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迷霧遮眼
蘇瑾推開微愣的蔣寄柔,起身逐步走到男子的麵前,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減半分。
“瑾言,我回來了。”
“小……”瑾言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容顏,顫抖著手便想撫上她的臉頰,待聽到女子的聲音後,恍然反應過來,這裏不是他們的雲苑,而是軒轅皇宮之內,當今太後的住所一一未央宮。
手在半空中虛晃一過,避開蘇瑾的臉,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如同布滿了萬千星辰,光亮而耀眼。
薄唇輕啟,千言萬語最終隻匯聚成了一句話,“你回來了……”
誰也不知道這簡單的四個字裏到底包含了多少心酸,以及夜深人靜之時,那浮於心頭的無盡想念。
蘇瑾點頭,看著瑾言的眼神裏升起了暖意。
久別重逢之後,她感覺瑾言與在雲苑之時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說,那時的瑾言是一把隱藏鋒芒,將欲出鞘的劍,那現在的他便已鋒芒畢露,散發著攝人的氣魄。
那縈繞在周身之間的沉穩與堅毅,無不暗示著他已然邁入了一個強者的行列。
這是一個嶄新的瑾言,亦或者應該叫他軒轅大皇子一一軒轅寒。
一個製衡了軒轅朝堂的人,亦是一個身份備受爭議的人。
蔣寄柔眯眸看著似是相熟的兩人,略微舔了舔紅唇,忽的勾起了嘴角,“皇兒不是一向不願踏足未央宮嗎,怎麽今日有空到哀家這裏來了?”
瑾言不動聲色的上前一步,將蘇瑾擋在自己身後,冷眼看著對他輕笑的女子,“寒聽說母後的身子欠安,便想著過來看看。”
“哦?那還真是讓皇兒費心了。”蔣寄柔目光掠過門外,映入眼簾的,除了那些烏壓壓一片跪在地上的宮女和太監之外,再無他人。
再看著完好無損站在她麵前的瑾言,嘴角的弧度降了幾分。
既然他能站在這裏,那就意味著……難道說……
蔣寄柔垂下眼眸,陰鬱之色在她眼底一閃而過,快的幾欲讓人無法捕捉,除了逐漸鑲嵌進掌心裏的指甲之外,麵上毫無異常。
“哀家聽說傅丞相欽佩皇兒已久,不知今日,他可有去皇兒那裏登門拜訪?”
瑾言冷哼一聲,“傅丞相沒見到,倒是見到了一隻攔路的瘋狗。”
蔣寄柔麵色一僵,緩緩起身赤足走下了琉璃美人榻,腳踝之上銀鈴響起的每一聲,仿佛都震在她的心上。
“哦?那不知皇兒將那瘋狗如何了呢?”走到瑾言麵前,停下了腳步,言笑之間,與瑾言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即使不用多說,她也知曉,傅雲霄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果然,對方的回答不出她所料,“既是一條瘋狗,留著也沒什麽用,為了防止他誤傷母後,寒就將他斬殺於劍下了。”
蔣寄柔呼吸一窒,從胸口傳來的悶痛差點讓她無法呼吸,點了點頭,“還是皇兒想的周到。”
說罷,轉回了身,向琉璃美人榻走去。
隻是這次,她再也維持不住那身雍容的氣度,嬌媚的臉上,精巧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顯得猙獰而又可怖。
他竟敢傷了傅雲霄,到底是誰給他的膽子!
當真以為自己無法奈何得了現在的他了嗎!
寬大袖中的玉手越握越緊,終是無法忍下心頭的怒氣,旋身揮手,將身側桌上的東西掃落一地。
一時間,玉器乍破之音在幾人身邊響起。
“軒轅寒,若哀家沒記錯的話,根本沒有召你進宮,你現在擅闖哀家的未央宮,到底有何居心。”
眉峰聳立,目含殺機,周身的氣息也在一瞬之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散發出了上位者的霸者之氣。
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軒轅太後,那個翻手之間,便坐得萬人之上的女人。
“寒剛才已經和母後說過了,寒是聽說母後身子不適,召見了大夫才進宮的,先不論宮外大夫的醫術怎樣,寒更怕有人懷著歹心進宮,借此傷了母後。”
看著對方一臉誠懇,似在為她著想的神情,蔣寄柔差點被氣笑了。
他們之間明爭暗鬥,每走一步都暗含殺機,隻為將對方除之於後快,又談何擔心之說。
蘇瑾靜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下多了幾分思量,她隱隱的猜測著,在她進宮之前,瑾言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隻是被蔣寄柔派人攔下了。
而瑾言口中的攔路狗,怕就是蔣寄柔派去的人,且不是一般的角色,如若不然,也不會讓她如此氣憤。
若瑾言真的將那人殺了的話………
蘇瑾正想著該如何解開此局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獨屬於太監的尖細之聲。
“太後,不好了,傅大人他……”
一個太監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太監,手忙腳亂的將昏迷不醒的傅雲霄放在地上,低著頭,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蔣寄柔看著臉色蒼白的傅雲霄,瞳孔猛然驟縮成一個點,機械般的轉頭,咬牙看著瑾言,“你在皇宮中攜帶利器,出手傷人,這便是你所說的為哀家著想?”
