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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無愧於心

  這算是他們二人私定終身嗎?所以百裏城虹才是雲昭的“原配”?她隻是來玉國做兩件事情便要回雲城去和百裏城虹成親雙宿雙飛嗎?

  玉玨的心情不好了,很不好。


  雲昭看著玉玨黑沉的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有點涼,你不舒服?”


  玉玨不作聲。


  雲昭隻好朝慕楓喊道“慕楓,把你家太子爺推進屋裏去。我回去拿一下藥箱。”雲昭說完便走出了青竹園。


  此刻在大將軍府自己院子裏喝酒的百裏城虹,無端地連打了數個噴嚏,抬頭看了看天色,晚霞滿天,暖暖的斜陽照過來,並沒有要變天的跡象。是誰,在說他壞話了嗎?

  這一幕光景,讓他忽然又想起了五年前,也是一個霞光萬裏的日落時分,那個趾高氣揚的鬼馬丫頭自稱姓雲,出現在索蘭城的城門下,點名要見主帥,然後和他打賭,城內的水井都被投了毒。


  他自認和赫連駒暗地裏清掃了一遍城內的細作,怎還會有人能在全城的水井裏投毒?然,關乎索蘭城的生死存亡,他自是不敢大意。


  最終,他命人佯作打水做飯,查驗了一遍,竟果然被她說中,所有的水井都被投了毒。他請來了全城的大夫和軍醫都解不了水中的毒。最後隻能求她幫忙解毒,並承諾為她辦一件事。


  水井中的毒解了後,他們將計就計,佯裝全城都中了毒,隻剩幾個發現端倪想逃出城外報信的兵丁,也在他們巧妙的安排下,“被殺死了”。


  一切布置得天衣無縫。將入夜,細作從暗處走了出來,將城門打開,大漠聯軍長驅直入。


  然而,當聯軍的先遣部隊都進了城,他便命人拉起城外的吊門,阻斷了城外的敵軍,來了一個甕中捉鱉。


  同時,事先埋伏在城外的隊伍趁夜驅起戰車,製造聲勢,從兩旁合擊聯軍。


  聯軍倉皇後退,至三裏外,再次遇到了伏擊,且城內的大軍也追了出來,令聯軍無暇他顧,隻能繼續後退,一直退出了三十裏外。


  待到第二日,聯軍反應過來是中了我們的計後,清點人數,發現已經少了七萬人馬。


  聯軍主帥拓跋肅惱羞成怒,率領餘下的十三萬聯軍,對索蘭城進行了強攻。敵人投來了巨石,射來了火箭,幾乎要刺穿城牆的防守。


  雲丫頭給了他一個建議,用半濕的木頭澆上油脂,她再配一種藥水噴灑到木頭上,然後點燃木頭射向敵軍的陣營。這種木頭會產生大量的濃煙,不僅可令敵軍障目,且她的藥水燃燒的煙霧有毒,可令敵軍四肢無力,無法作戰。


  繼而,索蘭軍派騎兵蒙上浸了解藥的濕布斤,衝出城外殺敵。


  這一戰,殲敵三萬。


  第三日,敵軍變聰明了,選了一個上風的位置,和一個吹北風的時間,每個士兵都蒙上了濕麵巾繼續發動攻城。


  煙霧打法已經不起作用。


  然,他們不知道的是,第二日索蘭軍出城打掃戰場的時候就在城門外裝了許多狩獵鉗。這是獵人用來捕捉獵物用的,在這裏,狩獵鉗起了非常大的作用。無論是馬還是人踩到,都會被鉗子所傷。


  於是,第三日的攻城還未開始,敵軍已經損傷上萬兵馬。索蘭軍趁機發射遠程弓弩,便成功將大漠聯軍逼了下去。


  殲敵二萬。


  第四日,敵方並無動靜。似在蓄力準備最後一搏,畢竟再慢慢打下去,京國的援軍到來他們將吃不了兜著走。


  第四日夜裏,敵軍機智地派快馬拉著一根繩子拴上小木頭在戰場裏掃蕩了一遍清除掉狩獵鉗才發起了攻擊。


  這一夜,索蘭城迎來了開戰以來最壯烈的一場戰爭。所有士兵都走上了城牆,放箭、扔石頭,抵抗著敵軍的強攻。草原狼像是不怕死一樣地一波又一波地爬上城牆。


  所幸,天將亮之時,赫連駒率領的援軍趕了過來,從敵軍的後方包抄,索蘭軍則從正麵奔向大漠聯軍。前後夾擊之下,大漠聯軍終於被打得潰不成軍,敗退百裏之外。


  索蘭之戰大捷。


  赫連駒重重地犒賞了將士們。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赫連駒讓副手整頓軍務,陪著百裏城虹和雲昭在草原裏遊玩了一番。


