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佛殊途
淨空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回頭對肖旭笑道,“我無事。”
而此時離半刻鍾的時間還剩下一半。
“別逞能了,隻要你把翎羽交出來,我現在就可以放了你。”視線瞟向肖旭,“包括你身後那個女人。”
“不用閣下操心了。”淨空輕笑,抬起握劍的手,“能跟她死在一起足以。”
“冥頑不化,不過也好。”為首那人諷刺的勾起唇角,“左右你也斷了一臂,實力大不如前,就算我殺了你,主上也不會說些什麽。”
他正笑著,胸口突然一痛,整個人就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碰的一聲撞在身後的石壁上,五髒六腑都如同移了位一般,痛的他扭曲了一張臉。
“你……你居然偷襲……”為首那人斷斷續續的開口,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閣下這句話就說錯了。”楚逸軒雲淡風輕的拂了拂衣袖,抬眸看了蘇瑾一眼,閑閑的勾起唇角,“我這不叫偷襲,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你!”那人氣的眼前一黑,直感覺氣血翻湧,他不知道這世界上竟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聽著某閣主的話,蘇瑾嘴角一抽,她說這話怎麽這麽熟悉,這不是她剛才說的話嗎……
楚逸軒看著無語的直翻白眼的蘇瑾,唯恐天下不亂的又補充了一句,“娘子,你說為夫說的可對?”
“對對對。”蘇瑾賊兮兮的呲牙一笑,“您老人家說的都對。”承認了他的話,就等同於承認她的話,能不對嗎。
“老大!”
與蘇瑾對掌的褐衣男子看著飛出去的人影,心裏咯噔一下,他老大是什麽水平,沒人比他更清楚了,怎麽會……
更何況眼前這兩人的實力本就不如他,怎麽會把他們逼到如此地步,單單那一點聚陽草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提高內力。
“你騙我們!”他瞠目對蘇瑾怒吼,心中翻湧而起的駭浪久久不能平靜,他沒想過,他們這幾人會隱藏實力。
“我一沒騙你錢財,二沒搶你媳婦,你說我們騙你什麽了。”蘇瑾眯眼笑道,看似氣勢淩人,卻不知她現在的內力已經隱隱的虧空了。
這一戰下來,估計還得恢複十天半個月才能回到最開始的狀態。
“敢傷我老大,我要你死!”褐衣男子赤紅著眼睛撲向蘇瑾,誓取下對方項上人頭。
對方也不強接,隻是虛晃一招就退開了數丈遠,擦下唇角上的紅線倒數道,“三,二,一……”
“你……”那人剛想出聲諷刺,喉嚨突然咕嚕一聲,緊接著就發出一聲低吼,本來氣勢洶洶的人下一秒竟栽倒在地上,從口鼻之中不斷往外溢著烏血,儼然是中毒之象。
誰也不知,蘇瑾是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下毒的。
此時,正好半刻鍾整。
“解藥給我!”癱坐在石壁上的為首那人瞳孔霍然一縮,掙紮著起身,向蘇瑾嘶吼道,“解藥給我,你們可以帶著翎羽走!”
“嘖嘖,閣下怕是還不明白你現在的處境。”蘇瑾挑了挑眉梢,“現在不是你們願不願意放過我們了,而是我們願不願意放過你了。”
抓起在地上不斷痙攣的褐衣男子,笑道,“當然,我們是不可能放過你們的。”
手掌霍然用力,褐衣男子紫著臉色,掙紮了片刻,漸漸安靜下來,看向為首那人,最後低低的喚了一聲,“老大……”
蘇瑾眼中閃過幾絲複雜,這些人不僅知道了淨空藏身的位置,還知曉了肖旭的身份,如若不除,後患無窮。
“你這毒婦,我要了你的命一一”為首那人拍地而起,帶起一陣飛沙走石,俯身幾欲貼地而行,向蘇瑾席卷而來。
蘇瑾笑不出來了,天知道以她現在的真氣已經無法承接對方這一招了,隻聽“噗嗤”一聲,在那人即將到達蘇瑾眼前之時,他的胸膛突然穿出了一隻手掌。
那人緩緩低頭向胸前看去,剛想要開口,那手掌猛的又收了回去。
“啊一一”
瞠目之間,那人的身體越發膨脹,肚子高高隆起撐破衣裳,上麵的血管也清晰可見,隱隱的帶著斷裂之勢。
“不好,他要自爆!”蘇瑾心下一驚,手腕一轉,指間赫然多了幾枚銀針,揮手就向眼前那人飛射而去,輕微的“噗嗤”聲裏,那人的肚子漸漸癟了下去,鬆弛的肚皮鋪在地上,裏麵隱約流動的是血混合著被震碎的內髒。
而另一邊,淨空在多人的圍剿下,身上布滿了傷口,蒼青色的衣衫被血染的暗紅,整個人如同從血裏撈出來的一般,自手臂順著劍尖嘀嗒墜落,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
他已經撐了一刻鍾了,現在已經到極限了,甚至連揮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剩下那三人看著一個一個倒下去的同伴,早已殺紅了眼睛,再看到為首那人與褐衣男子相繼被殺,更是怒不可遏,快速結陣,從三麵向淨空圍攻而來。
“哎……”淨空無奈的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等了半晌,臉上忽然噴濺上一股溫熱。
昏迷之前,他看到了三人倒下去的身影,以及從三人背後走出來的楚逸軒,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她沒事了。
蘇瑾扶起肖旭,對楚逸軒高聲道,“楚逸軒,過來幫忙!”
