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瘟疫(1)
這些人並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音量,這些h話便一字不差的落在那落魄女人的耳朵裏。
可她既沒有羞愧也沒有發怒,隻麻木的眨了下眼睛,便沒有了多餘的表情。
這一副無喜無悲的麵容落在旁人眼裏好沒意思,紛紛搖頭歎氣各自忙活去了。
楊阿悅背靠著牆,輕輕呼出了一口濁氣。
她此生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聽信了元予禮——雖然,她也是之後從丈夫那裏才知道,那個個子高挑,總是一副簡單裝扮的女人叫做元予禮。
白揚歌從來不將她放在心上,不論她是何身份,那個元予禮同樣!所以她隻是當她是一個沒用的炮灰而已,那怕她最後被扔出王府,像狗一樣在地上匍匐,也沒有救她的意思。
她腳邊的小孩突然無緣無故的哭了起來——她眉毛都沒動一下,天生傻了的孩子總是這樣,剛開始她的婆婆還以為是孩子餓了什麽的,直到他三歲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才知道他就是個傻子。
楊阿悅抬腿踢了他一下,沒有什麽意思,單純的想打他而已。可就是這位一腳踢出了問題。
咣當一聲,那小孩突然側翻在地,小小的身軀弄倒了旁邊的籮筐。
三四歲的小孩的骨頭軟的不行,蜷縮起來就像個球一樣。
楊阿悅不耐煩的爬了起來,伸手將自己自己孩子翻過身,這一看,差點把她當場嚇死。
“啊啊啊啊!!!!”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小孩已經滿臉燒的通紅,小小的眼睛全是血絲,牙齦處也滲出血絲來,他難受極了,沒一會就抽搐著失去了小小的生命。
楊阿悅怔愣的去探他的脈搏和鼻息,良久的沉默之後,她絕望的哭了出來。
孩子死了對她來說是好事,這樣她就再也沒有了累贅,再也不用留在這裏瘦人眼色了。
可隨即,她就意識到,自己的丈夫不會放過他,即使這個孩子是個傻子,也是他的血脈!
對未來已知結果的恐懼占了上風,楊阿悅隻覺得頭昏腦漲,眼前開始模糊,同時,喉嚨開始酸癢,她忍不住嘔了一聲,竟吐出一大口黑血。
這下她是徹底傻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狼狽並帶著一絲期望地掀開自己的前胸,她已然顧不得廉恥了。
那胸口之上,密密麻麻的紅疹水泡布滿了近百個,一摁下去就有黃色的膿水炸出來,十分惡心。
楊阿悅顫抖的道“救我……”
“怎麽啦怎麽啦?呦,這孩子怎麽躺在地上?”
方才散去地小販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有膽子大的,將那孩子正麵朝上,不過片刻而已,那孩子的臉上已經全是紅疹,頭皮和眼皮都腫了起來。
可是,他確實已經死了。
“我的媽啊,”有人捂著口鼻道,“你這孩子……是不是……”沒氣了?
楊阿悅看著還是個人樣,一張口就能看到她牙齦上的血,和已經爬上了脖子的紅痕,“是瘟疫……”
“瘟疫?”
“瘟疫!”
漢字的威力就在於它即使隻有兩個字也會激起所有人的共鳴,明明吵鬧不堪的鬧市突然被這兩個字炸的安靜了一瞬,緊接著所有人就像瘋了一樣往外退,而本來就在外圍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前後不出一盞茶的時間,這地方就已經亂成了一團,外邦人大半聽不懂中原話,一個勁的嘰裏咕嚕不知道說些什麽。
氣性大的人上去就給了他一拳,罵道“說什麽鳥語!還他媽不跑等死啊?”
那外邦人無緣無故挨了打,一時間怒氣也上來了,二人頓時扭打到了一起。
楊阿悅張了張嘴,沒出聲。
無盡的深淵。
誰都不知道這瘟疫為何突然出現在一對母子身上,更不知道為何如此的無聲無息,以至於沒有人發現——包括那對母子。
也因著這條街上的人反應極其迅速,一聽到瘟疫就好像見到了洪水猛獸,什麽都來不及顧上,著急忙慌的全跑了。
而被所有人遺忘的楊阿悅在眾人都走了之後,費力的站起了身,成年人的身體比小孩強不少,她更多的事是精神上的恐慌罷了。
楊阿悅感覺的到呼吸出來的都是熱氣,嘴裏全是血腥味,她娘曾對她提起過,五六十年前有過一次瘟疫,她的姥姥一家就是在那場瘟疫中去世的,那個時候她的母親才幾歲,隻記得姥姥他們臨死前的症狀了。
嗯,同她現在差不多。
楊阿悅一隻眼睛已經看不到東西了,她踉踉蹌蹌的扶著牆壁走了出去。
足足有兩三個時辰後,她敲響了一間宅屋的大門,沒一會,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滿臉不耐煩的打開門,呦了一聲,道“討到錢了嘛?你那賠錢貨呢?”
楊阿悅張口就是一口濃稠的黑血噴到那女人的臉上!
次日,仿佛掛名王爺的楚樓突然上了一到奏折,前半段對皇上表示了關切,並且嚴重譴責了燕國夜統領的胡鬧行為,而後半段畫風一轉,開始以犀利的語言指控皇上是非不分,糊塗非常,暗自護著皇後,實則養虎為患。
這封折子給黎容城氣的當場昏厥,然而半盞茶之後,他就被驚醒了。
“什麽瘟疫?”
“……青雀街一戶人家當夜出現發燒嘔吐,不久後渾身起疹,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了——”那官員腿抖如篩,“現在、現在周圍的鄰居們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皇、皇上、您看這?”
黎容城差點背過氣去,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是楚王故意同他作對,才故意放出這樣的消息,可,若真是那樣就好了。
白府內,不同於朝廷上的風雨飄搖,城中的人心惶惶,她這裏倒是安靜非常,白揚歌手裏拿著一張紙,正是黎容城看到那封奏折之後的表現記錄。
“我早說零的那封折子寫的不夠好,”夜酒懶洋洋地道,“不如讓我來。”
讓你直接氣死皇帝嗎?
白揚歌內心誹謗一句,問道“瘟疫是怎麽回事?”
“不清楚,”夜酒道,“自您三年前走後,王爺便停了對城內的監察。”
白揚歌嘖了聲,果然楚樓也是個色令質昏的主兒,很有些昏君的潛質。
“封鎖楚王府和白府,順便派些人去林府,”她道,“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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