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盞花燈
雲昭一個閃身,躲過了劍鋒,劍尖眼看就要刺到前麵領路的伺女背心,雲昭當即飛起一個旋風腿將黑衣人踢飛。
似有重物落地的聲音,伺女回過身來,看到雲昭淡定地站在她身後,不由得疑惑地道“太子妃,前麵就是茅房了,奴婢在此候著。”
雲昭點了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我認得回去的路。”
伺女應了聲諾便提著燈籠往回走了。雲昭站在原地仔細聽著四周的動靜。忽然之間,又有一陣劍鋒從背後襲來,雲昭一躍而起躲過了劍鋒,翻了個筋鬥落在黑衣人的身後,橫腿一掃,往黑衣人的腰部踢去。黑衣人這回學了乖,一個旋身閃了去。長劍橫掃而來,雲昭隻能彎身躲過。
黑衣人身手不弱,又有兵器,雲昭赤手空拳和他遊鬥,略處下風。眼看黑衣人的劍鋒又要向雲昭的胸部刺來,躲幾乎已經來不及,黑暗處忽然飛來一顆石子,彈偏了黑衣人的長劍。雲昭險險地躲開。
彈石子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恭。黑衣人見狀,知道今晚無法得手,迅速一個縱躍消失在了黑夜裏。
“太子妃,您沒事吧?”慕容恭關切地問道。
雲昭頷了頷首,淡聲道“我沒事,多謝慕容大公子出手相助!”
“太子妃客氣了,當年您在西康救了恭,恭還未有機會當麵致謝!”
“原來是你,我竟沒認出來!”雲昭詫異地道,“不過那也是路見不平而已,不必言謝。”
慕容恭心下有些黯然,卻還是平靜地道“京中勢力錯綜複雜,太子妃出行還是多加小心為上!”
雲昭頷了頷首,眼角餘光似是看到一個身影轉身走了。
這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太子爺玉玨主仆二人。雲昭去個茅房去了許久未回,玉玨便讓慕楓推著他尋過來看看,竟看到他的太子妃在樹林裏和慕容恭會麵。某太子爺握了握拳,眼睛裏蓄了怒意,讓慕楓推著他,轉身便走了。
“黑衣人的身手路數,太子妃可看出什麽端倪?”慕容恭問道。
“身材矮小,握劍的手上都是皺紋,這是一個老婦的手。今日能佩帶武器進宮的隻有當值的禁軍首領。禁軍裏是沒有女子的,這個人,恐怕就是宮裏的人。”雲昭淡淡地說道。至於是誰,就看這各宮的主子裏,誰身邊能有一個武藝高強的老婦人了。
慕容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下已有猜測。
當雲昭回到席位上,某太子爺果然黑起了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雲昭朝上座瞄了瞄,
太後身邊的老嬤嬤依舊板著那張老臉恭恭敬敬地立在太後的身後。雲昭在端木魚耳邊耳語了一句,老嬤嬤的視線果然朝這邊看了過來,有一抹狠毒之色劃過。
雲昭問的是她去上茅房的這段時間,有誰離開了宮宴。端木魚告訴她,蘭妃身邊的胡嬤嬤、太後身邊的張嬤嬤,還有慕容大公子和刁大人都離開了。慕容大公子和刁大人尚未回席。期間太子爺也離開了一會,但很快就回來了。
雲昭點了點頭,不再看上首,端起麵前的茶杯,慢條斯理地喝著,絲毫沒有留意到身邊的太子爺,臉色越來越沉。
太後看了看下首,語重心長地對皇帝說道“皇帝啊,今年到了適婚年齡的王公貴族的公子小姐們尤其多,你可要操點心,給他們指一門好親事。你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也都到了納妃的年紀了,趁今夜,這些適齡的公子小姐們都在,是不是該好好安排安排啊?”
“母後說得是。朕也正有此意!”天啟帝頷首向太後道,又看向下首,朗聲說道“趁著王公貴族的公子小姐們都在,你們這些孩子,大多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也該成家立業了。朕今晚要好好給你們指一指婚!”大玉國對於婚姻的態度相對比較開放,父母長輩一般會先征詢子女意見,不會強製包辦。
天啟帝話一出,席下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好了,先從,二皇子開始吧!齊王,你可有心儀之人呐?”天啟帝看向齊王問道。
齊王看了看天啟帝,又看看蘭妃,蘭妃朝他頷了頷首。齊王便朗聲說道“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甚好!”天啟帝又轉向蘭妃道“愛妃可有相中哪位小姐做兒媳婦啊?”
