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襄王府小公子的滿月酒辦的很熱鬧,京都大半的人家都來了襄王府賀喜,納蘭疏影坐滿了月子,痛痛快快的沐浴之後,穿戴整齊,準備抱著她家兒子出去露個麵。


  小包子已經完全張開了,白白嫩嫩的,喜人的很,就是愛哭,離不了娘,對此風君兮頗有微詞。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孩子喝的都是奶娘的奶,沒有當家夫人親自喂養的,這也就造成了,孩子大多會跟奶娘親,不怎麽依賴母親。


  所以手抽銀錢趁手的都會多找幾個乳母,除了怕孩子奶不夠吃之外,還防著孩子與乳母親近。


  朝兒小奶娃身邊乳母不少,張嬤嬤尋的三個,還有棋雪,半個月前也生了,是個小子。如今朝兒吃著棋雪的奶,而棋雪的孩子分去了小包子的一個奶娘。


  對比其他人,納蘭疏影對棋雪是很信任的。但是小奶娃的這幾個乳母哪個都不親近,就愛賴著自己的母親,大約也是母子天性。


  二月的天還是冷,小包子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被自家娘親抱著去了前邊見客人。小包子也捧場,到了宴客的地方正好醒了,睜著圓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粉嫩的小嘴吐著泡泡玩,可是惹笑了一幹的女眷,這個塞來個小金鎖,那個送上對小金鐲子。


  待在女客這邊轉了一圈,風君兮親自過來接人,抱著去了男客那邊。


  “世子還真是寵愛小公子呢,看這樣子在家沒少抱孩子吧。”安王妃看這遠去的父子兩個,打趣道。


  “小子鬧騰,有時候非要他父親抱才行。”納蘭疏影笑著說道。


  “小子嗎,就要跟著父親才行。”


  湊在一起說話的都是成了親有了孩子的婦人,作為母親,這說起孩子來那可是滔滔不絕,直到開席了,這才散了。


  朝兒小包子在男客那邊轉了一圈,收了好些禮物之後就被抱回去了,畢竟孩子小,還要吃奶。


  納蘭疏影雖然要在前邊陪著女客,但是也放心不下兒子,隔一會就回去看一下兒子。


  再納蘭疏影又一次被丫鬟就走之後,席上有幾個人就開始說酸話了。


  “看著一趟一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就她有兒子呢。”


  懷王世子妃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與她同坐在一個席上的人,隔的又不遠,自然是聽到了。


  有幾個人拿筷子的手都僵了一下,但是沒人接話就是了,這還吃著人家的席麵呢,就編排人家了。大家該說話的說話,該吃菜的吃菜,並沒有人理會她。


  懷王世子妃有些悻悻的。


  “聽說這襄王世子妃懷著孕,打著肚子呢,也不知道找幾個知心的伺候世子,自己不方便,還霸占著,真是善妒。”


  見沒人理會她,懷王世子妃又說起了別的,語氣中滿是不屑。


  “是嗎,有這事。”同桌的人沒人理會趙怡雙,倒是隔壁桌的慶王妃接了一句,她一向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


  “可不是,到底是小門戶出身,不懂規矩。”趙怡雙得意的一笑說道。


  她的話一出,整個屋裏的人都安靜了。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有些尷尬。而趙怡雙卻好像找到了同盟一般,和慶王妃聊起起來。


  也就是今日安王妃沒來,不然慶王妃也不敢如此。在座的雖然有於納蘭疏影親近的人,像是沈淩旋,今日也來了,隻是她白頂著個皇商夫人了名頭,卻是人微言輕。


  而坐在不遠處的王烏蘭都要氣死了,若是旁的時候她肯定站出來指著趙怡雙的鼻子就罵,隻是這到底是小外孫的滿月宴,不能弄砸了,遂忍著火氣坐著。


  隻是趙怡雙那句小門小戶,沒規矩差點將王烏蘭的火點燃了,還是一旁的兒媳婦書瑤,拽了拽她的衣袖,才讓她冷靜了些。


  “早聽聞懷王世子妃娘娘溫良賢淑,寬容大度,想必懷王世子後院裏的姐姐妹妹定是和睦非常,親如姐妹的吧。”


  李書瑤的聲音溫溫柔柔的,且不緊不慢,話也是好話,隻是細品一品卻有些不是滋味。


  誰不知道懷王世子的後院啊,那都要亂成一鍋粥了,懷王世子愛美色,後院有名分的沒名分有二十來個,趙怡雙又不是個吃素的,和這些小妾姨娘鬥的如火如荼。


  人家當家主母治小妾那都是端著身份的,趙怡雙卻不是,她能直接在府裏和小妾打起來,撒賴放潑無所不用其極,鬧得府裏雞飛狗跳,若不是有出身在那架著,就她那個鬧騰法,懷王世子早將她休了。


  這樣想來,趙怡雙還說旁人善妒啊,簡直要笑掉了大牙。


  趙怡雙看著有人掩著嘴笑,也緩過味來了,蹭的一下站起來,怒目等著李書瑤。


  “你哪裏來的阿貓阿狗的,也敢在這大放厥詞!”


