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傷
顧小年之前有注意到,此地幫工便是從那側小門裏端著茶壺進來的。
而那處小門沒有實門,隻是用一塊布簾擋著,所以,早在持劍男子被吳求吸引,躍到房梁上時,他便無聲無息地快速離開了。
驛站處在縣城郊外,顧小年原本打算直接在院子裏藏起來,可一想到雖然剛才戰鬥沒見到驛丞,但對方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所以他才忍著劇痛從院子的後門離開。
四麵空曠,這裏離縣城還有幾裏地,除了一條寬敞的官道外,就是田野荒地。
顧小年捂著胸口,扒拉開路旁排水溝的雜草,把自己埋了進去。
這條水溝已經幹涸了,枯黃的蘆葦野草很多,又有天然形成的坑洞,藏一兩個人完全沒問題,隻不過若是有心查探的話還是能被發現。
顧小年簡單清理了下腳印,不是想躲在這兒,實在是他跑不動了,隻能躲在這裏。
幹涸的水溝裏仍然有陣陣難聞的惡臭和怪味兒,晌午太陽正盛,哪怕是深秋季節,顧小年身上還是冒了一層汗。
左手汗水淌進傷口裏,酸爽地要命。
最主要的,還是胸前受的那一掌,怕是傷了內腑。
武者錘煉身體,甚至可以達到無懼刀劍砍傷的地步,但內腑永遠是脆弱的,因此才有內傷外傷之說。而任何一篇熬煉內腑的法門,必定都是至寶級別,價值不可估量。
同理,那種能直傷內腑的招數也是稀有罕見,價值不菲。
因此,一般武者若是傷及內腑便需仔細調理,怕的便是留下後遺症。
顧小年臉色蒼白如紙,他幾乎是頂著眼前的無數星星才把自己藏好的,而心裏,則是在這半清醒半是迷糊之間不斷觀想‘登仙劍章’。
求的,便是可以僥幸內辟丹田氣海,以內力療傷。
相對於武者來說,運行內功心法以內力療傷遠比尋常的丹石湯藥有效的多,關鍵是省錢。當然,類似百年人參、天山雪蓮這種療傷寶藥還是極其珍貴的。
顧小年現在隻有隨身帶的金瘡藥,這是治療簡單外傷的,治療內傷的自然沒有。
他現在也不敢用。
武道一途神秘莫測,有太多秘術功法防不勝防,這也是江湖人的可怕,他們走南闖北,身上說不得就有一兩式絕招。萬一那持劍男子擅長追蹤,顧小年雖然不覺得自己藏身安全,但若是散出金瘡藥的藥味兒,難保不會提前暴露自己。
所以他隻能撕下袍衣將左手綁住止血,同時不斷以用手輕撫胸膛順氣。
他現在處在死亡的邊緣,這一點他很清楚。
……
天色漸漸淡下去,顧小年身上的汗跟土已經混在了一起,就連五感都異常恍惚了。官道上沒有任何急促的馬蹄聲,這也讓他知道方顯等人應該還未得到消息,心下難掩失望。
但同時,也有些慶幸,畢竟,看樣子那些殺手也沒有四下搜尋。
顧小年腦海裏浮現出驛站內的那一戰,自己拚盡了全力,以渾身酸痛難當的代價換來的,卻是在那蒙麵壯漢的刀下生還,可對方也不過是個粗通拳腳的莽夫罷了。
自己一對上那持劍男子,對方隻是隨手一擊便將自己‘秒殺’。
他忽地想起了方顯對江湖二流境界的描述,隨手一擊足以摔碑裂石,內力貫通之時有莫大威力。
自己現在真是嚐到了。
顧小年緊閉雙眼,持劍男子的出手並無章法可言,或者說他和吳求還沒資格讓對方出招。但吳求也是拚盡了全力,鴛鴦腳和輕功都用出來了不說,臨戰能力也是展示的淋漓盡致。
“隻能說不愧是曾經的三流高手麽。”顧小年自嘲一笑,自己還想著幹掉吳求,可在此之前連對方會輕功都不知道。
騰轉挪移之法,以及輕身功夫都是武功裏比較罕見的,這類武功往往相比拳法劍法之類的要珍貴許多。畢竟這都是保命功夫。
顧小年此時要說沒什麽嫉妒心是假的,嫉妒吳求既有成套的內功心法,也嫉妒對方那被毒散蠶食卻依然可以練武的身體素質,反觀自己,真是戚戚然。
他此時完全是在亂想,心裏的害怕和擔憂也因著思緒的發散而漸漸消退,這種轉移注意力的方法的確管用,哪怕現在他並不安全,可這麽一亂想,就好像自己已經回到了衙門裏一樣了。
‘噠噠噠!’
急促且雜亂的馬蹄聲從遠及近,不難聽出這是馬掌踩在官道的硬土路上才傳出的脆響。
顧小年心神一振,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方顯的喊聲。
……
“四下仔細找,一定要找到他!”
方顯騎在馬背上,麵露急色,本是不大的雙眼此時寒光盡閃,掃過空曠的周遭。
與他並排的是一個同樣服飾的中年人,此人下頷三縷長髯,麵色蠟黃而有疲態,但一雙眸子裏不時閃過精光,顯然是個狠角色。
“老方,你別急啊,小顧捕快人機靈的很,說不定現在早跑回縣城了。”他開口道。
“李文和,你別在這跟我說風涼話。”方顯冷眼看著他,“若此時要找的是你兒子,你還能說出這番話?”
這人正是青河郡三大捕頭之一的李文和,此時聞言,倒也不惱,隻是嘿然一笑,撫髯說道:“顧家老大得了當朝首輔的垂青,你方老哥發跡可是指日可待啊,早知如此,老夫也該與他結個善緣才是。”
方顯連搭理他也沒搭理,不過在此搜尋的人手都是李文和所轄的接應捕快,倒不是為了什麽同僚的麵子或是體恤下屬,隻是單純的如對方所說,想結個善緣罷了。
隻不過他現在見不到顧昀,這善緣就用在顧小年身上了。
無論找不找的到,屆時顧昀都會承他這個情。
方顯自然知道這李老二的算計,不過現在也沒辦法,憑他一己之力是沒辦法找到人的,更別說經此一番他的手下幾乎全部折損,除了生死未卜的顧小年之外,便隻剩下了此時在衙門裏養傷的吳求。
想到這,他的心裏不由湧上了一層陰霾。
驛站早已人去樓空,無論驛丞還是幫工全部不見,就連吳求所說的那些殺手,他們的屍體也同樣不見了。唯一剩下的,便是自己手下那六十五具衙役捕快的屍體。
這裏麵沒有找到顧小年的,所以方顯才斷定顧小年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