蘭妃看著天啟帝嬌聲說道“璞兒的婚事,自是該由陛下和太後、皇後定奪的,臣妾不敢妄言。”
“無妨,你說說看。”
“那臣妾便鬥膽了,依臣妾之見,戶部尚書刁大人之女刁蓉甚好,蓉兒不僅容貌清麗,且琴棋書畫精通,性格溫婉,謙恭有禮,做齊王之妃,再合適不過。”蘭貴妃還是嬌滴滴地道。
天啟帝沉吟了一會,道“刁大人可有異議?”
“臣甚感榮幸,絕無異議!”刁書敬長揖道。
“如此甚好!齊王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刁小姐姿容絕麗,性格恭謙,男才女貌,朕特為你二人賜婚,責欽天監為你二人擇良辰吉日完婚!”
齊王和刁蓉離席伏身領旨道“謝主隆恩!”
天啟帝又為三皇子平王和工部尚書的長女牟恩賜了婚。
輪到安王,安王則表示不急著成婚,想多陪陪太後老人家,皇帝便也就作罷了。女眷堆裏的司空喜看著安王,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皇帝又看看皇後,然後看看百裏城嬌,百裏城嬌已經急得在下麵扭衣角了。百裏驚鴻知道百裏城嬌的心思不在兒女私情上,和她年輕時一樣,於是便對皇帝搖了搖頭。先待她自己想開吧。
待天啟帝轉開了頭去看其他人,百裏城嬌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皇帝於是又看看慕容恭,弱冠年紀的慕容恭,也是成家立業的年華。
“慕容恭,你此番為邕州水災募捐有功,也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可有心儀的姑娘?朕可為你指婚。”
慕容恭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道“謝陛下美意,臣方入仕途,有許多為官之道要學,不想被兒女私情牽絆,暫無成婚念頭!望陛下恩準。”
“既如此,那你的婚事,便容後再議吧!”天啟帝臉上有些掛不住地道。這些孩子們,一個個都不想成婚,反了天了!
“謝陛下!”慕容恭恭敬地長揖一禮道。
長公主玉珞不由得捏了捏右相慕容長安,她這兒子,心思深,她這個做娘的竟不知自己兒子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子。慕容長安伸手拍了拍長公主,安慰道“恭兒也說得有理,剛入仕途,先把為官之道學好,晚些再談婚事也不遲。”
太子爺玉玨卻是多看了一眼慕容恭,眼神有些複雜。
接下來皇帝又把二公主許配給了葉家大公子葉岱宗。葉岱宗恭敬地領旨。
十五的月亮,似一輪玉盤一般,掛在晴朗的夜空,照得地上亮堂亮堂的。皇宮裏群朋滿座,宴飲高歡。百姓家裏,卻在皓月初上之際,拿出月餅、瓜果,擺滿香案,當天祭拜月神。男子求早步蟾宮,高攀仙桂;女子求貌似嫦娥,顏如皓月。
在玉國,中秋還有掛燈籠和猜燈謎的習俗,後宮的妃嬪們不能出宮,每年皇後都在禦花園裏布置上燈籠和燈謎。宮裏工匠做出來的燈籠,其精美程度亦不輸民間高手,所以出現在宮宴上的燈籠,其收藏價值都相當不賴。
宮宴沒有進行到太晚便結束了,自然是為了讓後妃和宮女們可以在禦花園裏猜燈謎玩,王公貴族的公子小姐們也可以在禦花園裏猜燈謎。
然而,玉玨和雲昭各懷心事,都不想在宮裏待,便一起出宮去了。
馬車上雲昭還在琢磨禦花園裏的那個刺客身份,玉玨卻在吃著她和慕容恭夜裏私下見麵的醋。
馬車緩慢地行走在東大街上,街道兩旁熙熙攘攘的百姓,正在賞花燈,猜燈謎。
“猜燈謎了,猜燈謎!猜中有獎咯!”街上的花燈鋪的老板們都在吆喝著。
玉玨拉開窗格子,看著琳琅滿目的花燈。在一個高高的花燈架上,掛著很多精美的花燈,這便是玉京城赫赫有名的“魯燈”。
魯家是玉京最負盛名的花燈工匠,魯家花燈最普通的一盞就要數兩銀子,貴的甚至上百兩。每年中秋,玉京的百姓都爭先恐後地來猜魯燈燈謎,希望能贏一盞魯燈回家。
“慕楓,停一下!”玉玨看著魯燈的花燈架開口道。
“籲!”馬車停了下來。
雲昭看著玉玨,又挑起簾子看了看車外的花燈,開口道“你想猜燈謎?”