  李書瑤確實輕輕一下,站起來,朝趙怡雙福了福身,說道:“齊家兒媳,李氏書瑤。”


  仍是那副溫柔的語氣。


  坐在王烏蘭另一邊的周玉華看著這個一向溫柔的弟妹,第一次知道她這麽會說話,三兩句將趙怡雙頂回去了。


  “齊家,哪裏來的齊家。”趙怡雙不屑的笑了笑。


  “左軍都督府經曆齊歸,是我公爹。”李書瑤好脾氣的說道。


  趙怡雙這下知道是哪個齊家了,不就是納蘭疏影拿沒有血緣關係的舅舅家嗎,邊關來的泥腿子。


  “嗬,你公爹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小官,你就敢這麽跟我說話,一樣的沒規矩。”趙怡雙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上,微微眯著眼,表示她的不屑。


  李書瑤笑了笑,沒說話。


  “弟妹,快坐下,咱們這樣的出身哪配跟這樣的貴人說話呀。咱們吳城來的,一輩子沒見過這京都的繁華,就知道在邊關種菜耕地殺韃子,世子妃這樣高貴的人,看不上咱們這些邊關來的。”


  周玉華拉了拉李書瑤讓她坐下,隨口就勸。


  周玉華本來就是想惡心惡心趙怡雙,可想到她的話一出口,許多人都變了臉色,還反複思索是不是哪裏說錯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到哪裏也上不得台麵!”趙怡雙聽著周玉華的挖苦,怒及,有些口不擇言。


  “懷王世子妃這話,不覺得虧心嗎。”


  此時,納蘭疏影直直的站在門口,有些淩厲的出聲道。


  她已經在這站了一小會了,隻是屋裏的人注意都在趙怡雙身上,沒人看見她,直到聽見趙怡雙說這話,才忍不住開口。


  “我舅舅十八歲參軍,二十年戰場殺伐,大大小小打了百餘場仗,三子也都早早上了戰場,一家人跟隨範圍犀將軍駐守吳城。兢兢業業,從不敢居功自傲,上對得起天地君主,下無愧與黎明百姓。”


  “咱們能衣著華麗的坐在這吃席聽曲,那是因為邊關數十萬將士兢兢業業守衛國土,他們沒學過京都的規矩,學的都是拚殺保命的手段。他們可能也沒讀過什麽書,甚至連一封家書都要找人寫。”


  “他們也沒見過京都的繁華,日日除了訓練就是巡邏。他們身上也沒有綾羅綢緞,有的都是為國浴血奮戰後留下的疤痕。”


  “懷王世子妃以為一句泥腿子,不懂規矩,顯得自己有多高貴嗎。不知所謂!”


  納蘭疏影不說慷慨激昂,可是一番話下來還是將屋裏的人都鎮住了。她就淩淩站在那裏,淩然不可侵犯。


  話句句都是實話,可是真因為是實話才讓人汗顏。齊歸是正正經經從小兵卒子做起的,如今的官位是用軍功換來的,而邊關還有許多這樣的人家,一輩子駐守,沒來過京都。


  難道就因為他們那邊民風質樸,沒見過繁華,沒受過京都的規矩教養,在這京都安穩享福的人就能看不上他們嗎,連陛下都不敢這麽說。


  趙怡雙也被這嚇著了,要說她就是看不上納蘭疏影,遷怒於齊家,她雖然有些掐尖,但是也不敢真的就說看不上守衛邊關的將士什麽的,納蘭疏影是把她繞進去了。這些話可是誅心啊。


  “我,我可沒這意思。”她有些慌了。


  “哦,沒這意思嗎,剛剛不是您罵我舅舅一家是邊關來的泥腿子嗎,若是懷王世子妃看不上我舅舅,看不上襄王府,那這席,您也不必吃了。”


