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僅此一人
“夠了!”爭來爭去,爭個沒完沒了,最後蘇瑾大怒,從懷中掏出紙筆,刷刷的寫了什麽,又折了起來,遞到兩人麵前,沉聲道,“你們兩抽簽吧,誰抽到是,誰就戴。”
“南宮閣主莫不是不敢了?”楚逸軒輕笑,視線有意無意飄向那兩張紙條。
正常來說,威脅對南宮鈺來說是沒用的,可不知今天他中了哪門子的邪,竟率先抽選一張紙條,“在下自然是敢的,就是不知淩閣主敢不敢。”
“既然南宮閣主都這樣爽快了,本閣主自當奉陪。”楚逸軒將剩下的那張紙條取了過來,對南宮鈺抬了抬手,“南宮閣主請。”
南宮鈺抬眸看他一眼,緩緩打開紙條,待墨色的字跡展現之際,手霍然一僵,隻見上麵白紙黑字清晰的寫了一個“是”字。
“既然南宮閣主抽到了,那本閣主的這張紙條也沒有必要再打開了。”楚逸軒淺淺的笑著,紙條倏地的被燃成了灰色的粉末,順著他微張的指縫四下飄散而去。
南宮鈺盯著手中的紙條,盯了半晌,突然冷哼一聲,將紙條湮滅成了塵埃,拿起小廝的臉皮轉過身去,再轉身時已然化成了那個小廝的模樣。
不僅是身形相似,開口之間,竟連聲音都相差無幾,若不是蘇瑾親眼看著他是如何裝扮的,當真以為他就是那個小廝。
南宮鈺的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楚逸軒裝扮好,與蘇瑾擦身而過之際,突然俯身到她耳邊低笑道,“多謝小瑾兒幫為夫爭取到這張臉皮。”
蘇瑾嘴角一抽,當即滿臉黑線,心中悲呼慘也,怪不得這廝不願意第一個抽簽呢,原來早就知道她的想法了。
她口裏說著有一張紙條上麵寫了一個“是”字,而實則上,那兩張紙條上都寫了“是”字,無論誰抽到,都沒有任何區別,主要就看誰先打開了。
而南宮鈺恰好是被楚逸軒算計的那個倒黴蛋……
四個人改裝完畢之後,按各自所在的位置逐一站開,最前麵的是蘇瑾扮作的運糧官唐立,站在她身後偏右的是楚逸軒扮成的副官,而她的左邊,自然是站著狐狸一般的南宮鈺。
再往後就是抿唇不語的顧子墨,顧小廝,和因被蘇瑾奪了麵具,嘴噘的老高的笛音兒,笛小廝。
幾人全套偽裝起來,倒也像模像樣,尤其是嘴角掛著邪笑的蘇瑾,那不正經的模樣與心胸狹隘的唐立如出一轍。
說來也是湊巧,前任糧庫糧官是前任蠱王的人,笛南天上位之後,用著自然是不放心,馬上安排他的狗頭軍師換了自己的人。
此等差事,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出幾日,就安插上了他的一個遠房親戚,而這位新上任的運糧官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裏最為遊手好閑的唐立。
仗著投靠了蠱王,整天神氣的很,卻從未想過,竟陰溝裏翻了船,亦沒有想到好不容易逃出命後,會遇到蘇瑾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
想要殺蠱王,再送她幾條命都未必能辦到,如今誰不知道,苗疆現任蠱王一手蠱術出神入化,怕還沒等近身,就不知重了什麽蠱毒,落得個不明不白的死法。
然而最是會投機不過,新官上任,囂張如他由於不熟悉,也隻帶了一個副官和三個隨身仆人,如今主仆五個齊齊被殺,集體掉包,無聲無息讓人無法察覺,就算感覺有些不對,也隻會懷疑唐立的腦子又犯病了。
蘇瑾套著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感到十分哀愁,看過做奸細的,沒看過拖家帶口一起做奸細的,就像是集體進了某種大型組織。
………
“把這些糧草快些裝好,天黑之前務必要送到蠱王那裏。”蘇瑾穿著唐立的衣服有一段時日了,眼瞅著天要黑了,她站在台階上手叉著腰,吆喝的更加賣力了。
她冒充唐立的身份已經有好幾天了,那些人本就不熟悉唐立,知道他名聲的更是遠遠避開,從始至終,幾人沒有露出一丁點破綻,讓蘇瑾愈發得心應手起來。
他們辦成唐立的模樣還有另一個好處,可以把瑾言藏在糧草中,以免被有心人抓住了馬腳,導致最後百口莫辯。
唐立遇襲的事情也傳到了笛南天的耳中,但他最近忙得很,無法分出精力去理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再聽到唐立沒死之後,也就任由其發展了,殊不知,那幾張麵皮下早已換了個瓤子。
但即便他現在發現了不對勁,也鞭長莫及了。
這幾日天總是灰蒙蒙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氣壓很低,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打了個噴嚏後,蘇瑾將衣服攏的更緊些,前前後後的指揮著運送最後一批軍糧後,又熱的滿身大汗。
剛準備去休息,卻聽見遠處傳來快馬的聲音,抬頭一看,是一個渾身都裹在黑色鬥篷裏的人,這身裝扮和之前碰到的枯骨有點相似。
他不停揮鞭抽打著馬身,在距離蘇瑾還有不到一尺遠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你不躲?”