玉玨從小到大,從未遊過花街,以往對花街亦不感興趣。但今日他卻突然不想那麽早就回府裏,然後獨自在鳳樓裏,看著天上那一輪看似光芒萬丈卻如他一般孤獨地掛在天上的圓月,連星星都不出來陪它。
“孤,想要一盞花燈!”玉玨看著雲昭道。
雲昭看著車外琳琅滿目樣式繁多的花燈,又看看玉玨,問道“哪一盞?”
“最好看那盞。”
雲昭點點頭,跳下了馬車,走到魯燈的燈架前。最好看的,當是燈架頂部那盞琉璃燈了,這盞琉璃燈,又一個小巧的底座,底座上有一根細細的柱子支撐,上部是一個倒梨形的造型,線條優美,做工十分精湛。
這盞花燈上,貼了一副對聯
(上聯)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
(下聯)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卻是妙文
提示是猜一詞語。
雲昭看了一遍,地頭沉思了一會,便跟老板要了一隻筆,在紙上寫了一個詞,然後遞給老板。
老板看了後,十分驚訝地道“姑娘真是聰慧過人!這盞燈送給你!”
“答案是什麽呀?怎麽就送給她了!”圍觀的人群無不可惜地道。
雲昭道了句謝便提著花燈回到車上,遞給玉玨道“呐,給你。”
待馬車走遠,圍觀的百姓才終於反應過來
“太子妃!是太子妃!”
然後一群人竟追著太子府的馬車跑。慕楓隻得抽了一鞭馬屁股,讓馬跑了起來。
“那副對聯寫的是什麽?”玉玨接過這盞小巧玲瓏的花燈,心下的鬱氣緩和了許多,好奇地問道。
雲昭把上下聯念了一遍,道“猜一詞語。”
“嗬嗬嗬,答案顯而易見。‘猜謎’二字可對?”玉玨低聲笑了起來道。
雲昭眨了眨眼道“正是。”
“夜宴上,你去茅房為何去了許久?”玉玨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雲昭坦言道“有人刺殺我,慕容恭出手救了我。”
玉玨聞言皺起眉頭道“可知道是什麽人?就這麽一會功夫都不放過。”
“不知,對方很識相,看到慕容恭出手,知道打不過我兩人,便逃了。”
“你可是懷疑是宮宴上的人?”他看到她回來後跟端木魚嘀咕了幾句。
“觀其身量和身手,應該是一個老婦人。”
玉玨眉頭皺得更緊。能在皇宮裏行走自如,且還是個武功不弱的老婦人,仔細一查,必有端倪。
“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宮裏關係複雜,先靜觀其變。”
對於雲昭“私會慕容恭”一事,某太子爺倒是釋懷了,事情不是他看到的那樣,不,應該說不是他想的那樣。
想到這,又看看手中的花燈,太子爺心底終是舒坦了,唇角不由得彎了起來。
“我被人刺殺,你很高興?”雲昭看著玉玨臉上的微笑表情,皺眉道。
玉玨趕緊收起唇角,清咳了咳,解釋道“孤不是,孤”玉玨忽然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好道,“甚是喜歡這盞花燈。”
“你要是喜歡花燈,我讓督造司的工匠給你做,他們的手藝能做出來比這盞更有意思的花燈。”雲昭看著玉玨手中的花燈道。
“孤就喜歡這盞!”做得再漂亮又怎樣,那都不是她給他贏回來的。
雲昭看了看玉玨,終是不作聲了。
跟個孩子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