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屠殺
“筱筱，你的臉怎麽了？昨天還好好的，今日怎麽就變成這樣？”
第二日，在悅來客棧醒來，皇甫仙睡眼惺忪地看著銅鏡裏的蘇筱筱的臉，驚訝地問她，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蘇筱筱放下手中的胭脂盒，轉身笑眯眯地看著她，摸著臉頰，問她：“仙兒，好看嗎？”
皇甫仙走至梳妝台前，蹲在她身邊，看著她右臉頰上無緣無故多出來的那塊小小的紅斑，滿臉疑惑地道：“筱筱，你本來就很美，不管你在臉上做什麽手腳，都遮不住你的美麗。隻是，我不明白，好好的一張臉，你為何要弄成這樣？”
蘇筱筱摸著臉上的紅斑對她道：“我現在是你的丫鬟，就得有個丫鬟樣。你見過哪個丫鬟和主子一般漂亮的？所以呀，為了襯托你，我得扮醜才行。我現在呢，連名字都改了，當然相貌也要跟著變。一來可以安心地待在你身邊伺候你，二來，在宮中行走起來也方便，避免惹麻煩。”
“筱筱，還是你想得周全。隻是，這樣子太委屈你了。你為了我，犧牲了太多東西，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了。”皇甫仙握緊她的手，歉然地對她說。
蘇筱筱笑著道：“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我們是姐妹，加之我答應過大娘要照顧好你的，所以，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仙兒，你不必內疚的。”
“筱筱，你放心，我進了宮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盡快爭取到皇上的寵幸，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皇甫仙一臉憧憬地道。
每每看到她把進宮之後的日子幻想得天花爛醉時，蘇筱筱的心裏就無比地難受，深宮之地，哪有她想的那麽簡單和容易。看著她一臉的天真爛漫，蘇筱筱不忍潑她冷水，在絕望、悲慘到來之前，讓她保留點憧憬和幻想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蘇筱筱微笑著對她點頭，算是回應她。
這時，房門被突然敲響，蘇筱筱起身去開門，是客棧的店小二，他的臉上是慣常僵硬的笑容，對她客客氣氣地道：“有人找你家主子。”
“誰啊？”蘇筱筱問他。
店小二挪到門左邊，二虎一臉悲愴地出現在她眼前，“筱筱……”
“二虎哥，你怎麽來了？你來這裏做什麽？”在這裏看到他，蘇筱筱很詫異。
二虎進了屋，蘇筱筱用銀子打發了店小二，關上房門，一邊打量他，一邊給他倒茶看座。
皇甫仙在他身旁坐下，臉色陰沉，言語惡劣：“就算你舍不得筱筱，你也不該來這裏找我們。我現在是入宮的秀女，極有可能會成為皇上的女人，要是被別人看到你進了我的房，她們會怎麽想？人言可畏，你又不是不懂。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就不能克製一下嗎？我可不想被你牽連而進不了宮。你走，你現在就走，趁她們沒發現之前，從窗口跳下去。”
“仙兒，你這話太傷人了。我已經用銀子封住了店小二的嘴，他不會到處亂說的，沒有人知道二虎哥在這裏。我想，二虎哥會突然來京城找我們，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跟我們說，你先聽聽他怎麽說，再決定要不要趕他走。”蘇筱筱道。
皇甫仙這才稍微和顏悅色了點，“二虎，你快說，你來這裏做什麽？”
二虎從懷中掏出一封髒兮兮的、血跡斑斑的信遞給她，聲音沙啞，“是你娘給你的。”
皇甫仙被那封信嚇了一跳，她不敢伸手去接，“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信上會有血？我娘不識字，眼睛也看不到，她怎麽可能會給我寫信呢？你騙我，你在拿我開玩笑是不是？”
二虎將那封信拍在桌上，“我二虎雖然做了很多壞事，但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拿死人來跟你開玩笑。”
“死……死人？告訴我，誰死了？”皇甫仙莫名地掉起淚來。
二虎重重地歎息道：“你娘，還有整個漁村的村民，一夜之間，全沒了。”
“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你騙我，你在騙我，我不相信，我不會相信的！五天前，我走的時候，他們都還好好的，怎麽可能全死了呢？”皇甫仙緊抓著心口撕心裂肺地哭道。
這個噩耗，好似晴天霹靂，擊得蘇筱筱淚如雨下。這巨大的悲痛，毫不設防地向她襲來，她無法承受，身子搖搖欲墜，怎麽也站不穩，若不是二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肯定會重重摔倒在地的。
漁村的人，雖然和她非親非故，但她的命是他們救的，他們視她為己出，愛她，護著她。就算知道她的複雜身世後，他們也沒有拋棄她。是他們給了她溫暖和疼愛，讓她覺得自己在這個朝代不是孤身一人，不是沒人關心。
在這兩個月裏，她和他們朝夕相處，像家人一般。他們在她心裏的分量不比親生父母輕。現在，得知他們遇難的消息，她比任何人都要難過，那悲痛難以複加。
