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過去
“嫂嫂,你為什麽沒有讓兄長幫你上藥?”言知令邊塗邊問道。
安思鬱頓時大窘,隻得回答“你兄長受的傷也很重,不方便再來幫我。”
此話乍聽合理,倒也有些牽強,但卻別無他答!
總不能和她說你嫂嫂我和你兄長還未有過夫妻之實,所以不能讓他觸碰自己吧?
一方麵,阿令還是個孩子,另一方麵,她和言子期之間的事,她不想,也不能讓他人知曉。
“哦……”阿令倒對這個回答沒什麽懷疑,又歎氣道“這次母親真是發了好大的火,好久沒見她動用家法了。”
“額……”安思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說自己麵子還挺大,轉而又好奇道“母親對你動過家法麽?”
“沒有。”言知令道。
安思鬱想想也是,言知令還年輕,一貫是乖巧懂事聽話,與自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肯定不會像自己一般把婆婆惹急成這個樣子,而大姐言知儀更不必說,高貴嫻雅乃淑女典範,二妹言知屏,雖然安思鬱沒有見過,但也聽說過她性子沉悶、不喜多言,這樣的性格,也絕不可能會犯錯被打。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歎道“大概母親是第一次,因為被我氣成這個樣子,而動用了家法吧!”
意外的是,言知令卻搖頭道“不是第一次,五年前母親和父親也動用過家法,那時候的母親可比現在還要生氣。”
“是誰?”安思鬱一個激靈,不由聳起上半身,卻不小心牽動了背部的傷口,疼的倒吸涼氣,忙又乖乖伏好。言知令道“是兄長。”
“將軍?”安思鬱頗為意外,不敢相信道“是為什麽?”
她根本想都沒想過,如言子期一般身居高位,戰功累累,忠孝兩全,正直謙和之人,若不是這次受她所累,也不會同“家法”扯上關係,更不會受這麽重的傷。而到底是因為何事,讓完美如此的他,犯下在他母親莊靜郡主的心中幾乎是不可饒恕的過錯?
“因為兄長他醉酒……”話說到這裏,言知令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忙住口不再說話。
安思鬱心中疑竇頓生,連忙追問原因,怎奈言知令隻是搖著頭,不願再多言半句。見她如此,安思鬱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少頃,言知令歎息道“兄長這幾年,也是很不容易的。”
安思鬱心內一動,忙複又追問阿令,這些年,言子期究竟都經曆了什麽?
她不想錯過關於言子期的一切,他的過去,他的經曆,他那些她從未知曉的部分……她都極其、十分、迫切的想要去了解……
……
踏著月光,慢慢走回自己的居所,敷了傷藥的傷口已大好。猶豫片刻,鼓起勇氣推門而入。
言子期仍上身伏在榻上,竟已沉沉睡去。
安思鬱輕手輕腳的走到他的身旁,取了一旁的絲被,小心蓋在他的身上,自己卻順勢坐在臥榻之前,用手撐住下巴,靜靜的望著言子期如寒冰覆雪一般的剔透絕美睡顏,耳邊卻不斷回想起方才阿令對她說的話……
“兄長原本不像現在這個樣子,那時他愛說、愛笑,但,四年前朝克一役,父親突然出事,先皇當即軟禁了我們一家,真的是嚇死了!
“當時,形勢很緊急,兄長以血上書,願立軍令狀,證明言家上下忠心,先皇便命兄長,若想證明言家忠心如初,那麽就隻帶百人,取來賽揚將軍賽林北首級,若辦得到,不予追究言家任何過錯,若辦不到,即刻罷官削爵,全家發配邊疆!
“大家都知道那賽林北是個什麽人?不止是驍勇善戰,平素最愛毫無人性的殺戮,在賽揚部落就像神一般,兄長隻身闖營殺死,活下來的希望極其渺茫,但兄長還是去了!後來,先皇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我們的士兵和他們的,都死了,賽林北也死了。沒人知道兄長是怎麽做到的,可是他做到了!
“本以為兄長也死了,可是他沒有,他活過來了,全身上下都是傷!後來,先帝免了言家的罪,隻是削了父親生前的爵位,但兄長自那次後,話便少了許多,直到他助皇上登基,受封三品將軍,言家失去的一切,才慢慢又回來……”
她癡癡的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麵龐,眼中所見,由清晰逐漸變的模糊起來……
一滴淚悄無聲息滑落,至腮已冰。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屠了敵軍整營的他究竟是怎樣的心境?自此又是怎樣從一個恣意明媚的少年,變成了生命中幾乎隻剩下殺戮和戰爭的將軍?而他,那時也不過是同自己現在差不多的年紀!如今,言家上下裏外的榮辱全係他身,除了如履薄冰的不斷前行,他還能作何選擇?
他本不是一個骨子裏就冷酷無情的人,他心中的柔軟之處,安思鬱覺得,她似乎觸到了一些……
她渴望,可以觸碰到更多,可以離那顆被包覆在清冷冰殼下本就柔軟溫熱的心,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自覺的伸了手,指尖所觸他挺拔的眉梢、眼角,又順臉頰輕輕滑落而下……
溫熱的觸覺,突然讓她的呼吸、心境、甚至思維都有些迷離起來,一個大膽而又迫切的念頭瞬間填滿她的腦中,心中,讓她避無可避!
鼓起勇氣,一點一點的靠近些,再靠近些……直到那發白的有些血色不足的唇近在咫尺,他平穩呼吸出的溫熱氣息,一下一下的撩撥著安思鬱本就顫動不已的心弦!
她卻停下了,退縮了,害怕了……
猶豫的這一刹那,猛然看見眼前的言子期,突然睜開了眼睛。
“為什麽不繼續?”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有著足以魅惑人心智的魔力。
“我……”驟然被他發現自己的舉動,安思鬱驚到手足無措,忙不住後退搖頭,竟不知該作何解釋。而麵前的言子期,居然向她伸出手去,驟然圈住她的後頸,將她大力拉向自己……
“將軍!”她低呼出聲,瞬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恍惚了一瞬……
再待定睛,言子期還伏在床上,氣息稍弱但均勻的呼吸著,他根本就沒有醒來!那麽方才,究竟是她的夢境,還是她不著邊際的幻想?
“我的天!”安思鬱的心跳雀躍,仿佛將要破胸而出,用冰涼的手輕觸臉、頸,滾燙如火,不由將臉深深埋入手掌中,羞愧難當,“我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麽啊?”
迅速起身,想要立刻逃離這裏,想要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而離開後幾步,她仍是又回到了這裏。
雖然荷香拿來的的確是神藥,但言子期的傷勢還是不算輕,作為醫師,她需要守著他,需要確認他不會因此感染發熱,直到確認他徹底沒事。
複又坐在榻下,說服自己盡量不去看那副見則心動的俊顏,否則,她真的不敢確認,自己今日有些失控的自製力會做出什麽不冷靜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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