楚逸軒剛欲抬腳,腳步突然頓了頓,似想到了什麽般回頭看了一眼,地上除了斑駁的血跡和倒下去的人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楚逸軒一一”蘇瑾看著淨空的傷勢,緊皺起了眉頭。
楚逸軒收回視線,眼底閃過一道流光,大概是他多慮了吧……
而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倒在地上的三人之一突然勾了勾手指。
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血腥之氣,除此之外,靜的恍若一切都未曾發生過的樣子。
………
肖旭這裏大抵已經有半月未見過淨空的影子了,自采藥之事後,淨空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突然間了無音訊。
肖旭雖和平常一樣按部就班的生活,但蘇瑾還是發現這個清冷的女子似和往日裏有些不太一樣了,哪怕她什麽都沒有說。
其實,這些日子她一直和淨空有接觸,那次的突然襲擊雖讓他撿回來一條性命,卻讓他斷了一條手臂,刀法犀利,再無接上去的可能。
他嘴上說著不在意,但卻時長盯著空蕩蕩的袖子出神,眼底裏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但具體在遺憾些什麽,怕是隻有他一個人清楚。
蘇瑾看著水滿溢出猶不自知的肖旭,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帶你去看看他吧。”
肖旭身子一僵,猛然拉回思緒,“不必了,我不想見他。”說完,就徑自轉身走進了屋裏。
不得不說,這兩人還真是出奇的別扭,她記得前兩日問淨空的時候,淨空給的也是相同的答案。
將針簾卷好放進懷中,收拾好草藥起身。
今天是最後一天給淨空治傷了,她與楚逸軒內力恢複的也差不多了,無論他願不願意,翎羽他們都必須得到。
………
“你確定你真的不再見她了?”蘇瑾轉著指間,緩緩抽出銀針,他體內的傷基本已無大礙了,但那條手臂她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不見了。”淨空看著空蕩蕩的左臂,突然嗤笑一聲,“就我這個樣子見到她又能做什麽,沒有保護她的能力,還要再給她帶來危險嗎?”
若不是他突然留起頭發,若不是他突然暴露身份,若不是他執意跟去采藥,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差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
也許他們說的對,他當真就是個災星,手上沾滿鮮血的人必定會厄運纏身,並且牽連他身邊的人,淨空斂下眉睫,勾起的唇角帶著淡淡的嘲諷。
看著眼前黑絲不再的淨空,蘇瑾抿唇道,“你的頭發……是你自己剃的?”
“對,是我。”淨空摸了摸腦袋看向窗外,“我既摒棄了過去的身份,就不應該再留頭發。”
“其實你不必這樣,那天的事隻是偶然,即使你當時扮作一個和尚,他們也有可能會認出你的身份。”
“誰知道呢……”淨空想攏攏衣衫,卻突然想起他隻剩下一條右臂,垂眸笑道,“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
“對了,你那日是怎麽讓那人中毒的。”淨空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抬眸看向蘇瑾。
“在和他對掌時,我用毒針將毒滲進了他的血液。”蘇瑾頓了頓,“一刻鍾正好是毒發的時間。”
那幾人一直感覺蘇瑾他們越來越厲害了,孰不知是他中毒已深,毒發導致他的辨析能力和反應能力都愈發下降,不是蘇瑾強了,而是他弱了。
“原來是這樣。”淨空終於正眼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子,閃了閃眸光,他好像知道那個孤高狂妄的人為什麽會看上這個女子了。
窗外傳來一道輕微的“哢嚓”聲,淨空剛想去看,卻突然聽蘇瑾道,“我來的時候在附近發現了一隻野貓,剛才想必是那隻野貓發出的聲音。”
淨空想了想,近幾日這附近的確多了一些野貓,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了蘇瑾的說辭。
“你……真的打算再也不去肖旭那裏了?”蘇瑾看向窗外,突然猝不及防的問了一句與之前話題毫無相關的話。
“我不想再見到她。”淨空看著窗外,眼裏閃過決絕。
聽著窗外那道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蘇瑾眯眼道,“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沒必要再說這些話騙你自己。”
“我……”淨空閉上眼睛,“我不想再給她帶來不幸,更何況,現在的她應該也不想見到我才對。”
疲憊的背對著蘇瑾躺下去,淡聲道,“三日後我會把翎羽給你,同時……我會離開這裏……”
他不會見她的,甚至不會想起她,隻有這樣,翎羽對她造成的傷害才會降到最小。
聽著綿長沉穩的呼吸聲,蘇瑾轉身離開,看著站在遠處的黛色人影,心裏升起淡淡的惆悵。
“剛才他的話你都聽到了,他三日後就會離開這裏,你不去看看嗎?”蘇瑾猶豫了片刻,終是選擇開口,“你應該知道他的心意。”
肖旭抓著樹幹的手驟然收緊,背對著蘇瑾淡聲道,“人妖殊途,人佛……亦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