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歹意
醉仙居,是姑蘇最大的酒樓,一層大廳吃飯,二層皆是臥房。安思鬱最喜他家飯食,從前,欒方葉總是偷偷帶著他們兩個來此覓食,三人也算是醉仙居的常客。這日兄長被父親派了出外辦事,並不在家,午時將至,安思鬱便進入醉仙居,抬眼便望見樓梯口一張桌子的角落裏,欒方葉正襟危坐,微笑的望著她到來的方向。
見到安思鬱走來,欒方葉喜道“思鬱妹妹,你來了。”
安思鬱並未多言,在桌旁坐下,見桌上已備齊飯菜,兩涼兩熱兩點心,配上一壺自釀的果酒,正是安思鬱平素最喜歡的吃食。安思鬱心中一動,拈起雙筷,那邊欒方葉忙斟了杯果酒,送到安思鬱麵前。
這果酒度數極低,入口甘芳清甜,甚是可口。安思鬱將酒杯拿在手中道“方葉哥,無論此去如何,願你往後順遂平安。”
說罷,她略一頓,似乎嗅了一下什麽,隨即,便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安思鬱自幼研習醫術,在藥堆裏長大,嗅覺比常人似要敏銳一些,在外飲食,確認下酒食是否異樣,是她一貫的習慣。這酒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安思鬱放下心來,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然而飲下後,安思鬱卻覺察出,有一絲不對勁!
這酒本是她平日飲過不止一次的,但這次入肚的感覺,絕不如往常般溫潤醇厚,而是……鑽心的火辣!
腦中還未反應過來是這麽回事,她頓然感覺天旋地轉,呼吸都有幾分急促起來。想要掙紮站起,卻意外察覺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全身上下除手指還能微微動一下,似乎全被施下了定身咒!
她大驚!她居然被設計了!
用這輩子她能使出最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著麵前的欒方葉,腦中卻有些糊塗起來,這時,她分明看到欒方葉的嘴角閃過一絲邪笑,湊到她的麵前,輕聲喚道“思鬱妹妹?”
安思鬱想狠狠罵他,用她認為最最惡毒的字眼,然而,她居然無法發出聲音來!欒方葉見狀,立刻抄起了安思鬱的膝彎,讓她整個人軟軟的靠在她的身上,抱起了她向樓上走去。
此時正當正午,食客們均在大朵快頤,並無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景。欒方葉抱著安思鬱,進入了二樓的一件臥房,將她輕輕放在床上,似是不放心,再次輕聲喚道“思鬱妹妹……”
安思鬱看起來仍是沒有反應,雖然雙眼睜開,但目光似是十分渙散,一層水氣蒙在雙眼上,淚水似乎就要噴湧而出。欒方葉忙用手指擦拭了下她的眼角,道“你不要哭,別怪我,我隻是太愛你了。今日之後,你便就是我的人,再沒有人能把咱們分開了。”
安思鬱此時仰麵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使人盡生憐愛之意。欒方葉上身伏向安思鬱,與她離得很近,呼吸陡然加重,顫抖著伸出雙手,去解安思鬱領口的衣扣……
剛欲動作,一陣恐怖的刺痛感排山倒海襲來,他大叫著從床上彈起,捂住一側臉部不停哀嚎!用手試探了下,竟有三根銀針,直直的紮在他的臉部!
“你……你這個賤人!”欒方葉氣急敗壞的想要拔出插在臉部的銀針,卻因太疼而無法動作。他惱羞成怒,揚起手來狠狠抽向安思鬱的臉,卻被安思鬱翻身躲開!他驚愕的看著此刻的安思鬱,見她不但清醒了許多,眼神和動作也似乎恢複如常,不可思議道“你……你怎麽能動了?那藥……不可能的!”
說完便想撲上前!安思鬱迅速從袖口又取出兩根銀針,拋針而出!欒方葉頓覺手尖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又大叫著撤回雙手,低頭見自己的雙手食指指尖,各插了一枚銀針進入!
