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不知道
然而,顧枝的心跳聲早就停止了,她怎麽會聽到傅璟寒的聲音?
她就那麽閉著眼睛,臉上的血被沈隨歡擦幹淨了,忽略了她身上的血跡,已經另外一隻被汽車撞擊碾壓得變形的手,她看上去是那麽的安靜,安靜到……像是睡著了,隻是睡著了。
她隻是累了,所以她要睡覺,這一次,任何人都吵不醒她了。
傅璟寒的聲音太沙啞,轉瞬之間,就被凜冽的寒風吹散。
沈隨歡跪在顧枝的擔架旁邊,泣不成聲,心痛如絞。
“小姐,請節哀順變。”
“你是死者的家人嗎?”
有人問沈隨歡,她卻痛苦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沈隨歡隻能流著眼淚,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
“先把屍體送到殯儀館去吧。”慕衍之也有些不忍心看。
殯儀館?
沈隨歡的心又痛了一次,殯儀館啊。
這好似,就是一個鐵證,顧姐姐死了。
不然,怎麽會送到殯儀館去呢?
“不!”突地,傅璟寒上前,他攔住了救援人員的去路。
“不許送她去殯儀館。”
“你瘋了?你是死者的什麽人?死者怎麽能不送到殯儀館去?”
救援人員看他一滴眼淚都沒掉,這會又冒出來,有些疑惑。
可就是這一句話,把傅璟寒徹底的問倒了。
他們說。
你是死者的什麽人?
是啊。
傅璟寒是死者顧枝的什麽人?
丈夫?
傅璟寒自己都沒忍住,差點笑出了聲音,他會是顧枝的丈夫嗎?
雖然,他和顧枝沒有離婚,雖然,法律上他們就是夫妻。
可是,他突然不確定了,他對顧枝所做的那些事情,是一個丈夫可以做出來的事嗎?
他不是顧枝的丈夫。
但偏偏,他們就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
傅璟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聲的,喉嚨仿佛被卡著一根鋒利的魚刺,刺破了血肉,連呼吸都帶著疼。
“我是她……的丈夫。”
“她的屍體,你們沒有資格處理,她沒有死!”
傅璟寒道。
他不知道為什麽屍體就在眼前,臉是那個人的臉,明明什麽線索都和顧枝吻合,但他就是瘋了一樣的不想去承認這一具屍體就是顧枝。
因為啊。
他總覺得,一旦他承認這個人是顧枝,他的人生就徹底斷裂成無數的碎片了。
對不起他的人是傅如意,她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人。
而他,對不起顧枝。
在他才知道真相,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的時候,甚至可以說,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如果真的做錯了。
但他連錯都還不知道,她就這樣離開了。
他的腦袋好像再次要炸開了。
一顆心,仿佛被冰冷鋒利的長釘穿透,呼吸阻塞的難受,疼。
他望著她,再次沙啞的道:“顧枝。”
“你不要裝了,你起來。”
“你不是一直說你是無辜的嗎?你起來……你說給我聽,你起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給你證明清白的機會,你還要不要?”
擔架上的人沒有反應,雪花飄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神色是那麽的安詳。
傅璟寒壓製著痛苦的呼吸,“顧枝。”
“你起來說話,你不要再裝了,你起來……起來,聽到沒有?”
他的眼角有霧氣彌漫,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
或許是因為,他大概相信了那份錄音的證據。
或許是因為。
他現在相信了,顧枝真的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卻被他逼成了不死不活的樣子,現在好了,終於死在了他的麵前。
他曾經最討厭的人,死在了他的麵前。
死了啊。
說他愛顧枝嗎?他不愛,那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
那大概是因為知道,她一直都在被自己冤枉,她承受了所有的冤屈。
而他是施暴者。
他一直以為顧枝是壞女人,他和如意都是受害者。
可現在,這份錄音的證據,讓他的世界坍塌扭曲得厲害。
他多麽希望顧枝還活著,他曾經那麽多次,盼著她去死了……
現在,他希望她活著的時候,她卻死了。
這真的,好諷刺,太可笑了。
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他想伸手去觸摸她的鼻息,去確認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當他的手還沒觸碰到她的鼻尖。
沈隨歡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一把將他,狠狠地推開。
傅璟寒本就沒站穩,這一推,讓向來矜貴高冷的傅璟寒跌倒在了漫天大雪裏。
他爬不起來。
“你沒有資格碰她,你誤會了她這麽多年,傷害了她這麽多次,你就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你有什麽資格碰她?你還有臉說你是她的丈夫?”
沈隨歡仰天大笑,“她被你送去‘夜色’陪酒,活得像一條狗一樣!這是你做的吧?沈伊人給你們的女人灌安眠藥,她去打了沈伊人一頓,你為了沈伊人出氣,你把她關到了精神病院裏。”
“你還眼睜睜的看著,沈伊人往她的喉嚨裏灌硫酸!這也是你吧!前不久,你找到了她,你逼得她在你麵前自殺了,這還是你……”
“現在好了,滿身傷疤的她終於死在了你的麵前。”
“傅璟寒,你摸著你的良心,她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就因為傅如意一個賤人的話,你把她活生生的逼死了。”
“她當初在地震廢墟裏,就算是救一條狗,也比救你好啊!”
顧枝是造了什麽孽?才眼瞎心盲的愛上這種人?
這是犯了什麽錯?
她為了所愛之人,連性命都豁出去了,怎麽就得到了這樣的結局呢?
傅璟寒呆滯在那裏,臉色蒼白而透明。
他眼前的世界突然沒了光明,突然就黑了下去。
目之所及,是濃重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他什麽都看不到了。
救一條狗,也比救他好啊!
他真的不敢相信,青梅竹馬的傅如意,居然有膽子頂替顧枝。
更不敢相信,傅如意從小在傅家長大,他沒看出來傅如意是什麽人。
他的瞳孔一點點的變紅,淚水從眼睛裏滾落的時候,他像是在流血淚。
終於。
漫長的枯寂之後。
他顫抖著,跌跌撞撞的爬向擔架的方向。
他絕望地叫著她的名字。
“顧枝……”
“你別說了,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