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怎麽了?
“沽婆!”
艾冉去了伽蒂爾的住所,見沒人便把甫筽草留下,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氣,便半路折返來了沽婆這兒,本不想告狀,但她實在是討厭淮村的景亥。
一想到列崸村的領袖之位真的要被他代理,感覺天都黑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要村長。
“沽婆!”
艾冉見沽婆佝僂著背坐岩石上曬太陽,便加快腳步。
“沽婆!我要告狀!你猜我剛剛見到了誰?我見到了淮村那個景亥,他太討厭了,沽婆你去跟長老說說,別讓他代理伽蒂爾的位置!”
艾冉繞到沽婆跟前,沽婆一動不動。
“……沽婆?”
艾冉彎腰,見沽婆半眯著眼睛,雙手搭在拐杖上,微微低著頭,打著瞌睡。
好吧……
來的不是時候,正好趕上沽婆打瞌睡的時候,她聽力本就不好,又睡著了,怕是艾冉叫也很難吵醒,倒不如讓她先瞌睡會兒。
艾冉轉身,然而不等她邁開腳步,就聽見“啪嗒”一聲。
“……”
艾冉愣住,整個人都僵硬了,同一時間,艾冉的餘光正好落在沽婆那張白如紙的臉上,艾冉嚇得忘了呼吸。
“嗷嗚……”
小猞猁從艾冉僵硬的臂彎裏抽離,跳落,低頭嗅了嗅沽婆冰涼的麵孔,隨即揚起小臉,望著一臉錯愕的艾冉,嗚咽了一聲。
艾冉不懂小猞猁的意思,但隱約已經察覺到了什麽,隻是不願相信,艾冉蹲下身,顫巍巍地朝沽婆伸手……
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
跟目睹奶奶最後一麵的時候一模一樣。
“沽婆……”
艾冉的聲音下意識地發抖。
她小心翼翼地將沽婆扶正,但沽婆已經握不住拐杖了。
布滿褶皺的麵孔上,雖然煞白嚇人,毫無生氣,但依然留著慈祥和依稀可辨的笑容,尤其在陽光下,莫名暖了那雙濕潤的烏眸。
艾冉的手指湊近沽婆的口鼻,卻感受不到氣息。
刹那間,艾冉的頭腦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同時淚水嘩嘩地往外淌,她慌張地起身,四處望去,尋求幫助。
悲傷不知是出於死亡的敬畏,還是因為沽婆忽然離世的哀痛。
艾冉淚水決堤,陣腳慌亂。
即便這個老太太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但相處的這段時間,每一刻都是溫馨的,她跟自己的奶奶和姥姥一樣。
但是張開的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唯有聲帶處傳來撕裂的疼痛感。
或者說,是艾冉的聽力出現了問題,她奮力呼喊,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聽不見自己慌張無助的哭聲。
奇怪的是,列崸村的獸人們好像集體消失了一般。
一個影子都沒瞧見。
不管雌性還是雄性,一個都沒有。
艾冉四處奔跑,呼喊,她需要幫助,但她發現自己被一片嚴嚴實實的“靜默”包裹了,被一個無聲的環境囚禁了。
“有人嗎?!”
整個村寨都空蕩蕩的,就連小猞猁也在艾冉奔跑的時候跟丟了。
“啊——”
艾冉從未如此絕望過。
“淅——”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無聲的孤獨,吞噬著她的理性,她一路狂奔,回到家,發現洞穴裏的陶罐已經搬走,淅依然不在家。
哦不……
艾冉恍然發現,陶罐不是搬走了,是沒有搬來過,周遭的一切,像極了幻覺,景亥和喜婆沒有來過的痕跡。
“人呢!人都去了哪裏——”
艾冉放眼望去,不見一活物,四周都是參天古木,鬱鬱蔥蔥的原始草木。
“淅!淅?!”
艾冉站在平地上,往四周望去,呼喊。
她確定自己的腳沒有挪動,但是視線裏的景物卻忽然動了起來,周遭的一切,像是活了一般,繞著她旋轉,逼近……
最後化為一堵牆,急速壓迫。
“啊——”
艾冉歇斯底裏地大吼一聲。
就在艾冉崩潰的時候,餘光瞥見腳邊的苧麻,她記得這些,是她曬的,同一時間,腦海裏也浮起了自己采摘的模樣。
以及她辛苦搬運的樣子。
“不,不是的……”
艾冉隱約記得不是自己搬運的,但想不起來是淅化成蛇獸形態幫她搬來的,甚至,她逐漸忘了蛇獸形態的淅,和……
一個叫“淅”的蛇獸人。
“我……”
艾冉抬起濕潤的臉龐,她恍惚了,擦著不斷滾落的淚水,她忘了她為什麽悲傷,為什麽恐懼和不安,她一下子忘了很多事。
但又好像記得一些什麽。
零碎的記憶就像陶瓷碎片一樣,在頭腦裏碎開,割裂著她的頭皮。
“我在哪裏?”
艾冉隱約記得在曬苧麻,遇到了一些討人厭的獸人。
什麽?
什麽獸人?
艾冉開始懷疑,她不是瘋了就是一直在做夢!
是假的,一切經曆都是假的?
她根本就沒有遇見蛇獸人,根本就沒有穿越到獸世大陸,她隻是做了一個夢,其實一直都是她一個人,是她扮演了各種各樣的角色……
洞穴裏,一片狼藉。
零零碎碎,破破爛爛,有燒火的痕跡,卻並沒有艾冉常規意識裏的東西,擺列並不是井然有序的,石壁上也沒有儲物的洞口。
“不是!不是的!”
艾冉起身,重新跑向伽蒂爾的住所。
伽蒂爾依舊不在,唯有艾冉臨走時留下的甫筽草,是他不在,還是根本沒有這個人?
“等等……”
艾冉的頭腦還是發昏,伴著刺痛,伽蒂爾是誰?為什麽腦海裏會有這個名字?她意識當中是有這個人的,但是具體想,又好像不認識。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夢……”
艾冉不信,喃喃自語。
她努力回憶,緊抓著支離破碎的記憶碎片,吃力地爬起身,繼續往前。
隱約記得是一個老婆婆死了,所以她才哭泣,奔跑,四處尋找幫助的,艾冉不知不覺又跑回了沽婆的住所。
但當她定睛看去,卻愣住了。
根本就沒有沽婆的屍體!
除了一堆雜草和岩石,什麽都沒有!
“……”
艾冉徹底淩亂了,她蹲下身,抱頭痛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麽,不是她瘋了,就是囚禁在一個封閉而絕望的夢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