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圖紙

  皇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主街道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絲毫沒有被昨日二皇子大婚遇襲之事所影響。


  人就是這樣,容易受驚嚇,卻也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


  晏雙飛也不知道昨晚是如何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的,再次睜眼的時候,奪目的陽光已然印入了她的眼底。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她竟然有種無處可去的窘迫感。崔明輝執意要回皇城找回洪濤等人的屍體,晏雙飛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便用隨身帶著的一些妝粉給他簡單地裝扮了一下。晏雙飛的技術雖然不如吹畫的專業,卻也是“名師出高徒”,讓崔明輝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娃子儼然變成了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樣。


  皇城街道上人來人往,也沒有多少人刻意留意對麵來人的容貌。晏雙飛下意識地往那張榜的地方看去,卻沒有看到料想中的關於明輝的通緝令,甚至連她的那張白榜,都不知為何撤了下去。


  “姐姐,他們竟然沒有通緝我?!”崔明輝壓低了聲音,衝著晏雙飛問道,也問出了晏雙飛心裏的疑惑。


  晏雙飛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沉聲道:“興許是還沒來得及處理這些事情。”


  再一次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種種畫麵,晏雙飛心裏五味陳雜。梁燁的相見不相識,甚至倒戈相向;梁烜的刻意逃避,甚至不在乎她所說的那些決絕的話;段祁渢……段祁渢……


  “讓開讓開——”正當晏雙飛發呆之際,幾名帶刀侍衛風風火火地幹了過來,一把將晏雙飛推開,張開手中的白紙便往牆上貼去。


  晏雙飛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好在崔明輝眼疾手快,將她攬入懷裏。


  “你們……”崔明輝正要嗬斥那些侍衛,晏雙飛卻伸手示意他噤聲。崔明輝恨恨地咬牙,瞪了那些侍衛幾眼,把話咽了下去。


  侍衛貼好榜便散了開去,白紙黑字驟然躍入晏雙飛的眼底。晏雙飛隻是隨意的一瞟,卻被那“雲騎夫人”四個大字吸引住了目光。


  榜上的內容很多,晏雙飛雖然不識繁體,卻也能看懂一些字,也明白了個其中的大概意思。榜上說,雲騎夫人是被前太子惡意挾持,並不是同人私奔,現如今已經平安脫險,回到了將軍府,也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個明白。


  ——這竟然是一張為自己脫罪的榜?!

  晏雙飛登時愣在了那裏。


  “這所謂的‘雲騎夫人’真的是被太子挾持的麽?!她同人私奔不說,竟然還反咬一口,陷太子於不義,實在太無恥了!”崔明輝一見這榜裏盡是對太子不利的內容,頓時氣急,忍不住破口大罵。


  聽著別人對自己的如此惡劣的評價,即使那個人並不知曉實情,卻也很讓晏雙飛難受。她苦笑一陣,輕聲道:“小輝,既然你不信太子謀反的公榜,為何又要信這榜上所說的一切呢?”


  崔明輝愣了一愣,有些不解地問道:“姐姐是說這是朝廷故意曲解事實?”


  “朝廷的人,哪一個不是居心叵測。”晏雙飛隨口答道。不知為何,段祁渢那張清冷的臉驟然浮現在她的麵前。


  ——居心叵測的人,也包括他麽?

  “小輝,事情真的不如你所想的那樣,雲騎夫人不是被人挾持,她是自願和太子一起離開的。她現在也沒有安全回到將軍府,更沒有在皇上麵前揭發太子的種種罪行。”晏雙飛一本正經地同崔明輝說道。她相信眼前這名男子不會騙她,也相信他一定會理解她。既然他們已經是姐弟,他就有權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果然,崔明輝一聽晏雙飛這般肯定地解釋,頓時疑惑叢生。“姐姐為何這般說?難道你認識那‘雲騎夫人’?”


  晏雙飛正要解釋,餘光中卻突然闖進了一抹墨綠色的身影。她眉頭一蹙,猛地轉頭看去,那身著墨綠色衣袍的男子一碰上晏雙飛犀利的目光,驟然間將頭低了下去。


  “有人跟蹤,我們走。”晏雙飛同崔明輝低聲說了一句,便拽著他的手往前邊的小巷疾步走去。


  進了小巷,繞過拐角,晏雙飛和崔明輝默契地停下,對望了一眼。崔明輝點了點頭,示意晏雙飛自己可以應付,便又猛地從拐角處跨了一步,正好同那跟蹤他們的男子打了個照麵。


  墨綠衣著的男子顯然沒有意識到崔明輝會突然出現,想要掩飾,卻不知該如何蒙混過關,隻得硬著頭皮同他四目相對。


  “你是誰?為何跟蹤我們?”崔明輝直入正題,冷然問道。


  晏雙飛見崔明輝已然問話,索性也從那拐角的一側閃身出來。對麵那名男子長相極為普通,典型的“大眾臉”,雖然有種偷偷摸摸被發現的窘迫,卻沒有任何凶神惡煞的神色。


  崔明輝正要出招,晏雙飛忙忙攔住。她看向那名男子,問道:“這位兄台可是找我們有事?”