  納蘭疏影似笑非笑的睨著她,等她的答案。


  趙怡雙咽了咽口水,她怎麽能走,她要是走了,不就是認了嗎,可是不走納蘭疏影又不依不饒的。


  下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沒有一個給趙怡雙說話的,就連開始附和的慶王妃如今也裝上鵪鶉了,實在是剛剛納蘭疏影的氣勢太強了。


  “嗐,嫂嫂別生氣,堂嫂她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話趕話嗎。”這時風靈絮站了起來,有些尷尬的說和了一句。


  說著還瞅著趙怡雙使了使眼色,趙怡雙這下也不端著了,拉下臉來笑了笑,“是,我是一時口不擇言,並沒有那個意思。”


  她垂了著眼,不想去看納蘭疏影,怕看到她此時的譏誚。


  有了風靈絮打破尷尬,旁的人也都開始附和起來。


  “您,搞錯對象了,不該是向我舅舅一家道歉嗎。”納蘭疏影沒想著那麽容易放過她。


  這個趙怡雙三番兩次的針對她,從前是她不願意計較,可是這次她想計較了。


  趙怡雙的臉有些扭曲了,身邊的人都催促她說句軟話,半推半就之下,到底是向王烏蘭道了歉。


  這種時候王烏蘭當然不會揪著不凡,反正麵子裏子都有了。納蘭疏影也滿意了,這件事相當於揭過去了,隻是落座的時候她往風靈絮的方向瞧了瞧。


  待散了席,納蘭疏影問了在屋裏伺候的人之後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風君兮也在一旁聽著,臉色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麽。


  “風靈絮為何會幫趙怡雙說話,雖說這情況她出來說話也合適,可是話裏話外都是可沒向著我這個嫂子,一開始也是半句都沒說。”納蘭疏影說道。


  乍一聽她這話還有些陰陽怪氣的,但是一想也是,她才是風靈絮正經的嫂子,這嫂子被編排了卻不出來說句話,最後了出來說和開了。


  風君兮嗤笑了一聲,有些不屑的道:“承平候夫人是懷王世子妃的親姑姑,而且姑侄感情勝似母女。比起你這個嫂子,現在討好婆婆才更重要。”


  “唉,也是,如今還是討好婆婆要緊,你說說,我這不是白做工嗎,忙前忙後的還沒落個好。”


  想到風靈絮這一出,也讓納蘭疏影有些寒心。她早知道這姑娘冷心,還會來事,從前在成側妃手下過日子,後來靠著風君兮,這不是又討好婆婆去了。


  “不過也不怪她,今日她要是出口為我說話,讓趙怡雙吃了虧,回去了恐怕承平候夫人要為難她了。”


  納蘭疏影覺得自己能理解風靈絮,但是理解是理解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舒服。


  “不過今日我家世子妃,大顯神威,以一己之力說的滿堂啞口無言,隻可惜我無緣一觀。”風君兮看著納蘭疏影笑道。


  “什麽呀,我當時是氣的,你沒聽順意說,她還說我小門小戶出身,沒規矩呢。”納蘭疏影微微抬著臉,毫不客氣的又告了一次狀。


  “誰說的,我家夫人最有規矩了。”風君兮往納蘭疏影那邊靠了靠,一雙手不老實的將人攔過來,也虧得屋裏沒有旁人。


  他湊過去想親一親納蘭疏影,隻是懷裏的人來回亂動最後親在了發頂。


  “世子妃,靈絮郡主差人送了東西來。”外擺有小丫鬟稟告道。


  納蘭疏影一把將人推開,理了理衣服,還瞪了風君兮一眼。


  “進來吧。”


  接著流翠端著東西進來了,托盤裏放了一把玉如意,白玉做的,看得出玉質極好,價值不菲。


  納蘭疏影認得這個,這事風靈絮的嫁妝之一。


  “送東西的人說,今日郡主出門前亂糟糟的,忘了將這東西帶著了,遂又讓人送了來,給小公子的。”流翠一句一句的回著話。


  若是送孩子多是長命鎖,項圈之類的,哪裏有送玉如意的。納蘭疏影知道,這是來賠罪來了。


  “收下吧。”納蘭疏影說道。


  她倒是不缺這點東西,隻是若是不收,風靈絮就該多想了。


  “明日回一道西湖醋魚回去,六妹愛吃。”思索了一下,納蘭疏影說道。


  “回禮,送醋魚?”流翠有些不解。


  “隻管送便是。”


  “是”


  一直坐在一旁沒有出聲了風君兮看了納蘭疏影一眼,輕輕的笑了,“得魚而忘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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