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畫坊的第一位客人
“姑娘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牙儈在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姑娘對我有所不喜。”
“你誤會了,我對你印象很好。”如果靳孟修長得像王大治,剛才摸她脖子的時候,早就被她甩了一巴掌,可見長得好還是優勢的。
“那姑娘為什麽會覺得我想勾引你呢?”靳孟修對自己相貌還挺有自信,有時不小心唐突女子,也不會有人罵他登徒浪子。
“男女有別的道理,你會不知道?”吳諾深諳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個道理,靳孟修什麽都沒用,萬一纏上她,她肯定會吃虧。
“我不過是給我的雇主按按脖子,我聽說有人專找會按摩的婆子,我就想著多為你做些事你才不會將我換掉。”
“借口,第一晚就讓你摸了脖子,你難道不會得寸進尺嗎?外麵都說長得好看的小廝,一天到晚就想著爬女主人的床,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靳孟修淺笑一聲,他暫時還沒這個想法,不過想討點這女人歡心倒是真的:“下次,我做事之前會先問過你。”
吳諾瞥了他一眼:“我要休息了,去給我打洗腳水。”
“我也會按腳底的穴位,姑娘可否……”
“滾!”
畫坊開張後,第一個客人是柳公子的族妹柳七。
這姑娘是家中第七個女兒,因為沒有兄弟,所以她父母將她留在家中準備招婿上門。
她得打理家族生意,所以並不像一般姑娘忌諱在外拋頭露麵。
因為巴城中認識柳七的人多,所以吳諾這次給柳七作畫免費,條件是柳七得將畫作掛在自家店中。
任何事情隻要對自家生意有益,柳七都不會拒絕。
“司姑娘,今日我穿上了我最美的一件衣裳,你可得將我畫得美一些。”
“等我將形打好後,先給你看再上色。”吳諾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真實的自己,她將人畫得太像了,那些長得不好看的人,會不會覺得是她畫技不行。
“服務這般周到。”柳七在院子四處走動著,來到桃花樹下:“待會我得坐在這個竹椅上嗎?”
柳七身量不太高,吳諾不打算讓人和畫像相差太大,為了畫出來好看,自然是要讓柳七坐著的,吳諾親自給柳七示範了一個姿勢。
“待會你就這樣坐,畫你四分之三的側麵,這個角度好看。”
“嫌我正臉見不得人?”柳七挑眉到。
吳諾正經的說道:“不是,一般畫神像時才用全正臉,顯得莊嚴。”
“不對啊!門神就是四分之三側麵。”
“你會拜門神嗎?會給門神燒香嗎?”吳諾盡量心平氣和,畢竟以後可能有比柳七刁鑽的客人還有很多。
柳七在花圃中轉了一圈:“我給你提個建議,不要來這裏的人都共用這個背景。大戶人家都挑剔,喜歡別人沒有的東西。”
“我們這裏暫時能變化三套背影,如果畫坊生意好,會考慮增加其他的。”他們這些的背景都是可以拆卸的,桃花什麽的隨時可以換成海棠花,隻不過得麻煩些而已。
柳七在桃花樹下落座,陽春教她擺出45度角仰望星空的姿勢,然後給她整理頭發衣物。
在柳七對麵三米外坐著涼夏,涼夏在畫紙上隨意勾勒著出輪廓,就將柳七衣料上的顏色做著標記。
而吳諾去到暗箱中,用兩塊琉璃片,將柳七的人形找好角度,調整好大小,投在宣紙上。
暗箱中有準備削好的炭筆,吳諾會畫施工草圖,自然照著輪廓描草圖,也不在話下。
草圖準備好後,吳諾從暗箱後門出去,將草圖檢查過十分滿意,再交到柳七手中。
“你看看若是滿意了,我就給讓人給你上色。”
“這,是我?”
“誰看都知道畫像上的人是你,是不是和其他美女圖不一樣。那些美女共同一張臉,我這裏是千人千麵。”
柳七撫摸著臉,說實話畫上的人比不上美女圖中的美人,可比她印象中的本人好看太多:“這兒有銅鏡嗎?”
“孟修,去我屋裏將銅鏡拿來。”
柳七看著銅鏡,沒想到她這個角度能美到這個程度。
“你會將我臉上斑點畫出來嗎?”
“你想將斑點留在上麵嗎?”
