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納蘭疏影倒是聽明白了,這是讓她放輕鬆,就像原來那般相處就好。聽著他這話,倒是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


  沒幾日就是北征大軍出征的日子了,出發那日,半城的居民都出來相送,不過過程卻是很安靜的,這不是凱旋歸來,可以搖旗呐喊,出了噠噠的馬蹄聲就是腳步聲,


  來送行的人多,老弱婦孺都有,有些是來看熱鬧的,有些是來送家裏的男人的。


  小童看見穿上了盔甲的父親,清脆的喊了聲爹,結果被身邊的含著眼淚的婦人一手捂住了嘴;旁邊的老漢沉著臉,不舍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還沒見到家裏親人的正墊著腳,翹首以望。


  雖然比起靼韃,風禦兵多糧廣,但是靼韃民風彪悍,騎兵更是勇猛,這場仗他們可能會贏,但是贏的絕不輕鬆。


  納蘭疏影和齊柏溪也來了,不過他們被風君兮直接接到城牆上去了,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陌生的,貌美的中年婦人,眉目溫柔,隻是心情不佳。


  聽了風君兮說才知道這是沈鍾賢的姨娘,姓崔。今日沈國公夫人也來送行,隻是不知道哪裏又不得她意了,堅決不讓崔姨娘出門,不管她如何求都不準,平日也就罷了,今日是她兒子上戰場的日子,她如何能安心。


  於是便想著偷偷出門,沒有馬車,便是走也要來送行。風君兮因著沈鍾賢要出征,倒是格外留心了沈國公府後院的事,知道崔姨娘的難處,就讓人駕了車親自去接,那時國公夫人已經出發了,下人們也不好下風君兮的麵子,崔姨娘就被順利接出來了。


  倒是沈國公夫人碰見了人,恨不得將崔姨娘吃了一般。


  大軍已經出城了,先出城的是兩千先頭兵,隨後就是主帥、副帥一行,沈鍾賢也在其中。


  沈鍾賢雖沒有官職,但到底是沈國公的親兵,與一般兵士不同,穿的也略好些。納蘭疏影看到他和平日裏的吊兒郎當完全不一樣,雖然臉長得沒什麽威嚴,可是神情嚴肅,騎在馬上到真是個保家衛國的好兒郎。


  崔姨娘也看到了他,張張嘴想說什麽,到底忍住了沒說,一手捂著嘴,無聲的哭了。


  騎在馬上的沈鍾賢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回頭往城牆上看,正好是他們這個方向。不必特意尋找就看到了人,抬起胳膊揮了揮,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又不舍的望了一眼這才回神跟上隊伍。


  “且不是看沈二穿著盔甲威武,看呆了?”


  風君兮看眾人都集中在城下的大軍,沒人注意他們,悄悄的向納蘭疏影這邊挪了兩步,輕聲說道。


  “胡說什麽呢。”


  納蘭疏影一急,抬頭看他,看他還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神情肅穆,看著漸漸遠去的大軍,好像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一般。


  “今日的沈二公子和平日裏不太一樣。”


  她這樣說道。


  “小二平日裏不著調,可是正事上他也不會拖後腿。”


  風君兮還未說話,倒是崔姨娘聽到她的話說了一句。


  雖然崔姨娘因為心情不太好沒有和她說幾句話,但是她看的出來,崔姨娘待她和善,還隱隱的有些喜歡她。


  “是呢,沈二公子平日裏也是個膽大心細福澤深厚的,想必到了戰場上也能化險為夷。”


  這個時候崔姨娘愛聽的也就是這些話,納蘭疏影也不介意多說一些來讓她心安,況且她也是真的希望沈鍾賢能夠逢凶化吉,凱旋而歸。


  “那就借姑娘吉言了。”


  “若是看夠了就趕快回府,莫在這裏丟人現眼。”


  崔姨娘本來還想說什麽,沈國公夫人突然帶著一家老小路過,看來是準備要回去了。


  聽見沈國公夫人的話,崔姨娘臉色一下子變了,身體也變得緊張,轉身向她行禮,異常恭敬。


  站在沈國公夫人身後的一個男子倒是頻頻向她使眼色。


  崔姨娘沒再說什麽,隻轉身福了福身算是賠罪告辭,然後跟在一行人後邊走了。


  納蘭疏影不禁感歎這沈國公府真是子孫繁茂,看著大大小小的主子打扮的青年少女就有八九個。


  “這沈國公夫人治家真是嚴。”納蘭疏影說道。


  這崔姨娘好歹給沈國公生了兩個兒子,又是良妾,兒子還跟著沈國公出征了,而這崔姨娘見了國公夫人還和老鼠見了貓似的,可見威嚴。


  “剛剛遞眼色的那個是沈二的同胞弟弟,沈家的四公子沈鍾文。”


