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到了上元節這日，納蘭疏影並沒有和邢晉謙說的那樣在家喝酒賞燈，反而約好了納蘭素心，得了太夫人的允許出門的話，早早的收拾好，等著齊柏溪來接。
若是這種日子出門，還是跟著自家兄長比較好，隻是納蘭晉陽那裏也是一筆糊塗賬，他正要趁著時候去哄方慧玲呢，哪裏有時間管其他的事。
納蘭疏影跟著自己的表哥出門當然是可以的，而納蘭素心一向和納蘭疏影教好，連帶著也就跟著去了，結果到最後就剩下了納蘭香杳。
她當然也拉不下臉來和納蘭疏影一起，於是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人出了門，自己甩袖子回了院子。
“怎麽了這是，怎麽還氣衝衝的。”
聽聲音是納蘭如意。
“姑母。”
納蘭香杳收斂了臉上的怨氣，轉身給納蘭如意行禮。
“這上元節，怎麽不出去賞燈？”
納蘭如意笑著問道。
“大哥去嫂嫂家了，我一個姑娘家，不方便，倒是三姐好像被什麽人接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什麽人有約，還神神秘秘的。”
其實就是被齊柏溪接走了，隻不過他沒進門，下人們知道的不多，經過納蘭香杳這樣模棱兩可的一說，倒像是私會一樣。
“侄女還有事，不打擾姑母了。”
納蘭香杳見好就收，話說得差不多就走了。倒是留下納蘭如意，似乎是有些氣到了。
“你命人去找找晉謙在哪兒。”
納蘭如意轉頭吩咐了一句。
自從兒子為了納蘭疏影頂撞她，她就特意叮囑過他身邊的小廝梁順，昨日又叫去梁順問話才知道，他還想上元節一起出遊，不過納蘭疏影還算知趣，沒有答應。
不過剛剛納蘭香杳說的話讓她不由得多想，兩個人是不是明修暗道暗度陳倉，避著出去。她覺著不能由著邢晉謙這樣，也不去太夫人那裏了，轉身就回去了。
納蘭疏影可不知道她的有意為之，希望邢晉謙能知難而退，結果卻被誤會了。
她和納蘭素心商量好了，先去看花燈，猜燈謎，然後再去護城河放燈祈福，而齊柏溪隻能作陪。
不過齊柏溪也把自己的位置放的穩穩的，主動跟在後邊護衛，提東西。
天漸漸黑了，可是街上卻不暗，隻因道路兩邊都掛起了花燈，各式各樣的，還有一些店鋪在門前的燈上掛了燈謎，供行人來猜，猜中就會得一些類似香囊吊墜之類的小東西。
許多小商販們也都傾巢出動，將攤子擺的整整齊齊的。
街上還有許多帶著麵具的男男女女，大約是相互愛慕的人同遊卻不好意思，怕別人認出來，所以帶了麵具。
納蘭疏影一路也碰到了一些認識的人，不顧都是幾麵之緣，不熟，打過招呼也就分道揚鑣了。而當她看見對麵走來的風君兮和風靈絮的時候，她竟然一點也不意外，還在心裏唾棄了那人一番。
“真是巧，竟然遇到了疏影姐姐。”
風靈絮看到了納蘭疏影有些驚喜，又有些了然。
風君兮也看到她了，隻覺著幾日不見，小姑娘好像更好看，頭上戴的是上次他送的金玉梅花簪子，今日好像還塗了唇脂，襯的她的小臉更是明媚。
“師兄怕不是能未卜先知，每次出門都能碰見。”
納蘭疏影見他笑著的樣子，忍住調侃了一句。
兩方人都是認識相熟的，互相見了禮，自然而然的就結伴而行了。
風君兮無視納蘭疏影的調侃上前與她說話，不過納蘭疏影怕他們太親近了讓人生疑，有意無意的避著他。
也許她自己都沒想過，已經在人前想著遮掩了，從前還一直覺著兩個人是正大光明清清白白的。
“表妹，你看著燈好不好看，我給買啊。”
齊柏溪在一旁笑著說道。他荷包裏踹了幾兩銀子，是他的私房呢，想著今日給自家小表妹買個花燈，也盡盡他當哥哥的心意。
眾人聞聲看過去，納蘭疏影的臉都要綠了，那應該是畫的個將軍燈，隻不過做燈的人畫工不過關，畫的和個門神似的，凶神惡煞的，買來嚇唬小孩子還差不多。
弄不懂齊柏溪怎麽會覺著這個燈好看，還認為姑娘會喜歡，看著他那一臉燦笑，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拿了一個多好看的燈呢。
這也不是第一回了，剛剛還拿了個鬼麵的麵具問她喜不喜歡。
