上的人,而且,場間也隻有他座下的這一匹馬。


  羅蜜抬頭,看了過來,或者說,呂瑾沈韜等隨他一同的人,都看向了他。


  顧小年緩緩開口,“你數次傳書回京,讓宮裏的人覺得你會壞了計劃,當然,也可能是覺得咱們猜到了不該知道的。”


  “什麽計劃?”呂瑾下意識問道。


  “原來,你真的很蠢。”


  顧小年看了她一眼,無視她陰沉下來的眼神,不在意地笑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朝廷隻是為了要殺一個餘希和幾個逃犯就如此大動幹戈吧?甚至還會派出您這一位大人。”


  呂瑾聽出他在嘲諷自己,但她心裏迫切想要知道以往無話不談的姐妹為何想要除掉自己,她們明明早就說好要同甘共苦,以後的路一起走的。


  顧小年搖了搖頭,“從一開始,目的便隻有一個。”


  這一刻,一陣涼風經過,草木蟄伏,火苗搖晃,弩機清脆,機括彈響,無數漆黑而鋒寒的弩箭齊發,如蝗如雨,鋪天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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