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麵聖
正胡思亂想之際,言子期幹淨利落的給了她答案。他不知從哪裏拿了一套被褥,向書房走去。
猜到可能就是會這種結果……安思鬱心中緊繃的心弦頓時一鬆,心也卻似如墮冰窟,濃濃的失落之意,蔓延了她整個心房……
“那個……”言子期開口,似有遲疑,似在斟詞酌句,緩緩道“明日要麵見聖上,今日早些休息,還有……”他頓然,遲疑之色愈加明顯,停了停道“謝謝你……”
安思鬱有些意外,疑道“謝我什麽?”
言子期轉過身,麵對著她,直視著她的雙眼,認真地道“謝你不畏戰場凶險、不懼顛沛奔波,救治我軍傷員,日夜如一,毫無怨意。”
安思鬱聽他如此認真道謝,先是一怔,忙連聲道“不必不必,救死扶傷,本就是醫師天職。”
言子期聞言,並未說什麽,卻嘴角彎彎,輕輕一笑。
這一笑,如暖風輕潤,似是將安思鬱的心都化掉了。看他似乎心情不錯,安思鬱連忙趁熱打鐵,湊上前笑道“那將軍,您看母親要罰我,您能不能……”
還沒說完,就被言子期打斷,道“這和那個,是兩回事。”
“這……這怎麽會是兩回事?”安思鬱還欲辯駁,言子期卻道“你早些休息。”
安思鬱呆呆的望向言子期消失的背影出了一會神。是了,戰場那段時日,應是他作為將領、還有這個名譽上的丈夫,對她這個女扮男裝醫師的保護,既然已經不在戰場,這種保護,也便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想到這裏,心底有些發悶,心尖有些發酸。她其實並不怎麽在意他是否會在婆婆麵前幫她說話,她在意的,始終是另一件事!
腦海裏,那日他對她說的那句話不住回響。每回響一次,這些日子以來,她日積月累的幻想,就會被一點一點、一下一下,不停擊打,直至粉碎成齏粉!
“你我雖已成親,卻是奉旨成婚,我對你並無……你……不必費心追到這裏來!”
灰暗!沉寂!壓抑!恐懼!難以呼吸!安思鬱又一次從夢魘中驚醒,雙膝蜷縮,雙手抱頭。每次從夢魘中驚醒,她都會保持這個姿勢,緊緊縮作一團,仿佛隻有這樣,才會讓她離夢中那種氣氛遠一些,再遠一些……
她以這個姿勢保持了一陣子,氣息才稍稍有些平緩,慢慢鬆開手臂,下意識在身側摸著什麽東西……
忽然,似摸到一個溫熱之物,她猛地扭過頭,卻見言子期坐在她的床邊,一手拿著一樣物什,另一隻手似在輕撫她的背部,輕聲道“可覺好些了?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安思鬱見是言子期,心下忽地一定,感覺不再那麽慌亂了,微斂氣息,定睛一看,見他手裏拿著的,是自己那枚定心凝神的香囊,便點頭道“是,多謝……”說罷便取了來,放在心口處,嗅著那淡淡的花香藥香,感覺已緩過大半。
半晌沉默,言子期忽然開口道“你的夢魘之症,每晚都要發作麽?”
“嗯。”
頓了頓,言子期又道“在戰場之時,你似乎並未發作過……”
“我……”安思鬱竟一時無言,在戰場的三個月,不!準確的說,是在言子期身邊的三個月,她的夢魘之症確實未曾發作過,對此她也很奇怪。原本以為這是頑疾,要終身跟隨了,豈料也有不會發作的時候,那為什麽,戰爭結束後回家,她竟又發作了?
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難道是,隻要言子期靠近她身邊,夢魘便不會發作?
這個念頭嚇了她一跳,她晃了晃有些沉重的頭,想把腦中這念頭趕走,想了想,回道“可能是那些日子太累了吧。”
“嗯,確實太累了,躺下吧。”言子期仍是輕聲細語,扶她緩緩躺下,又幫她蓋上被子,卻沒有立刻離開,仍是坐在床邊道“沒事了,好好睡一覺吧。”
安思鬱“嗯”的答了一聲,眼中發澀,腦中發沉,思維漸漸模糊,很快,便睡去了……
至少他在身邊,她真的,感覺很安心……
……
第二日便就是入宮謝恩的日子,莊靜郡主仍是未出麵,卻點了兩位身邊跟隨已久、經驗豐富、於宮廷禮儀頗為熟稔的姑姑為安思鬱作宮裝打扮,交代了一些入宮麵君的注意事項。準備事畢,便與言子期共同乘馬車入宮。
安思鬱與言子期並肩而坐,略略偏頭,偷偷瞄向言子期,言子期今日身著朝服,目視前方,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與平日便裝、戰場鎧甲的裝扮又是截然不同,這身藍衣襯的他似少了幾分鋒芒,多了幾分俊美,而側顏,更是無與倫比!
安思鬱看著看著,仿佛又失了神,麵龐偏過去的角度也愈來愈大……突然,言子期猛一轉頭,目光與她對上,道“好看麽?”
目光突然相接,像是心底的秘密被拆穿一般,安思鬱霎時滿麵潮紅,迅速避開他的目光,匆匆將頭偏到另一側,大窘道“誰……誰在看你……”
這反駁可所謂蒼白又無力,明明剛才,她的眼睛就快貼到言子期臉上去了!言子期也未再追問,轉回頭來,繼續目視前方,一抹微不可察,卻難以抑製的笑意,瞬間遊上唇邊……
言府距離皇宮的距離較安宅近很多,馬車未有多久便入了宮門。這次進入的門與選侍那日進入的不同,似乎更寬闊些,氣勢更盛。紅色宮牆依舊森森高圍,肅穆壓抑的氣氛,卻與那日感覺始終如一。此情此景,她突然想到了那日選侍時邂逅的言知儀。
成親前夕,她便知道了言知儀就是言子期的同胞姐姐,心中暗歎緣分的確是妙不可言,雖然隻是參加選侍前的匆匆一遇,但言知儀溫柔高貴的模樣、仗義執言的情形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想到等下會再見到她,心生歡喜,精神也隨之一振!
不多時,已行至雍明宮,安思鬱隨著言子期進入,遠遠瞥見龍袍加身的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真龍之氣,自不必說,她連忙垂下頭,隨著言子期,恭恭敬敬跪下行禮,隻聽身側的言子期道“微臣言子期,攜內子安氏,向皇上請安,謝皇上賜婚之恩。”
說罷,兩人共同再行禮,皇帝語氣興奮明快,忙道“愛卿賢伉儷平身。”
言子期將安思鬱攙起,若不是在麵聖這樣嚴肅的時刻,安思鬱許多甜暖的小心思就會瘋狂湧出!畢竟這是第一次,她以言子期夫人的身份,與言子期一同出現在如此重要的場合。
兩人站定,皇帝卻已從龍椅上下來,行至二人麵前,拍著言子期的肩膀,又望向一旁低頭侍立的安思鬱,笑道“此番戰事緊急,耽誤了你們夫妻新婚纏綿,還望言夫人不要怪子期,也不要怪朕”
安思鬱忙道“臣妾不敢。”
聽到這個聲音,皇帝先是一愣,略有狐疑的望向安思鬱垂下的頭,嘴唇似顫抖了一下,有幾分試探的道“言夫人……是否可以抬起頭來,讓朕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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