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納蘭疏影知道宮中的生活不易，而納蘭暄妍還住在外邊的裕王府，竟也如此艱難。從前隻是聽別人說起，聽張嬤嬤說起，可是看著她，納蘭疏影突然有了一些實際的感覺。
“傻妹妹，我這才哪到哪啊，好歹裕王府後院還是我做主的。”
她靠著軟枕，輕輕喘著氣，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姐姐不如早些回王府修養吧。”
納蘭疏影看她實在疲累，催著她回府休息，說句不敬的話，這宮裏畢竟不如家裏舒服。
“德妃娘娘剛剛遞話過來，說宴後讓主子去一趟重華宮。”
連枝在一旁搖扇，低著頭說道。
納蘭疏影卻一時愕然，宮宴之後都多晚了，張德妃竟然還要叫七個月大身子的納蘭暄妍去重華宮！
她看著有些難受的閉著眼的納蘭暄妍，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後來宮宴結束，納蘭暄妍到底是去了重華宮，隻是去之前先遣人將納蘭疏影送出了宮。
乎圖敕勒自出了宮門表情就變得不好了，巴勒爾知道他是生氣了。
“主人，這次是巴勒爾的錯。”
主人讓他打探消息，但是他卻沒有做好，巴勒爾覺著自己愧對了他的信任。
巴勒爾本來是個奴隸，乎圖敕勒陰差陽錯救了他的妹妹一次，見他生的高大勇猛就讓他跟在身邊，而巴勒爾也因為恩情對他忠心耿耿，後來更是為他的人格臣服。
乎圖敕勒自然知道巴勒爾已經盡力，但是今晚的事大約讓他引了風禦皇帝的不喜，他心裏自然不高興。
“下次心細一些。”
他也知道巴勒爾不是幹這個料，巴勒爾忠心有餘城府不足，但是他這次帶來的人就這麽幾個親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乎圖敕勒心裏突然有些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自己這樣的身份還敢妄圖求娶京都貴女，今日宴上的人恐怕都是這樣嘲笑自己的吧。
他嘴角微微勾起，眼色通紅，透露了近乎有些嗜血的笑容，就如同冬日林裏狩獵的孤狼。
沒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因為所有人見了他都是繞路走的，他連掩飾一下都不用。而當他看見裕王府的車駕從一側經過的時候，那眼神裏又出現了一些勢在必得的執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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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宮宴回來，過去大半個月了，納蘭疏影也沒再見過納蘭暄妍，她心裏有些擔心納蘭暄妍的身子，但是即便是堂妹她也不好頻繁進出裕王府，隻能按下心來，等再過幾天再下帖子拜見。
“姑娘，不好了！”
棋雪從外邊匆匆跑進來，臉上全是驚慌。
“怎麽了？”
“二姑娘，二姑娘她早產了。”
棋雪心中著急，連裕王妃都沒喊。
“怎麽會早產！”
納蘭暄妍如今的肚子已經有八個月了，而且一向是胎像穩固的，怎麽會早產呢？納蘭疏影一下子站起來，差點掀落了桌上的茶盞。
“傳話的人說是被府裏妾室衝撞了，還說今日裕王也不在府中，現在二姑娘那裏亂成一團，想讓姑娘拿個主意。”
棋雪好不容易才將話說完，直直的看著納蘭疏影。來傳話的是納蘭暄妍的一個陪嫁丫鬟，那姑娘急的都要哭了，裕王不在，下人壓不住府裏的其它的主子，這時候急需要一個主事的人。
“我？”
納蘭疏影有些驚訝，這種事她一個姑娘家怎麽拿主意，但是轉而一想，這時候本就該娘家人陪著，可是張夫人這個繼母恨不得她去死，又怎麽會有什麽好心去陪著。
“是了，我可是娘家人。”
女子生產如過鬼門關，況且如今還是早產，納蘭疏影不再猶豫，“棋雪你去著人備車，去忠義侯府。”