“二虎哥，你告訴我，是誰殺了他們？”蘇筱筱緊抓著二虎的衣襟，沉痛地問他。
二虎道：“是官兵，他們用箭射死了村民，然後放火燒了漁村。等到我趕到時，漁村已化成了灰燼。這封信，是我在廢墟中找到的，是王大娘找杜先生幫忙寫給你們的。”
“官兵？是皇上狩獵那日的官兵嗎？”蘇筱筱追問。
二虎沉默了一會，道：“我不清楚，但筱筱你想，除了他們，還有誰會找漁村的麻煩？”
“真的是他！為什麽？他為什麽會變得這麽殘忍？他為什麽要屠殺無辜的村民？”蘇筱筱氣憤不已。
皇甫仙滿臉淚水地看著她，“你是說……是皇上殺了村民，燒了全村嗎？”
蘇筱筱對她點頭，“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知道漁村的所在。”
“筱筱，他為什麽要這樣？難道就因為那日在山上我冒犯了他嗎？可是，他已經赦免了我們，他怎麽能出爾反爾呢？不是都說皇上一言九鼎嗎，他怎麽可以反悔？”皇甫仙情緒崩潰地搖晃著蘇筱筱的肩膀，不住地質問她。
“仙兒，不關你的事，是我連累了大家，是我害死了他們。如果我從未出現在漁村，他們就不會死，漁村也不會被毀，你也不會失去娘。都是我，都是我害慘了他們。”蘇筱筱無比自責地道。
皇甫仙搖頭道：“不，是我的錯，是我太冒失了，才會闖進山中惹怒皇上。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死了娘。”
蘇筱筱緊緊攬住她的肩，“仙兒，不要再哭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為村民和你娘報仇，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報仇，我要找誰報仇？皇上嗎？還是那些屠村的官兵？”皇甫仙看著她問。
蘇筱筱沉默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總得向他討個說法吧？不能讓村民們就這樣白白地死掉。”
“向皇上討說法，真是膽大妄為，他是君王，他殺人還需要理由嗎？”皇甫仙無奈地道。
蘇筱筱道：“我不管他是誰，我都要他給個說法，我不能讓村民和大娘無辜冤死。如果真的是他，我拚了這條命也要殺了他為漁村的人報仇。”
“筱筱，你瘋了？我已經失去了娘，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再失去你，答應我，不要做傻事，不要再想報仇的事，好不好？”皇甫仙搖晃著她，要她忘掉報仇的念頭。
蘇筱筱沉默了好久，才假裝答應她。
皇甫仙懸著的心這才安放下來，拿起桌上那封血跡斑斑的書信看了起來。
“仙兒，娘近來心神不寧，總覺得將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倘若娘遇到了什麽不測，你千萬不要難過，也不要追究娘的死，娘隻希望你無仇無恨地好好活著。娘能夠到黃泉與你爹相見，於娘來說，是蒼天的恩賜。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這麽多年來，這是你第一次踏出漁村，進入複雜險惡的皇宮，娘不求你能飛黃騰達，娘隻求你一生平安無事。想到有筱筱在你身邊陪伴你，娘這心裏頭也放心了些。往後的日子，你就要一個人走了，一定要記住謹言慎行、不爭不搶、不顯不露，要永遠都保持一顆善良的心。娘相信，這樣的人，老天爺是會保佑她的。仙兒，多餘的話，娘就不說了，答應娘，要好好保重自己，要堅強地活下去。”
信上的內容又催出了皇甫仙眼中的淚，她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地滴落在信上，暈開一個個的圈，最終模糊了字跡。
她將那封信壓在心口上，撕心裂肺地痛哭不止。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顯得多餘，蘇筱筱隻得緊緊地攬住她顫抖的雙肩，給她力量，給她無形的安慰，讓她站穩，不至於被悲痛擊倒。
皇甫仙將滿臉淚痕的臉埋入蘇筱筱的肩頭，一手壓著信，一手緊抓著她的衣襟，哭得肆無忌憚，由剛才的隱忍變成此刻的嚎啕大哭。
“仙兒，哭吧，盡情地哭出來吧，也許這樣，你會好受一些。”蘇筱筱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
忽然，房門又被敲響了，皇甫仙咬著自己的手背，努力地止住哭聲；二虎焦急地尋找著藏身之地；蘇筱筱抹去眼角的淚水，去開門，“誰啊？”
房門打開，專管秀女的李公公站在門檻外，他先看了蘇筱筱和皇甫仙一眼，才問：“你家主子沒事吧？剛才，雜家聽到你們屋好像有哭聲。”
蘇筱筱搖頭道：“沒事，我家主子好得很。多謝公公關心。”
“沒事就好！就快要啟程入宮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們可別給雜家弄出什麽事來，記下了嗎？”李公公看著背對他而站著的皇甫仙叮囑道。
蘇筱筱對他點頭道：“請公公放心，我們一定會安分守矩的，不會給您添亂的。”
李公公看著蘇筱筱道：“那就好！快去給你家主子換上宮衣，咱們馬上就要出發了。動作快點，不要讓大家都等她一人。”
“奴婢遵命！”蘇筱筱恭敬地欠身回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