  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清穀道人來信催他早日回雷鳴山,而雲昭也還有別的事情要離開了。


  離別前的一個晚上,三個人醉倒在了索蘭城的城牆之上。


  當晨光刺破雲層,給萬物鍍上一層金燦燦的霞光之時,雲昭已經收拾好了行囊。踢了踢宿醉的百裏城虹和赫連駒。


  兩人揉著眼睛醒來,那個小丫頭臨風而立,晨光裏身姿輕盈而挺拔,她說“我走了,後會有期!”


  一個性子灑脫的人,連離別都不曾拖泥帶水。


  “雲丫頭你去哪?”赫連駒問道。


  “京都!”雲昭看著赫連駒道。


  京都,他就是從京都來的。大婚之夜丟下了他的王妃急赴邊城。可是他,並不想回去。


  赫連駒站起來,看著京都的方向,心情複雜地道“小丫頭要保重!”


  雲昭點了點頭,又轉向百裏城虹道“對了我想到要你辦的事了!”


  百裏城虹也站了起來,迎著晨光而立,身姿挺拔,麵色從容地道“你說,隻要我辦得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要你辦的事是跟我回雲城做上門女婿,想好了就去報到!”雲昭在晨光裏微揚著頭,認真地說道。


  百裏城虹瞪大了眼睛驚在了當場。


  赫連駒也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那個小丫頭瀟灑地轉身,吹了一聲響哨,城牆下飛來一匹健壯的黑馬,雲昭縱身一躍,跳下城樓,落到馬上,飛馳而去。


  “百裏城虹,你賣身了?”赫連駒訥訥地道。


  百裏城虹百口莫辯,他,他隻是答應為她做一件事。可他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件事啊!

  “哈哈哈哈!”赫連駒捧著肚子笑倒在城牆上。一世英名的百裏小戰神,竟然這麽容易就被一個小丫頭給收了!

  他當是沒有記錯,雖過了五年,那年的小丫頭也長大了,樣貌也出落得越發標致,可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和她一模一樣。


  雲城的雲丫頭,就是你吧?太子妃雲昭!

  可當年的話究竟是戲話還是當真的?他可糾結了好多年了。作為百裏家唯一的男丁,他怎麽去雲城給她做上門女婿?偏偏他又承諾了要為她辦一件事,且這件事也不是傷天害理之事,令他無從拒絕。


  如果太子妃雲昭是你,是不是代表當年你隻是戲弄於我?


  百裏城虹一口一口地灌著悶酒。


  百裏城嬌已經在遠處默默地看了許久,她這哥哥文武考校都通過了,帶兵出征之事指日可待,有什麽心事要借酒澆愁呢?

  百裏城嬌默默地走了過去,拍了拍百裏城虹的肩膀道“哥,你在幹嘛呢?”


  百裏城虹看到城嬌來了,收起心中的幽怨,清聲道“沒什麽,隻是許久不曾喝酒,貪了幾杯。妹妹怎麽過來了?”


  城嬌眨了眨眼道“娘今日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了好多好吃的,讓我來喊你!”


  百裏城虹放下酒瓶,站起來道“好,那快走吧,哥哥都餓了。”


  “哥,你當真沒事?有什麽心事可要說出來哦,或許我也能幫上點忙呢!”城嬌皺著眉頭道。


  百裏城虹彈了彈城嬌的額頭“哥能有什麽心事?要說現下頭疼的,就是姑姑了,她不讓我上戰場,今日戎裝上殿請陛下準她帶兵。”


  “這個事我也聽說了呢!不如我們讓娘親去勸勸姑姑吧,我也不想姑姑上戰場,但是哥哥你可以帶上我!”城嬌仰起頭看著城虹道。


  “嗯,明日我帶母親進宮去勸勸姑姑!”百裏城虹點點頭道。


  太子府裏,太子爺玉玨躺在床上,任憑雲昭給他把脈。


  “從脈象看,有鬱結於心。”雲昭抬頭看著玉玨道,“有心事?”