“是。”
棋雪也知道耽誤不得，匆匆又跑出去了。
“姑娘，為何去侯府？”
此時不該去裕王府嗎，琴霜有些不懂。
“說到底我都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如今這種情況需得有長輩鎮著，張夫人不成，就去請太夫人。”
她定了定神，沉聲道。
說白了這是裕王的嫡長子，是納蘭一族的依仗，張夫人不是親娘不上心，可是太夫人到底是親祖母，況且她還得為忠義候府考慮，一定知道這其中的輕重。
裕王府能給她傳消息自然也會給忠義候府傳消息，隻是有張夫人在，這消息能不能傳到康壽園還不知，她得親自去一趟才行。
“姑娘說的是，此時請太夫人最好，若姑娘不放心，不若姑娘先去裕王府陪著裕王妃，待老奴去請太夫人。”
張嬤嬤出聲說道。
納蘭疏影一想，這法子也好，她也確實放心不下，“那嬤嬤多帶些人。”
因為吩咐的著急，府裏的下人很快就將馬車套好了，納蘭疏影帶著琴霜書雨去了裕王妃，而棋雪則和那個傳話的丫頭跟著張嬤嬤去忠義侯府。
等納蘭疏影到了裕王府的玉笙院，果然是亂作一團，下人們來來往往，還有人不小心把銅盆打翻了，幸好那是替換下來的水，並不熱。
方姑姑已經在裏邊陪著了，外麵隻有一個連翹支應著，隻是連翹素來溫和，有些鎮不住這些人，而且院門外還有張望的各院的下人。
“連翹”
“三姑娘！”
連翹仿佛像見著救星了一般，她本來圓圓的總是掛著笑的臉上如今都快要哭了。
“二姐姐怎麽樣了！”
納蘭疏影也顧不上安慰她，張口問納蘭暄妍的情況。
“還在裏邊，穩婆說姑娘撞的狠了，然後胎位也不正，不知道能不能??????”
不知道能不能將小主子平安生下來。這句連翹沒忍心說。
“那太醫呢，太醫怎麽說？”
“太醫隻能在外室候著，不過之前給主子把了脈，也說不太好。”
連翹是真的忍不住哭了。
納蘭疏影也知道太醫是男子，不好進產房，也隻能是開些湯藥輔助生產，真正重要的還是穩婆。說起穩婆她倒是不太擔心，這是納蘭暄妍早就找好了的，一直養在王府的小院裏。
可是納蘭疏影也等不得就要往裏走，結果卻被琴霜攔著了，“姑娘您一個未嫁的大姑娘怎麽能進產房呢！”
本來姑娘家就不該參與這事，隻是事急從權，可是這進產房是萬萬不行的。琴霜攔著門邊，怎麽都不讓她進。
“我想進去看看二姐姐。”
她心跳的很快，看不到人終是不心安。
“姑娘我去看看王妃，您就在外邊守著。”
書雨看納蘭疏影執意要去，隻得出聲這麽說，她是下人，沒那麽講究。說完不等納蘭疏影反應就閃身進了產房。
看到書雨進去了，琴霜又一臉堅定，納蘭疏影隻好放棄了念頭。隻是她的手緊緊的握著，片刻也不曾鬆開。
“可看到二姐姐了？”
書雨剛出來，她就上前兩步，忍不住問道。
“王妃還好，穩婆說宮口隻開了一指，還不到時候，不過看著王妃狀況還好。”
書雨說道，雖然納蘭暄妍看著有些狼狽，渾身也汗唧唧的，不過她懂些醫術，知道婦人生孩子就是這般，穩婆也說了她身體一向不錯，就是不知裏邊的小主子被撞了一下，有沒有事。
隻是最後一句書雨沒說，不是刻意隱瞞，而是這院子裏慌不擇路的人已經太多了，需要有個清醒的人守著，方姑姑已經分身乏術了，她特意囑托了不能讓納蘭疏影也慌了。
“那就好。”
聽到書雨這麽說，她終於是鬆了一口氣，踉蹌後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
其實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就有些怕，自從父母相繼去世，她就有些懼怕這樣的這樣的離別，驚慌失措，隻是心裏梗這一口氣在支撐著她。
“怎麽宮裏沒來人？”
她突然一個激靈，終於想起來哪裏覺得奇怪了，裕王妃生產，不說太後皇後，就連張德妃都沒派人來，這可不正常。
“今日太後帶著各宮的主子去了宏安寺祈福，我們家王爺護送去的，連枝姐姐親去尋了。”
連翹喊著淚說道。