  風君兮淡淡的道。


  “那,那不是???看眼神倒像是嫌棄自己一樣一般。”


  納蘭疏影剛剛看的可是真真的,親姨娘被訓斥了,作為兒子不該是擔心嗎,怎麽能是那樣的眼神,似嫌棄,似指責。


  “沈鍾文從小被抱到了沈夫人院子裏養,跟沈二和崔姨娘不親。”


  從前沈鍾賢還想正一正他的性子,可是到底被養歪了,不僅膽小懦弱,還以妾生子身份為恥。


  “原來如此,到是比我那大伯母高招多了。”


  納蘭疏影有些感慨的說道,她那個大伯母見到妾室懷孕恨不得雙雙弄死了了事,沈國公夫人卻能把庶子放在自己房裏養著,雖說是養廢了,還壓著庶子不讓出頭,但在外人看來到底是賢惠的。


  “這才哪到哪啊,你還沒見過更高招的呢。”


  風君兮看了她一眼,說道。


  “什麽?”


  “捧殺。”


  風君兮不錯眼的看著她的眼睛,說的認真。納蘭疏影的心裏倒是跳的有些快,那深邃的眼神似乎要把她吸進去一般。


  “風光霽月的二公子還知道內宅的事呢。”


  她撫了撫心口,鎮定了一下說道。


  “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免得遭人算計。”


  他笑了笑,說的風輕雲淡,像是閑聊天一般,可是納蘭疏影就是知道,他心裏怕是沒有麵上這樣平靜。


  “所以說嗎,後院人多就容易出事。”


  納蘭疏影感慨一句,其實她是想說像自己父親母親,夫妻相守,從沒紅過臉,也沒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不過她沒好意思說出口。


  風君兮卻像是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拳頭放在唇上,兀自笑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看著她,眼神溫柔的能掐出水兒來。


  “你明白什麽了?”


  納蘭疏影接觸到她的眼神,耳朵紅了,不敢直視他,想著這人又魔瘋了。


  看著她這幅懵懂的樣子,風君兮嘴角勾的更開,笑意染上他清俊的眼角,眉梢,低沉的笑聲從胸腔擴散開來。


  納蘭疏影縱使開始不知道他笑什麽,此時也知道自己大約說錯話讓他誤會了。


  “我,我不是??????”


  她結結巴巴的要解釋。


  “表妹!沈兄!”


  是齊柏溪過來了。


  齊柏溪剛到京都來就眼饞這城牆了,想上來瞧瞧,一直沒找到機會,今日正好,送完出征的隊伍就忍不住四處瞧瞧看看。


  他是個生麵口,縱使父親也是當官的,城牆上的守兵也不會輕易就同意讓他四處閑逛。還是風君兮吩咐了茗墨帶著他。


  風君兮雖有個襄王公子的名頭,但實實是個閑人,不過沈鍾賢與守城門校尉是好友,他也跟著喝過幾次酒,彼此認識,有些交情,由他的小廝帶著人看看城牆還是能辦到的。


  “哎呀,這京都的牆和我們綏鎮的牆就是不一樣,看著就武威,上來之後又是一番天地。”


  齊柏溪沒注意到自家表妹的不自在,一個勁的感歎。


  “皇帝待的地方就是不一樣,若是邊關諸鎮都能建成這樣的城牆就好了。”


  邊關或多或少都有些窮困,而且有些地方人煙稀少,有些別說城牆磚,就是隻用夯土,有些地方牆體也不高。


  像這城牆不僅牆體又寬又高,而且夯土打實、夯實後又在兩麵包上一層大磚,堅固耐久高大氣派。


  若是有旁人在肯定忍不住翻個白眼,這是天真到有些傻了吧,京都是哪裏,城裏住的是風禦的掌權人,這是風禦最後一道防線,這牆能不厚,能不高?