風君兮也是失笑，忍不住過去解救小姑娘，在一眾花燈裏中規中矩的挑了一個兔子燈。
“我覺著這個好看一些。”
他看著納蘭疏影笑著說道。
兔子燈確實比那個將軍燈好看許多，但也就那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納蘭疏影都不想要。
“既然兩個兄長都覺著好，那我自己出錢買給你們玩，勞煩兩位兄長走遠一些，別耽誤我們賞燈。”
她笑眯眯的，杏眼眯著，一臉的不懷好意。
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納蘭疏影已經麻利的招呼琴霜付了錢，小販捧著錢樂的嘴都要咧到後耳根，他的花燈實在不好看，還以為隻能騙騙小娃子，或者賣不出去呢。
小販把兩個燈，取下來，一左一右的塞進風君兮和齊柏溪手裏。而三個姑娘已經走遠了。
風君兮看看手裏的花燈，苦笑著搖搖頭，還是第一次被小姑娘捉弄呢。他把手往後一伸，想遞給身後的茗墨。
“公子，這可是納蘭姑娘親自給買的，我可不敢碰。”
他咧著嘴笑了笑，風君兮看了都想踢他一腳，不過還是收回手，穩穩的提著燈。
這大街上都是姑娘家提著花燈，到沒見那個男人拿燈的，風君兮和齊柏溪兩個人也算是別具一格了，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風君兮仍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其實也是硬撐，齊柏溪是純粹臉皮厚，他覺著自己還挺喜歡手裏的燈的，就是表妹付錢讓他有點不好意思。
三個姑娘已經走出很遠了，兩個人也沒有再湊近，就遠遠的跟著。
捉弄了風君兮和傻表哥納蘭疏影還是很開心的，隻是這份開心也沒能維持很久，因為她們遠遠的看見了邢晉謙和納蘭如意。
兩邊的人都沒有上前的意思，不過納蘭如意到底是長輩，納蘭疏影就帶著兩個小姑娘隔著人行了禮，也不算失禮，然後兩邊的人各自走開了。
“沒想到姑母也會出來賞燈，隻是為何是表哥陪著，不是姑父？”
納蘭素心有些不明就裏的問道。
納蘭疏影心裏隱隱有個猜測，她這個人人稱頌的好姑父怕是養了外室，這個時候不配妻子那說不定就在外室那裏了。
上次他們在流翠閣碰到，邢立雍避著人走了，後來琴霜打聽了，他在那裏定了一套純金的頭麵，不是很重，可是納蘭如意不喜歡純金的，她喜歡金鑲玉或是翡翠，覺著純金的俗氣。
邢立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頭麵肯定不是送給那納蘭如意的，那麽就該是送給別的相好的，再說他是朝廷命官，說他去尋歡問柳是不太實際的，這也瞞不住，所以納蘭疏影猜測他大約是養了外室。
隻是她那好姑母大約還不知道，不然不會這麽平靜，上次邢立雍醉酒收了一個丫鬟她都鬧了許久，若是真的知道外室的事，怕是要鬧翻了天。
納蘭素心見納蘭疏影在發呆，正想問什麽，突然不遠處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叫喊。
聲音越來越近，周圍的人群似乎亂了起來，尖叫聲，喊救命的聲音，四散逃竄的人，納蘭疏影還隱隱聞到了血腥味。
“三姐姐！”
納蘭素心有些害怕，緊緊的拉著納蘭疏影的手，風靈絮也是一樣，揪著她的衣袖。
“疏兒，快走，街上要亂了。”
風君兮逆著人群衝過來，一把拉住了納蘭疏影的手，催促著她離開。
她再不知事也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跟著風君兮就走，隻是她回頭的時候，真好看見一個麵容粗獷的高大漢子，正拿著一把刀對著行人亂砍，那刀柄上已經沾滿了鮮血。
“別看。”
風君兮注意到她的動作，伸手捂著她的眼睛，簇擁著她往前跑。
那一處的驚亂就像是一個火星，瞬間幾處都亂了起來，天子腳下，當街行凶殺人，這是何等的猖狂，還是不一個，像是許多經過訓練的人，特意製造了這些恐慌。
“公子。”