“我最近看了一本醫術,上麵有古代女人祛斑的法子。斑點遲早會掉的,就不必畫上去了。還有現在冬季來了,過完這個冬,我皮膚肯定會白一些,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我會把你能遮掩的不足之處都去掉,但你得將它掛在店鋪裏最顯眼的位置。”
柳七在袖口中摸索著:“雖然你說了免費,但忙活了一上午,我也不能什麽都不表示,這三文錢拿去買炊餅吃。”
今日隻有一個客人,所以隻有涼夏一人前來,陽春純屬是來湊熱鬧的。
因為暗箱鑲嵌在東廂房內,周圍又有東西遮擋。所以這院子的人除了靳孟修,都對吳諾手中的草圖感到驚訝。
涼夏在心中暗暗稱奇,難怪三姑要挑聽話的伎子,還不準他們多看多問。
吳諾將草圖交給涼夏:“回去後讓他們速度快些?”
“我最近事多,最快得三日後。”
“你來作畫?”吳諾驚異道:“豈不耽誤你時間。”
“從下個月開始,我就隻表演不出去陪客,如果教坊來了新人,我就讓新人代替我表演的位置,以後不拋頭露麵了。”
涼夏和梁山的事,就像吳諾看過的青春疼痛文學。吳諾調笑道:“是因為梁竹走了,你用作賤自己的方式報複他,他也看不到了嗎?”
“我很可笑是嗎?可我覺得為錢拋棄尊嚴,更下賤。”
這話明顯是在諷刺她,吳諾將草圖從涼夏手中抽回,交給陽春:“你幫我交給三姑,讓三姑安排。”
“好啊!我這幾日的客人越來越多了,需要我把你找幾個客人來嗎?”
“我這裏暫時隻接待女客,如果有合適的,你就介紹幾個,我可以給你一些介紹費。”
陽春一直想和吳諾搞好關係:“朋友之間說什麽介紹費,太傷感情。”
“那到事情請你吃酒。”
“我可記下了,時間不早,我也得回去了。”
“孟修,送客人。”
翌日,吳諾就等到了陽春。
吳諾高興地將人迎進來:“這才一夜就畫好了?”
“不是,涼夏死了。”陽春撩著頭發到,看她輕鬆的樣子,涼夏的死並未引起什麽波瀾。
昨日還爭執過兩句的人,今日就沒了,吳諾踉蹌一步:“怎麽死的?”
陽春麵上帶著動人淒美的微笑:“今早上涼夏一直沒下來吃早飯,到排練時三姑去敲涼夏房門,但涼夏沒有回應,三姑還以為涼夏跟野男人跑了,就讓人撞開房門,結果看見涼夏躺在床上,嘴角有著血跡人沒氣了。”
“報官了嗎?”
“沒報,三姑給她裹了一床草席,就雇人給扔亂葬崗了。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那副畫可能得多等幾日。”雖然沒人在意涼夏是怎麽死的,但三姑和小師,還是得給教坊眾人做些思想上的教育,讓大家珍愛生命,不要效仿涼夏。
“也許三姑會給我們漲工錢。”陽春慢悠悠說到。
“怕你們覺得日子苦,跟涼夏去了嗎?”
“那是當然了,其實和其他鴇母比起來,三姑真的很好。她從沒有將我們剝光關過豬籠,還願意給死去的涼夏一裹草席,對於不願意拋頭露麵的伎子,她也沒給他們灌藥……”
“這樣比起來三姑簡直是菩薩,我今日無事,和你回教坊看看三姑。”
住在這條街上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大多數家庭都屬於不挨餓,但卻積攢不下餘糧的情況。
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家境,最讓人焦慮。
這一年冬日,因為吳諾好多人都在柳家找到了一份活計。
柳家需要的可不止是織布的女工,搓麻、洗麻、漚麻、縫製這些步驟都需要人完成的。
而除了吳諾介紹過去的人,他們並不對外招工。
如今在這條街上,吳諾地位高過了這條街上的保長。
走一路,就有不同的人前來問好,有的還往她手中塞雞蛋。
吳諾有些尷尬,但陽春卻興致勃勃,還和這條街上鄰居攀談。
三年前,十四歲的陽春從中山流放而來,一路上經曆過太多生與死。此刻,涼夏的死早已在她心中掀不起波瀾。
走在大街上,她依然眉開眼笑說著趣事。
“聽說坊主回教坊了,你和暖冬也敢這樣胡鬧?”
“是說坊主回來了,但坊主從來都不管我們,我們也從未見過坊主。”
“三姑怕坊主怕得要死,我還以為坊主是多麽可惡得人呢!”
陽春突然想起件事,一改之前張揚的姿態,低聲道:“有件事,我就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其他人。
三姑是真的很怕坊主,前幾日我在三姑房門外聽見磕頭的響聲,三姑口中還喊著坊主饒命。”
“這麽有意思。”吳諾嗤笑聲,難怪三姑最近都沒找她,也不關心畫坊的事情進展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