瑾言冷冷的向地上瞥了一眼,唇角微抿,“母後有所不知,這人趁著母後身體不適之際,百般阻攔我進宮,他這樣做,又有何居心。”
“你!”
蔣寄柔閉上眼睛,深呼了口氣,將心頭的暴怒強行壓了下去。
“來人,宣太醫!”隨著她的一聲令下,幾個事先就已經準備好的太醫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在傅雲霄的周圍環成了個圈。
片刻之後,幾人皆是一臉凝重的跪在蔣寄柔麵前。
“傅丞相怎麽樣了?”蔣寄柔沉聲問道。
幾個太醫互相看了一眼,突然“砰砰砰”的磕起了頭。
“太後,傅丞相傷勢太重,怕是已經……”
蔣寄柔微怔,踱步走到傅雲霄麵前,抬手捏起了他的脈搏,越探心就越涼。
軒轅寒,你真的很好!
哀家本想著,若是傅雲霄無性命之憂的話,就放你一馬,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看著蔣寄柔麵上的決絕之色,蘇瑾眸光一沉,撥開瑾言走到蔣寄柔麵前,也捏上了傅雲霄的脈搏。
蔣寄柔看著蘇瑾的動作,剛想出聲喝止之時,突然聽蘇瑾言道,“太後,此人在下可以救。”
蘇瑾在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不是她想救,而是她有一種預感,若是躺在地上這人真的死了的話,這件事將會變得無比棘手。
以蔣寄柔對這人的在意程度,她定然不會輕易罷手。
瑾言現在雖有些勢力,但跟執政多年的蔣寄柔比起來,還不足以撼動她的根基,若是拚盡全力,頂多會將對方元氣大傷。
可反觀瑾言這邊,卻有可能受到致命的打擊。
這已經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了,而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蔣寄柔看著眼前格外沉穩的少年,眯眸細細打量著,半晌,終於鬆了口,“好,哀家就讓你試試,若是一炷香之內,傅丞相沒有醒來的話,你也跟著下去陪葬吧。”
她本是不想讓蘇瑾碰傅雲霄,但轉念一想,這也許是最後的希望了。
傅雲霄現在之於她來說,是替她在朝中周旋的一個樞紐,若是真的死了,將會給她帶來巨大的麻煩。
所以,隻要有能救的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蘇瑾放開手,抬眸對上蔣寄柔的目光,點頭道,“這是自然。”
從懷中摸出銀針,取出其中的幾根便紮在傅雲霄的幾處大穴上,指尖輕撚,同時為針下之人輸送著內力。
內力輸出的一刻,便被對方吸了進去,如同沉浸在了無底的深海般,毫無波瀾,了無生息,眸光一沉,倏的將內力盡數收了回來。
這內力不能再輸了,若是再進行下去的話,隻怕先去找閻王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因為這人根本就不是沒有功力,反而深不見底,隻是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被瑾言傷至如此……
思緒百轉千回,但手上的動作卻更快了幾分,針法複雜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睛,目光也隨著她指尖的移動而移動。
轉眼之間,一炷香就已燒下了半炷,但傅雲霄卻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征兆。
見此情景的蔣寄柔嗤笑了一聲,看著蘇瑾的目光也冷到了極點。
虧得她之前還以為這人的醫術不錯呢,眼下看來,也不過是個草包罷了。
依這人所說的,那兩人肯出手幫他,可能真是隻是心血來潮。
蘇瑾能感受到來自身側之人的視線,也知道蔣寄柔對她升起了疑心,但現在的情況卻無法讓她分心。
因為她發現,手下這人身上的傷,絕對不隻是普通的傷這樣簡單,反而更像是中毒的征兆。
但瑾言若是想要殺他,又何許這般麻煩,而憑借他的實力,別人若是想給他下毒,又談何容易。
所以,這下毒者很可能隻有兩人,一是她身前的蔣寄柔,二是這人自己。
但無論是誰,都讓她無比意外,看來這件事,遠比她現在看到的還要複雜。
一炷香已過,蘇瑾抬手擦了擦額間上的薄汗,吐了一口氣,揉了揉酸麻的腳踝,緩緩站起了身。
而躺在地上的傅雲霄卻仍然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