事情真的就有這麽巧，後宮裏管事的主子都不在，裕王也不在，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裕王妃就受了衝撞，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納蘭疏影的腦子有些亂，一時間也有些理不清，偏偏外邊還嗚嗚泱泱的，更讓人心煩。
“外邊作何喧嘩。”
琴霜看自家姑娘不悅，瞬間拿出了大丫鬟的譜兒。
“是李側妃還有幾個侍妾，說是聽聞王妃生產，特意過來看看。”
門外有個小丫鬟戰戰兢兢的進來稟報。方姑姑進產房前事特意叮囑過的，大門一定要看好，不讓人隨便進來。
說的好聽，來看看，納蘭疏影卻知道這些人可沒這麽好心。她起身，打算去外邊看看。
“喲，我當是誰呢，是王妃的妹妹呀，妹妹，快放這些人放我們進去，王妃生產可耽誤不得。”
李側妃今日打扮的嬌豔，可是在納蘭疏影看來就有些豔俗了，看著李側妃納蘭疏影也終於知道為何有些人總愛說小門小戶的上不了台麵，就算一招成了側妃，還是改不了她小氣的樣子。
“姐姐生產自有穩婆太醫，今日玉笙院事忙，側妃娘娘就請回吧。”
納蘭疏影說話不卑不亢，還福了福身，連禮數都沒有一點錯處。兩撥人一處門外，被攔著，一處門內，被簇擁著，兩廂對峙。
“妹妹這說的哪裏的話，王妃生產，我們自該陪著才是。”
李側妃把玩著指甲上豔紅的丹蔻，笑著說道。
“側妃娘娘是聽不懂人話嗎？”
納蘭疏影冷冷的一笑，產房正水深火熱呢，她可沒空在這裏跟她耗。
“你！”
李側妃看她油鹽不進，還變著法罵她，雖然生氣，可是竟然一時也奈何不了她。說陪著什麽那都是空話，來看熱鬧才是真，李側妃自己掉了個孩子，她怎麽會高高興興的看著別人生下裕王的孩子呢。
“給我衝進去，王妃生死不明，這玉笙院怎麽能由你一個姑娘把著。”
李側妃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不與納蘭疏影說話了，直接叫人衝進去。若說她蠢吧，這法子確實是最快的，若說她聰明吧，她這樣橫衝直撞直接就讓人拿了把柄了。
“鬧什麽！”
突然一聲中氣十足的老婦的聲音傳來過來，眾人不禁都回頭看。
是張嬤嬤的聲音，她請了太夫人過來了。納蘭疏影鬆了一口氣，李側妃那邊人多勢眾，若是真的往裏衝她們不一定能抵擋的住。
“側妃娘娘還是回去吧，老身在這裏陪著王妃就行了。”
太夫人從後邊走上前來說道。她是王妃的祖母，與李側妃就是天然的敵人，雖說納蘭暄妍跟她關係不怎麽好，可是到底是忠義侯府的姑娘，她這一胎若是男孩那就是裕王嫡子，更是忠義候府日後的依仗，太夫人自然知道不能遂了旁人的意。
對上納蘭疏影李側妃絲毫不怵，隻因她隻是個沒出嫁的姑娘，但是忠義候太夫人那是身有誥命的，又是王妃的祖母，與宮裏的太後也有幾分麵子情的，李側妃自然不敢那麽放肆了。
“太夫人榮稟，我隻是??????”
“張嬤嬤，勞煩你送側妃娘娘回去。”
李側妃朝著太夫人柔柔的福了福身，隻是話還未說完就被納蘭疏影打斷了。張嬤嬤這些年在宮裏什麽人沒見過，聽了吩咐，直接上手扶著李側妃就走。
李側妃當然不想走，可是張嬤嬤手段高明，不知道掐了她哪裏，讓她整個胳膊都使不上力氣，半邊身子都要麻了，踉踉蹌蹌的就被拖走了。
其餘的人不過是湊個熱鬧，她們身份地位自然是不敢以雞蛋碰石頭的，見李側妃都走了，也就告退了。
“二丫頭怎麽樣了。”
太夫人這才轉頭問起納蘭暄妍的情況。
“穩婆說是還沒到時候，而且肚子被撞了，胎位不正，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納蘭疏影簡單的說了一下。
太夫人聽了她的話，本來就溝壑縱橫的眉頭更是皺的緊緊的，進了產房要去看納蘭暄妍。
產房裏沒有什麽聲音，隻有丫鬟偶爾進進出出。書雨告訴納蘭疏影，這是要做母親的積蓄力氣，等到宮口都開了，真生的時候才會喊。
納蘭疏影了解了這些，可是她卻依舊覺得靜的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