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初見（二）
“醒醒！”
“你醒醒！”
“別睡了！”
“你不能這麽睡，這樣睡，你會死的！”
“快醒醒！”
……
他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那個“一晃而過又進了夢”的女孩。
“太好了，你醒了！”
見他能叫醒，她才鬆了一口氣，“我阿娘就是因為沒叫醒，所以再也沒有醒來，你以後不要這麽睡了，很危險的。”
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促，額前還冒著細汗，似乎跑了很多路。
“你可真髒，我從未在禦孁族見過像你這麽髒的孩子，真搞不懂你們雄性，為什麽這麽喜歡打架。”
她一邊將懷裏的東西倒在他身上，一邊繼續道，“你回家之前最好先收拾一下，你這樣回去，看著怪可怕的，即便你阿爹阿娘不罵你，心裏也會擔心你的，既然愛打架，就不要惹阿爹阿娘傷心。”
“……”
他沒有回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他可不知道阿爹阿娘罵人的樣子是什麽樣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也沒有人會在意他是不是一睡不起。
“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熠螣族的人送我的，太多了，我帶著不方便，我家離這裏很遠，要不然先擱你這裏，回頭我再來問你拿，可以嗎？”
她一臉認真地問道。
他低頭看去，全是他平日見不到的好東西。
尤其是食物，他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實在是太餓了，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這些獸皮倒是沒問題，但這些食物……”
她看著新鮮的食物，咬了咬嘴唇，開始犯困，喃喃道，“等我下次回來，都不知道要什麽時候，肯定會壞……”
“啊！”
紫瞳閃過一道靈光，她笑著對他道，“要不然你幫我吃了吧，你們雄性胃口都比較好，想來三兩天就可以幫我吃光了，就這麽放著等它變壞，太浪費了，就這麽定了，這個難題就交給你了~！”
“……”
他愣了愣。
在熠螣族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幫助他的人，但人們給他食物，無論以何種方式，都被他理解成施舍。
所以，他寧可幾天不進食，也要靠自己的本事獵食。
而眼前這個愛笑的小雌性，雖然撒了謊，卻如此善良，她竟然在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他的感受。
那是沒有人在意的廉價感受！
但她在意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事！”
牧紂的一聲厲嗬，打斷了少年對童年最美好的一段記憶，而他藍眸裏的女孩，也徹底失去了動人的笑容。
“妡児即便不是巫女，我也絕不容許你們如此放肆！”
牧紂叱責道。
獸世大陸還沒有進化到不許近親交合的觀念，他們依然奉行血脈以最純的方式不斷延續下去。
但禦孁獸純正血統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汙染，哪怕他認可這小子的潛力，他也絕不容許自己的純正血統這麽汙穢下去！
“我的事，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少年低垂的顏，沉著急速燃燒的眸，他低聲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都不是那個可以主掌我命運的人……”
祭壇上沉睡的少女，天性善良，除了牧紂，在場的獸人們，恐怕沒有一人希望看到她這麽死去。
但就像牧紂說的，那是她無法更改的宿命。
看到少年為此發狂，並蓄勢要攻擊牧紂的時候，獸人們開始著急，他們希望這個混血少年可以不做無謂的犧牲。
他若是妥協，聽從牧紂的安排，不計前嫌，說不定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到禦孁族，甚至破例繼承禦孁族下一任統治者，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不是純正血脈的繼承人。
畢竟出現雙形態的獸人，在獸世大陸比純正血脈還要稀少，他不僅可以強大，而且是正常獸人的雙倍！
這也正是牧紂改變心意，決定重新接納這個混血後代的原因。
“轟——”
少年先發製人，急速衝向祭壇，欲勸說的獸人們都沒來得及開口。
“呯——”
祭壇的神像被瞬間擊碎，牧紂則安然無恙，他躲過少年的攻擊，並毫發無損地重新落地，優雅體麵。
“不光是你和妡児，拓餘堊莫的所有生靈，我都可以主掌，我要你們死，你們就絕不可能活。”
牧紂霸道宣布道。
言下之意，他如今還能讓這小子站著跟自己說話，也是因為自己給了他活的許可，他應該為此感到慶幸，而不是發起愚蠢的進攻。
這是以卵擊石。
“給我——去死！”
少年毫不領情。
“你不要跟你母親一樣，活路不走，非要尋死。”
牧紂警告道。
這是他最後的一點耐心了。
“去死——！！！”
少年怒吼一聲，隨即一條泰坦巨蟒赫然成形，“轟”的一聲，拔地而起，直擊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牧紂大人！”
眾獸惶恐。
但在這緊急關頭，牧紂依舊一臉平靜。
他望著那雙被仇恨燃燒著的藍色豎瞳，提醒道，“祭天儀式順利完成，你不懂是什麽意思嗎？”
“……”
藍瞳一頓。
這不是簡單的作戰幹擾，這是在擊垮他一直堅持的信念！
“不是我害死了妡児的。”
牧紂從不跟人解釋。
他做事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在這片土地上，他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要什麽，也可以得到什麽。
但這一次，牧紂破例了。
他是真認可了這隻混血獸，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低級獸可以衝突層層關卡，甚至超越純正血脈的力量。
這片大陸實在是太有趣了，沒有人能看懂它的規則，但時刻又感覺得到了它的嚴苛，它用最為粗暴又最為野蠻的生存方式告訴生命們，必須嚴格遵守它製定的規則，但規則具體是什麽，卻又無法歸納，仿佛隻有最後的“死”才能給出最為精確地判斷。
但牧紂不願意等到死的時候才知道結果。
作為拓餘堊莫最強的存在，離神者僅一步之遙，他不可能就此罷休，神者是傳說，而他，就要成為那個“傳說”。
本以為隻有血脈的力量才是決定進化強弱的唯一標準，但明顯，這小子出現以後，打破了牧紂的固有思維。
他以最弱的姿態現世，卻在這片布滿危險又極具誘惑的大陸上，不僅存活下來，甚至以驚人的速度在升級。
“這是妡児自己的選擇，她才是主導這場祭祀儀式的關鍵，她怎麽可能在被逼的情況下以生命為代價完成她最後的一場祭祀？”
牧紂淡然道。
明明是他最為疼愛的一個後代，如今道出她的死因，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
“不……”
不可能。
“她答應等我回來的……”
少年開始混亂。
但他又無法反駁這個男人的話，每一場祭祀，都必須當事人心甘情願才行，像祭天這種大事，更不可能違心。
“因為妡児的覺悟比你好，她知道你們的關係不幹淨。”
牧紂道。
“啊——！！！”
少年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