蘇瑾眸光一閃,突然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胸口,“我不是不躲,這不是剛才嚇的腿軟了,躲不開嗎。”
嚐試著動了動腳步,果然如她所說的那樣,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看蘇瑾這副沒出息的模樣,那個鬥篷人總算是放心了,一如既往的蠢,應該是沒有被人調包才對,“把糧草快給蠱王送去,不然惹惱了蠱王,誰都跑不了。”
“哎,好嘞,小的知道了,您慢走。”蘇瑾狗腿的牽著韁繩,親自幫那人掉轉了方向,拍了拍馬的屁股,笑道,“真是匹好馬,想必跑的一定很快。”
她拍完以後,那馬就跑了起來,最開始跑的速度還沒有多快,跑出幾裏遠之後,馬突然似是發狂了一般,不要命的跑了起來,任憑鬥篷人如何呼喊,都沒有慢下半分。
“該死的!”鬥篷人咒罵了一聲,看著前方的斷崖,也不管曾經有多麽喜歡這匹馬,牙一咬,當即拔出匕首,插在了馬背上,惹的馬更加瘋狂。
然而這還沒完,鬥篷人將匕首卡在骨縫裏,突然身子騰空而起,順勢向馬腿劃了下去,瞬間就劃斷了馬腿上的筋脈。
借著彈起之勢,穩穩的落在了地上,他本以為是剛才那人陷害他的,回頭卻看見粘在馬腿之上的黃色葉子。
怪不得馬會突然發狂,原來是他剛才經過那片樹林,不小心粘上了這玩意,他就說唐立那貪生怕死的東西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看來,是他多疑了。
注視著鬥篷人消失的笛音兒,緩緩收回了視線,眼底有幾分複雜,看著蘇瑾不解道,“那人是笛南天身邊的人,你為什麽不殺了他。”
蘇瑾無奈,她知道笛音兒會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解釋道,“剛才那人雖是一個人來的,卻是為了試探我的身份,我殺他固然可以,但他死後,笛南天馬上就會知道我們是假冒的,派人來殺我們,到那時,我們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她揉了揉笛音兒的頭頂,“我知道你著急,可成大事者,往往是最會忍耐的那個人,等著吧,等過今晚,我們就能接近笛南天了。”
她拍了拍笛音兒的肩膀,囑咐道,“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哪怕現在笛南天站在你麵前,你也要忍住!”
笛音兒身子顫了顫,拳頭鬆了緊,緊了又鬆,半晌後才啞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的,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連累你們。”
說完,她就轉身喂起了馬。
蘇瑾怔了怔,欲待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又垂了下去,罷了,現在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明明殺父仇人的幫凶就站在自己麵前,卻無法報仇,這等滋味最是磨人。
蘇瑾望著夜空中的滿天星辰,心也越來越沉,眼下馬上就快見到蠱王了,一場異常艱難的硬仗馬上要開始了。
她正幽幽歎氣,忽然有人上前一步,執起了她的手,“小瑾兒不必憂心,隻管計劃你的就好,身前有你,而身後有我。”
最後幾個字拖得悠長,於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瞬間撫平了蘇瑾的思緒,讓她的眼底泛起絲絲波瀾。
抬起眼,迎上楚逸軒看過來的眼神,清亮而寧定,帶幾分與生俱來的鎮定,在這樣的目光下,蘇瑾亂成一團的心突然就平靜了,那煩悶的火氣突然似浸於冷水中,“呲”的一聲熄滅,讓她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他扳過她的肩,換成那個小廝的聲音,笑道,“大人,奔波了一天,您也累著了,小的服侍您歇息一會兒,保準您渾身舒爽。”
半攙著她向後走,步伐堅定,胸膛寬厚溫暖,似是能為她遮擋這世間的風雨。
本來蘇瑾還在狐疑他會不會趁機對她做出什麽少兒不宜之事,良久後,卻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不得不說,楚逸軒按摩的手法絕對是一等一的好。
她不知,能受到某閣主大人如此對待的,這天下,怕也隻有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