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刁民之論
“胡言亂語，我與你並無私怨！”聞中青咬牙。
“是麽，既無私怨，你有為何要如此針對我？你說我家男子與女子同屋做工，可是他們是在大門敞開的地方做工，青天白日有何不妥，再說又有法條規定男子與女子不可同處一室嗎？若是如此，那你今日命官差押解我來此，豈不也是有傷風化？”伊禾淡然詢問。
“胡攪蠻纏！”聞仲青卻是大怒。
伊禾卻是絲毫不懼，又上前一步：“到底是誰在胡攪蠻纏！再說，我且問你，如今你想要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想讓我店子開不下去，還是想讓我將家中小工全部遣散？若……”
“老板娘您可千萬不要答應啊！我家裏六口人，可就指著這工錢吃飯了呀！”伊禾的話還沒說完，外麵一個女子哭喊過來，卻正是先前在她店中做工的小菱。
小菱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哭著看著縣令：“大老爺明鑒，我家中清苦，母親多病，姐姐還被迫欠債，如今全家人就隻靠著我一人，若伊禾老板無法收容我們，我家中真的是要揭不開鍋了啊！”
“我也是，我也是啊，我爹爹病重，娘親早就去了，大哥哥身有殘疾，二哥哥去外地謀了差事，如今我全家老小也隻有我一人養。”刺兒竟然也衝了出來，跪在地上，他重重磕頭：“我如今不過十五，我雖對姐姐們並無其他想法，可若你們覺得不便，我願意擔起這責任，不見姐姐們就是，隻是您可千萬不能不讓我們活呀！”
伊禾詫異回頭，看幾人苦著臉，跪在地上磕求著。
而有不少他們的鄰居，在外側一見這狀況，也忍不住歎息。
輿論一時顛倒，聞中青大怒，指著他們的鼻子：“你們，你們目光短淺！”
刺兒一聽這話，憤怒抬頭：“目光短淺又如何？我的確沒有公子你這麽好的才華，我眼中隻有這幾個錢，幾個錢是我活命的，沒有錢我全家都得死，你為了你的大道理，就要我們全家去死嗎！”
聞中青一時說不出話，正紅著臉站在原地。
外麵的鄉親們也紛紛指責看他，他心中不服，恨恨咬牙，回過頭去，試圖用眼神逼迫另外幾個與他有關的商戶站出來指責伊禾。
可這些做生意的一見鄉裏鄉親都如此，自然不願意得罪自己將來的客人，便紛紛縮著腦袋不敢出頭。
聞中青暗自咬牙，一跺腳又回首看著縣令：“老爺，你可不能聽這些刁民的話！他們算得了什麽！”
“刁民？”伊禾冷哼一聲，卻是一口截斷他的話頭：“是呀，天底下的人並不都是讀書的，為官做宰的更是寥寥。我們這些百姓在你們眼中，的確是刁民而已。”
說著，她目光驟然銳利：“可是你別忘了，這個偌大一個縣城有多少刁民！天下又有多少！若是沒有我們這些刁民日夜勞作，哪來你們口中的糧食？若是沒有這些刁民這些做工上繳賦稅，你們有哪兒有綾羅綢緞，銀錢萬千！朝廷的國庫難道是憑空而來的嗎！還不是你口中這些刁民，一點點上繳來的！”
“他們繳納附稅，是天經地義之事……”聞中青語塞。
伊禾臉色更冷：“可知不是你大放厥詞的理由！”
說著，伊禾轉頭看向吳老板，高聲道：“吳老板你自己算一算，就是你每月加三百文給小工，你這店鋪你就能垮掉嗎？隻是你不願日子沒有現在這般舒適而已，可是你的那些好日子，卻又不是這幫人幫你掙來的嗎！”
大堂內，雅雀無聲。
伊禾冷哼回頭，拱手看著縣令和幾個書生：“我隻是一個平民，無財無貌無權無德，你們看不慣我，我不能改變你們的想法，可是各位，你們摸著良心想想，難道你們讀的聖賢書裏麵是教你們如此對待百姓的嗎！便是叫你們如此眼高於頂，不去看你們身邊這些碌碌小民的嗎！”
幾個書生臉紅著不願說話，伊禾冷笑：“若是你們道理隻教了你們如何欺壓百姓，那這大道理，不如不學！似你們這般的人，若是為官做宰，那且非天下禍事！”
說完這句，伊禾也歎了口氣，回頭看著縣令，重重一跪：“如今我要說的便是這些，我自覺沒錯，若是老爺覺得我有錯，線如何處罰都可以。不過我話就放在這裏，說要我遣散小工，是不可能的！”
“好！”伊禾的話重重落地，便有人高聲叫好。
就連旁邊捕快也不由放下了手中，悄然抹了抹眼淚。
聞中青啞口無言，其餘幾個書生中，也有想要說話的，可麵對民眾的怒火，也都是澀澀的張不開口。
而縣令就在此時站了起來，走到堂下將伊禾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伊老板所言甚是，不愧是女中豪傑，果然有風骨。”
說著，他抬高聲音，隻看著四周百姓：“如今官司如何判，我想大家心中也有數了。是非且不論，可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在我眼中你們並非刁民。我是本地父母官，托大一句，你們就像是的親人。若不為你們著想，我便對不起我頭上的頂戴花翎！”
說著，他重重拍了拍伊禾的手臂，沉聲道：“伊禾老板你也放心，我不僅不會處罰你，今後若有人還拿此事說事，我卻還要重重責罰他們！想百姓之所想，才是我的為官之道！”
“大人此言甚是！”縣令話音剛落，府衙一角就有人鼓掌出來，滿意至極的對他點頭。
縣令轉頭去看，然後故作驚訝：“秦大人，你怎麽……”
那人略微擺手，止住縣令的話頭，淡然笑道：“如今我不過是路過，瞧著你這番話語很是振奮人心。”
他說著又回頭對伊禾略微點頭：“此夫人是女子，卻有如此思想，也著實讓人佩服。”
然後，又去看聞中青，臉上滿是失望：“隻是這幾位書生，卻是讓人著實失望。還是你們記住今日夫人之語，若有下次，我定要上奏到朝廷的！”
聞中青原本有些不悅，可仔細再一看那人，嚇了一跳，當即跪在地上臉色慘白。
縣令與那位大人笑著交談，往後而去。
路過跪在原地抖如篩糠的師爺，縣令去看了一眼，冷聲道：“如你這般欺上瞞下，顛倒是非的師爺，我是不敢再用，明兒你自己去吧。”
“老爺，老爺，饒命啊！”師爺麵白如紙，哭喊著過去抱縣令的大腿。
伊禾見了這，也冷哼一聲，不想看在，正欲離去之時，旁邊卻有兩個人跟了過來，擋在伊禾麵前，笑容可掬的對她拱手行了一禮：“且慢，伊老板現在可有時間，可否移步望月宣，在下不才有件要是，想與你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