安思鬱冷笑。此時的她,身體依舊虛弱無力,但意識和頭腦已經清醒的多了。她一腳踹在欒方葉胸口,將他揣倒在地,又將床上之物如方枕狠狠砸向他!正在此時,卻見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安亦恒衝進屋內,見此情形,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
怒火燒盡了安亦恒的理智!他沒想到,自己八年來敬如兄長、視作家人的兄弟,居然對自己的妹妹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意圖染指玷汙。他不顧欒方葉的哀嚎求饒,狠狠將他揍翻在地,揍得欒方葉毫無還手之力,哭爹喊娘!
把欒方葉揍得親爹都認不出,安亦恒反剪他的雙臂在身後,讓他跪下向安思鬱賠罪。欒方葉卻嚎道“你為什麽……?不可能的,我那藥無色無味,你既沒有嗅出飲了那酒,怎還可以動?”
安思鬱居高臨下的走到他的麵前,蹲下身將手心展示在他麵前。隻見安思鬱的手掌中心,紅腫一片,似乎還有淡淡血跡滲出……安思鬱開口,用還有些不太清楚的話語答道“疼痛使人清醒,你臉上那幾根針,早就被我紮在自己手心了!”
安思鬱有一段時間,曾對迷藥很感興趣,對於各類迷藥的解法,她也略知一二。此番著了道,卻並未讓她停止思考,幾乎就在須臾間,她腦中飛快的想到了一種破除迷藥的最好方式。
自傷!
雖然她全身無力,無法做出行動,但手指居然還勉強可以!
手中能用的隻有自己的銀針,她來不及多思,在欒方葉抱起她之時,她用最大速度勾出袖口銀針,直直插入自己手心中!
手掌瞬間痛得鑽心,蔓延全身,她瞬間清醒了許多,似乎感覺身體也有了些力氣。這時,欒方葉已將自己放在了床上,她強忍疼痛,伺機等待時機,同時又將針向自己手心中,緩緩再送一些,當持續的痛到快要支撐不住時,欒方葉正欲對自己行不軌之事,她便一個反手,幹淨利落的將手心銀針,反紮在欒方葉的臉上!
人,不逼迫自己一下,似乎永遠不知自己的潛力有多大!欒方葉聞言,不住跪倒求饒。安思鬱搖搖頭,失望之極,緩緩道“我真沒想到,你竟會如此!”
欒方葉顫聲,不住求饒,道“亦恒,思鬱妹妹……我錯了,我隻是一時情難自抑,求你……求你們放過我……”
安思鬱心中五位雜陳,生氣,震驚,難過,失望,夾雜著不可思議……她啞聲道“難道得不到,你就要毀掉麽?”
“別跟他廢話了,鬱兒,我們走!”安亦恒不再理會全身是傷、手麵皆針的欒方葉,將安思鬱背起,離開了這間酒樓。
一路上,兄妹倆的心情都很複雜。安亦恒今日本要出門辦事,隻因忘了東西才中途折回,在安思鬱侍女寶雅的口中得知安思鬱竟單獨去赴了欒方葉的邀請,他便心覺奇怪從來,他們三個幾乎都是形影不離,如果隻是臨別前的踐行,沒必要非要選他不在的日子單獨約見妹妹。況且,還出了昨日生辰宴上,他表白妹妹被拒的那一幕……
越想越覺得不對,他索性折到兩人約見處,卻從旁的食客口中得知妹妹似乎被一個男人抱上了樓!安亦恒大驚,忙尋上去,才看到了那一幕!安亦恒憤怒到極點,恨不得撕碎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在安氏兄妹心中,對欒方葉還是如兄長一般敬重,信任,還是占據了兄妹倆心內的絕大部分。隻是萬萬沒料到,欒方葉還是親手將這份信任擊得粉碎!而安思鬱,自此事後,平添了夢魘的毛病,夜夜驚夢,心有餘悸,難以安睡!
至此之後,安氏兄妹與欒方葉再未見過。到如今,也已經過去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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