  “京都不必綏鎮,人多眼雜,這些話還是少說。”


  風君兮一下子正了臉色,和齊柏溪說道。他這些話可大可小,若真有人挑錯,那不就是說皇帝隻為自己享受,隻為自己安危著想而至萬民於不顧。


  “知道知道,我不會瞎說的。”


  齊柏溪訕訕的笑笑,也知道自己這話不太合適。


  “行了,看完我們就走吧,這會兒街上的人大約已經散了。”


  風君兮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剛剛也是看著他是納蘭疏影表哥的份上才提醒他,小心禍從口出,既然明白了,風君兮也不會為難他。


  “行,那表妹,咱走吧。”


  齊柏溪招呼納蘭疏影道。


  納蘭疏影一直呆在一邊沒有說話,她有些驚訝風君兮會提醒齊柏溪。


  在他看來,風君兮雖然表麵像個謙謙君子,溫文爾雅,其實是有些心冷淡漠的,他從不在意與他無關的事,更不要說出言提醒。


  納蘭疏影朝他笑了笑,算作感謝。


  這京都風雲際會,又是在戰事的檔口,指不定哪裏就有那樣的小人,等著揪什麽人的小辮子來給皇帝出氣呢。


  自從邊關起戰事,皇帝這些日子的氣就沒順過,大臣們都遭了秧,尤其是天子近臣,更是首當其衝。風君兮雖然不在朝廷,可是到底是皇家中人,有些消息來源,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


  就連他那好父親襄王這些日子都知道避其鋒芒,縮著脖子過日子,就連前天太後的召見他都沒去,就怕引火燒身。


  不得不說襄王雖然混了些,但是還是很有眼色的,不然也不會鬧騰這些年還是安然無事備受皇寵的,他鬧歸鬧,但是分寸還是有的。


  風君兮將納蘭疏影送回了齊宅才告辭回去,本來齊柏溪想留他喝杯茶的,但是風君兮覺得這幾次來齊宅有些勤了,怕得了齊夫人不好的印象,就拒絕了。


  再說和齊柏溪喝茶,八成也找不到機會和納蘭疏說話,還不如不喝。


  納蘭疏影進了府,先去了王烏蘭那裏。正好王烏蘭有事找她,年下了,納蘭疏影在哪邊過年還是要問一下的。


  雖然王烏蘭想讓她在齊宅過年,但是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忠義候府的姑娘,哪邊太夫人還在,兩家畢竟離的這樣近,若是不回去怕會傳出不孝的名聲。


  納蘭疏影也不想回忠義候府,但是好像也沒什麽好辦法,名聲對一個姑娘來說太重要,她要不回去,怕是張夫人要開心了,第二天就會出去說嘴。


  “你若是真的不想回去那就由我去說,說我不想放你走就成了。”


  王烏蘭給她出主意,她也被這京都的繁複的規矩所困擾,這若是在綏鎮,兩邊都是親戚,在那裏過年不成啊。


  “還是回去吧,過年了,也該給太夫人磕個頭,再說到了初三您就讓表哥接我回來。”


  納蘭疏影說道,因著太夫人這個長輩在,過年還真不好不會去,不過也就那麽幾天,過了年走親戚了,再順勢回來就是了。


  “不過,這邊就您和三表哥了。”


  “我們沒事,我就是心疼你,人家都是一大家子,就你,自個一個。”


  王烏蘭拉著她的手,是真的心疼她。她在忠義候府裏是怎麽過的這些日子她也了解了,從前還好些,為著婚事這忠義候府的人她是都得罪光了,這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都是大宅門,要麵子,她們不會為難我的。再說不是有您給我撐腰嗎。”


  納蘭疏影安慰她說。


  “也是,要是她們給你委屈受了,看我不打上門去,我這京都裏的婦人,打落牙齒還和血吞。”


  聽納蘭疏影這樣說王烏蘭也放心了,真要有什麽那就鬧,反正都沒臉子,她是綏鎮來的,本來這京都的夫人也沒幾個看的上她的,沒規矩也就沒規矩了,反正不能讓人欺負了。


  聽到王烏蘭的話納蘭疏影嬌嬌的笑了,回去過年仿佛也沒那麽讓人煩了。


  即是決定回去了,那東西就要收拾起來了,畢竟要住個七八天,還是帶著自己慣用的才好。不過這些不必納蘭疏操心,琴霜和棋雪就能安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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