一個提著劍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到風君兮身邊。是他身邊的侍衛，王集。
這時突然從側麵竄出一個人，提刀就砍，還吃衝著風靈絮的方向，還好王集眼疾手快，抽刀格擋，“錚”的一聲，是刀刃相撞擊的聲音，兩人隨即打作一團。
那人雖然高大，但都是蠻力，王集三招便砍下了他的胳膊，碗大的傷口，鮮血直流，他沒給敵人喘息的機會，一劍刺入他的胸口。
“啊！”
風靈絮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
“住口，快走。”
街上實在危險，幾個人不敢多留，一路往前跑，可是畢竟有姑娘，一行人隻能找人少的地方跑，避免踩踏，但是到處都是賊人，也不確定哪裏是安全的，最後是茗墨砸開了一間鋪子的門。
這個時候都是人人自危，一般人當然是不會給開門的，但是這間珍寶閣是風君兮產業，老板本來看勢頭不好，直接叫活計頂緊裏門，聽到是茗墨的聲音這才敢開。
轉而再說納蘭如意這邊，她遠遠看見了納蘭疏影，更是覺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但是也沒當場發作，想著過後再說兒子，豈料還沒走多遠，就出了事，納蘭如意見到了血，當即就拉著兒子跑了。
後來避到了鳳來樓裏，可邢晉謙卻不肯進去，非要回頭找納蘭疏影。
“這兵荒馬亂的你去哪裏找，快跟母親進去，她不會有事的。”
納蘭如意一臉的很鐵不成鋼，這個兒子當真是魔障了，大街上倒是都是見人就砍的賊人，他還要往那去。
“母親你先進去，這裏很安全，待我找到表妹就來匯合。”
邢晉謙敷衍著安慰了兩句，就要往外走，他見到納蘭疏影的時候隻有三個姑娘在，他這樣擔心也不無道理。
“你不能走，你這是要拋棄母親嗎。”
納蘭如意拉著他的胳膊，臉上都是悲戚，差不多要哭出來，為了一個女子放棄娘，這當娘的怎麽能接受。
“母親，您在這裏安全的很，這裏也有別家的人，都帶著侍衛呢，不會有事的。”
他叫母親的時候聲音有些重，不過還是怕了拍她抓著他的手，強作安慰，然後轉身又出門去了。
納蘭如意拉不住他，看他走遠，再看到重新合上的門。
“他，他竟然為了一個賤丫頭拋下他的娘，他??????”
納蘭如意伸手指著邢晉謙離開的方向，氣的渾身發抖，若不是有下人扶著，她險些站不住。
“夫人別氣，公子也是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
扶著她的媽媽勸道，這話連她自己都信，不過人不都走了還能怎麽著隻能讓夫人想開一些。
風君兮幾人進了屋裏還是心有餘悸，尤其是三個姑娘，可能是嚇到了，有些呆呆的。
王集又出去了一趟，打探情況，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在風君兮耳邊耳語了幾句。
“風兄，什麽情況。”
齊柏溪雖然平日裏看著傻，但是到底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有些敏銳，他也覺著這次的事絕不是一般人作亂。
“是靼韃或者突勒人。”
王集告訴他那些到處砍人的賊人，屍體上有著靼韃突勒人才有的紋身。
“靼韃？那這是報複？”
風禦正在和靼韃打仗了，若是靼韃趁機來京都殺人報複，齊柏溪也不奇怪，這些人本來就記仇的很。
“若真是報複，半夜三更直接防火就好了，現在天幹物燥，若是他們這些人四處點火怕是京都都要燒一半，幹嘛這麽費力，雖說引起的混亂，可是代價也大，並且很快就會被鎮壓。”
風君兮還是有些想不明白，難道真的是直接砍人對他們來說更痛快，可是街上這麽亂，禁衛軍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前來鎮壓，他們也逃不了。
“不對，混亂，糟了。”
風君兮想到什麽，一時麵色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