  那名年輕的男子一見晏雙飛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連走數步,想要靠近晏雙飛,崔明輝卻是一臉警惕,伸手攔下。


  “兩位公子,別誤會,別誤會,我隻是來送個東西而已……”年輕男子忙不迭地解釋,生怕眼前那位看起來極不好惹的男子會傷害了自己。


  崔明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晏雙飛,尋求她的意見。


  晏雙飛點點頭,示意他不必過於擔心。她看了那年輕男子幾眼,見他一臉誠摯,手上還拿著幾張圖紙,便繼續問道:“這位兄台是要幫什麽人送什麽東西?”


  年輕男子見晏雙飛信了自己的話,喜笑顏開,又走近了幾步,將手中的圖紙遞與他們,諂笑著說道:“嘿嘿,今晨有位公子把這圖紙給了我,讓我找到畫像裏的人,然後把這些圖紙都交到他們手裏……”


  晏雙飛接過圖紙,小心翼翼地打開一看。前麵兩張是她和崔明輝的畫像,畫像上的她還是這一身男人裝束,雖然不是惟妙惟肖,卻也能辨析出真人。畫像下邊還有一張圖紙,乍一看去,似乎是一副地圖。


  “這又是什麽?”晏雙飛揚了揚那張圖紙,不解地問道。


  年輕男子一愣,忙忙搖頭,卻又仔細回想了一會兒,琢磨著說道:“那位公子好像說過,讓你們根據圖紙找到那紅色的標記處,說是……說是到了那兒,你們就能找到想要找的人。嗯,就是這樣。”


  聽著那男子的解釋,晏雙飛將信將疑,仔細看了看那圖紙,倒真的是臨南的簡易地圖,而那圖紙上也確實有個紅色標記的地方——飄香樓。


  是梁燁?!


  “給你圖紙的那位公子長什麽樣子?他可還有說過什麽?!”晏雙飛忙忙問道。


  年輕男子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形態特征,果然是梁燁無疑。


  “他沒有再說什麽,隻交代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們。”年輕男子很是真誠地說道。


  晏雙飛正要說謝謝,卻聽那男子又繼續問道:“呃,公子,可否請教您尊姓大名呢?”


  “你問這個作甚?!”還未待晏雙飛回答,崔明輝便一臉警惕地擋在她的身前,沒好氣地衝那男子問道。


  男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嘿嘿,那位公子怕我不能完成任務,就隻給了我一半定金。他說,除非問到你的名字,不然不信我幫他傳了圖紙。所以……嘿嘿……”


  聽著那男子略帶窘迫的笑聲,晏雙飛剛剛還想要感謝這位“活雷鋒”的心思驟然煙消雲散。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這句話果然不假。


  “在下‘李家岑’,有勞這位弟兄了。”晏雙飛敷衍地笑笑,應道。


  年輕男子得知了晏雙飛的姓名,忙忙點頭哈腰地道謝,便屁顛屁顛地離開了。晏雙飛突然很想跟在他後麵,待他和梁燁接應的時候,同梁燁見上一麵。可是無論再見幾次,他都不會記得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


  ——更何況,現在更重要的,是去找到洪班主等人的屍體,也讓明輝安心。


  “姐姐,我們還是不要去了,恐防有詐!”待那男子走後,崔明輝一臉擔憂地看向晏雙飛,說道。


  晏雙飛搖搖頭,鄭重地應道:“小輝,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尋找洪班主等人,也好讓他們的屍身有個安定的地方。無論有沒有危險,我們都必須試一試。”


  見明輝一臉猶豫,晏雙飛又補充道:“更何況,若是他想要逮捕我們,又怎會如此麻煩?通緝令沒有張貼出來,也許正是他向我們示好的意思。”


  “那梁燁真有這般好?那他陷害忠良又如何解釋?!”崔明輝不服氣地反問道。


  無論如何,他的親人都是因為那梁燁而死,他放不下對梁燁的仇恨,更不可能覺得梁燁會放過他們。


  晏雙飛又何嚐沒有懷疑過梁燁,甚至現在還是擔憂重重。可是,心裏卻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這一次,要相信。


  “這次過去,大不了一死,小輝,你怕嗎?”晏雙飛沒有再為梁燁開脫,反而很是嚴肅地衝崔明輝問道。


  崔明輝先是一愣,隨即堅定地搖頭道:“不怕。”


  “我也不怕。”晏雙飛淡然一笑,握住了崔明輝的手。“既然我們都不怕,又為何不去試一試呢。”


  ——更何況,她連穿越都做過,跳崖也沒死成,還被人預言為“未來的皇後”,她才不信自己會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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