  玉玨幹脆把手抽回來,心裏的氣沒處撒,繃著一張臉,有點臭。


  雲昭從藥箱裏拿出銀針,看了看玉玨道“既然心中鬱結,不如,那就紮針吧。”


  說著雲昭便將玉玨胸前的衣服拉開,將銀針一一插入玉玨胸前的穴位,有些冰涼的指尖時不時地碰到玉玨的肌膚,涼涼的,玉玨的臉上泛起了一圈圈紅暈,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雲昭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給他施針,運針。不知怎的,玉玨心中的鬱氣竟悄悄地散了開去。他靜靜地看著雲昭,看著她清秀的眉眼,看著她通透的皮膚,看著她微翹的唇角,還有小巧的鼻尖。


  玉玨抬起一隻手,特別想觸摸一下雲昭的臉頰。卻在快要碰到雲昭的側臉之時,雲昭抬起了頭,皺著眉頭看著他,眼中充滿疑惑。


  玉玨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咳,臉上再次泛起了紅暈,結巴地解釋道“看你頭發,亂,亂了。”


  雲昭哦了一聲繼續給她行針,待胸前的幾處大穴都運了針,雲昭便開始給玉玨的腿部運針,這回是玉玨兩條腿上的所有大穴位處都被雲昭紮了針。


  做完這一切,雲昭便走到案桌邊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導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喝著。


  玉玨躺在床上,一聲不吭,雲昭在一旁靜靜地喝茶,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許奇怪。


  玉玨終是咳了一聲,打破這滿屋的寂靜,也成功地引起了雲昭的注意力。


  “怎麽了?有哪不舒服嗎?”雲昭一手拈著茶杯,測過臉來問道。


  “我也口渴。”玉玨嘶啞著聲音道。


  “你現在不宜喝水,忍一下就好了。”雲昭看著他淡淡地說道。


  玉玨看了看床頂,又委屈巴巴地道“我冷。”


  果然,這回雲昭終是起身走了過來,把他胸前的衣服往裏拉了拉,又扯過來一床薄毯,輕輕地蓋在他的肚臍上。


  “還冷嗎?”雲昭淡淡地問著。


  “嗯。不冷了。”玉玨幾乎是從鼻子裏哼出的聲音。


  雲昭剛想走開,玉玨又開口道“這紮針也忒無聊,不能動,不能看書,不能逗鳥,也不能喝水,昭兒,可以跟我講講你的事嗎?”


  “我的事?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什麽事?”


  玉玨呆呆地看著床頂道“我自小就在皇宮裏長大,從未出過玉京城。從九歲那年傷了雙腿之後,更是連皇宮都少出。後來十五歲的時候,父皇和母後讓我搬來了太子府,說是這裏更適合我靜養。可,我仍然連太子府都極少出去。我甚至補知道玉京城以外的山是什麽樣的,水又是什麽樣的。天空是不是也一樣的藍色?


  我想,你一定去過很多很多地方。不如就講講你去過的那些地方如何?”


  雲昭點了點頭,幹脆把小桌子和圓凳都挪到了玉玨床前,坐下來道“我的事可多了,恐怕跟你講三年都講不完。我從五歲開始就常常隨師父們到處遊曆,鳳凰大陸上的每個角落我都去過。


  見過名山大川,見過荒漠高原,見過莽莽蒼蒼的森林,見過浩瀚的大海,見過奔騰的江河,見過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也見過細水長流的溪澗。


  見過生老病死,見過弱小被欺,見過戰場殺伐,見過流水人家,見過爾虞我詐,也見過人心淳樸。


  這大千世界十分可愛,但很多時候它也十分可惡。有時候它溫柔,有時候它冷酷;有時候它燦爛,有時候它暗淡;有時候它生機勃勃,有時候它蕭條敗落;有時候它溫暖融融,有時候它寒徹心扉。


  我大師父說,隻有見過了大千世界,才能知道我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才知道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人生很奇怪,當你覺悟越高,你的責任便越大。因為你知道且有能力去對抗那些墮落的黑暗的事物,就不能退縮,不能逃避,惟有麵對,並戰勝它,才能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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