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命,由我由天?(三)
絕念低頭,“屬下聽說了。”
孟雅之又道:“他是金科的狀元,項城悅。”
絕念沒有回答,隻站在孟雅之的身後,做一個忠誠的聆聽者。
孟雅之對著銅鏡理了理自己的頭發。
半晌沉默後,絕念忍不住稍稍抬頭,偷看坐在銅鏡前的孟雅之。
五年時間,當年跪在地上的奴隸少年已經長成了手拿寶劍的錚錚男兒。
而一身華貴的公主也褪去了稚氣,到了適婚的年級。
孟雅之對著銅鏡梳妝,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說給絕念聽。
她道:“人人都說,父皇溺愛我,所以不顧群臣反對,說隻要我同意,便將我許配給他。可你說,如果我不嫁給他,吳國連連敗退,總有一天,會在胡國的逼迫下將我交出去吧。”
她垂眸。
自小就懂得太多事情的女孩,眼眸中盡是悲傷。
曾經的絕念羨慕貴族的生活,羨慕光鮮亮麗,錦衣華服。
可現在,他卻想帶著這個女孩逃離這裏。
這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忽被拉近了許多。
就像五年前,她蹲在他的麵前,目光平齊。
孟雅之道:“我答應他吧,本公主答應他吧。”
喃喃自語的話。
絕念看著孟雅之的背影,竟變得大膽起來,脫口而出,“公主,你真的想嫁給他嗎?”
孟雅之輕笑,笑容很甜,但絕念太了解她。
他知道這笑是假的。
孟雅之道:“他對本公主很好。”
絕念的唇瓣氫氣,“他……”
“他呀,一看就是蓄意而為,在皇宮中的幾次偶遇也都不是偶然,從一開始,他就想做我胡國的駙馬爺。”
“他……”
“他呀,是蓄謀已久,不過那些為了接近本公主使用的小伎倆,細細看來,竟覺得可愛又有趣。”
“他……”
“他是本公主該嫁的人!”
孟雅之幾次打斷絕念的話。
絕念再開口時,孟雅之的聲音忽變得淩厲了起來。
她甩袖,打掉了桌上的一盒胭脂。
胭脂的盒子落在地上,發出巨響,破裂開來。
絕念沒有再開口,可還站在原地,也沒有跪下。
半晌後,絕念垂首道:“公主,是屬下僭越了。”
孟雅之道:“半月後是本公主的成親大典,這些銀兩,你去置辦些喜慶點兒的衣裳,不要總是穿著一身玄色,駙馬爺看了會害怕。”
孟雅之將碎銀子放在桌邊。
絕念應聲,上前將銀子取走,離開了孟雅之的宮殿。
自那日起,梅香公主要成親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吳國,皇宮上下喜氣洋洋,都在籌備梅香公主的成親大典。
孟雅之每日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絕念見不到她。
她也不需要絕念每時每刻的陪伴了。
五年來,孟雅之不需要絕念的時候,絕念總會獨自一人練劍。
隻是,這次練劍的時間格外的長。
他始終沒有停下來,一直揮舞著手中的劍。
寒冬臘月,他渾身是汗,最終筋疲力盡地倒在了雪地裏。
他看著天空,忽想起許多年前,那個連站起來都不敢的小奴隸。
絕念終究還是缺席了孟雅之的成親大典。
成親的那一日,皇宮鋪滿紅色的綢緞,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駙馬爺騎著高頭大馬走到孟雅之的麵前,將一束花遞到她的手裏。
孟雅之蓋著沉重的蓋頭,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隻能垂眸看著被自己握在手心的枝幹。
她聽見駙馬爺項城悅的聲音,“公主,你在我心中,宛若梅花,媚而不妖,分外美麗。”
耳畔有歡呼的聲音。
“梅香公主和梅花,真配。”
身側還有一些說笑的聲音,孟雅之已經聽不清楚。
她不會拒絕。
從她出生起,她就被人賜名梅香公主。
年年梅花開放,宮中的人都會帶她一起去賞梅。
他們總說,她的名字和梅花相配,她的性子也和梅花相配。
她總是禮貌笑笑,從不言語。
人人都說,梅香公主好看,最喜歡的花就是梅花。
可隻有那少年,在她麵前練劍的時候故意將梅枝砍斷,踩在腳下。
他道:“公主,你不喜歡梅花,對吧?”
“公主?公主?”
項城悅喚了幾聲,將孟雅之從回憶中喚醒。
她的眸間輕動,見項城悅牽著她的手,“公主,我抱你上花轎。”
下一秒,她的雙腳離地,周遭的歡呼聲那麽大。
她的目光移向別處,看到的都是蓋頭的紅。
她想,剛才她竟在自己的成親之時想到了另一個男人,真不該。
說起來,那人總是穿著一身黑。
今日宮中喜慶,不知他用那銀兩置辦了什麽衣裳。
耳邊歡鬧,孟雅之合上雙眸。
罷了,管他穿了什麽衣裳。
孟雅之不知道的是,絕念沒有用她的銀子買新衣裳,而是在這一日買了很多酒,在遠離皇宮的酒館裏喝酒。
他初時在皇宮外的酒樓喝酒,後來又覺得煩悶,幹脆連夜離開了京城。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吳國的京城,也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和孟雅之離得這麽遠。
可是,他的心裏隻有一種感覺。
他不想看,不想看到孟雅之的成親大典。
孟雅之很適合穿紅色,可那身嫁衣他看過,太醜了,孟雅之穿上一定不好看。
京城裏都在討論這件事,絕念聽著心煩,倒不如出來。
他就坐在京城邊兒的酒館裏。
他抬起頭,就能看見京城的城牆。
那牆裏熱鬧,卻是他最厭煩的事情。
他迷蒙著雙眼,道:“掌櫃的,再來一壺酒。”
“好嘞。”
掌櫃的又拿來了酒。
絕念的目光輕動,見隔壁的桌子旁坐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藍衣,眉目清秀卻透著貴氣。
那人正在看著他。
今日的絕念性子火爆。
絕念對著那人瞪了瞪眼睛,怒道:“看什麽?”
那人搖頭,“看城牆。”
聞言,絕念回頭,他的身後正是吳國京城的城牆。
酒上來,絕念給自己斟了一碗。
他笑道:“今日吳國的梅香公主成親,你卻在京城外癡癡看著這城牆,怕不是想進去搶親卻沒有那個本事吧?”
藍衣的男人將手中的扇子收起,“我是看,這吳國最後的屏障,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