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雪上加霜
“老板，結賬。”
“來了。”
聽到客人的喊聲，葉歌放下手中正在剝皮的大蒜，從吧台上拿起賬單走了過去。
不過當他看到盤中剩菜以及客人臉上的失望之色後，心中不由得湧上一陣慚愧之意。
“你們一共消費了一百五十八，給一百五就好。”
葉歌微微躬身，露出的笑容中自我感覺都有一些尷尬。
這一桌坐有兩男一女，聽到葉歌的話，那名女子拿起手機極不耐煩的掃了掃桌上的二維碼，吧台上便是傳來了“支付寶到賬一百五十元”的聲音。
結完帳，三人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隻是那行走的腳步卻是有一些匆忙，似乎一刻也不願在這店中逗留。
三人剛剛走出大門，便是有著抱怨聲傳了出來。
“今天真是倒黴，吃到這麽難吃的菜！”
“唉，消消氣，下次咱們不來就是了。”
“…”
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聽著他們的說話聲，葉歌臉上擠出的笑意也是一點點的退去，變得失落起來。
“葉哥，我收拾了？”
就在葉歌正在躊躇之際，一個十七八歲同樣穿著廚師服的小夥子來到桌邊，對他詢問道。
他叫王永波，擔任廚房的切配。這收拾餐桌的事原本不該他來做，但是想到葉歌平日裏對他不錯，加之目前整個店就隻有他們兩人，所以他便幫著葉歌一起扛下了整個店的工作。
“好吧，辛苦了，小波。”葉歌點點頭，隨即跟著王永波一起收拾起來。
收拾完畢，葉歌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點。
“小波，那些餐具放在那我來洗，你先下班吧。”
“葉哥，要不我洗完再走吧？”王永波擼了擼衣袖，就欲開洗。
“沒事，沒多少碗，我來就好，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葉歌拍了拍王小波的肩膀，笑著說道。
“那…好吧。”聽到葉歌的話，王永波放下挽起的衣袖，便往廚房隔壁的換衣間走去。
望著王永波換好衣服走出大門，葉歌神色有些複雜，他頓了頓，隨即走上前去，將兩扇玻璃門關了起來。
葉歌轉身，環視了一眼，此刻的大廳變得更加冷清，遙想當年，這裏也曾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隻不過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隨著如今日新月異的市場，以及遍地飲食的競爭，他們這間名為“食上居”的餐館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如今的餐飲市場，衝斥著各種各樣的競爭“手段”，而葉歌家的“食上居”一直都是走的傳統路線，賣的也盡是一些年代久遠的菜品。
它們味型單一，花色平淡，甚至連味精之類的複合調味料都未曾添加。
在這種情形之下，餐館生意雖然下降了不少，但是在葉歌父母的手中依舊能夠存活下去，並且還有餘留供他們兄妹讀書。
然而這般光景卻是在一年前戛然而止，一場大火不僅燒毀了自己家在鄉下的房屋，更是同時奪去了父母的生命。
葉歌在悲痛之餘，不得已辭去了自己原來的會計工作，接下了父母唯一留下的這間餐館。
不過讓得他沒有想到的是，就這一間占地麵積不過二百平米的小餐館，經營起來卻是讓得他焦頭爛額。
最讓得他心力憔悴之處在於哪怕他有著父母留下的那本食譜，他也始終做不出當年父母所做的那種味道。
如此一來，本就搖搖欲墜的生意，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原本有著五六個員工的店子也因為生意蕭條，如今變得隻剩下葉歌以及王永波二人。
其實葉歌也不是沒有從外麵聘請過大廚，不過當大廚們得知店裏的情況後，都是紛紛“逃之夭夭”。
的確，大廚們都不傻，誰都不願將精力放在一家毫無希望的餐館上。
但即便這樣，葉歌依舊不願放棄，依舊苦苦掙紮，隻因為這是父母留給他唯一的產業，也是父母一生的心血。
他現在隻想好好錘煉自己的廚藝，以求能夠發生奇跡，雖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
“唉！”葉歌心情沉重，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收回環視的目光，就打算前去清洗今天不多的餐具。
“吱吖。”
就在葉歌剛剛邁動腳步之際，玻璃門傳來被推開的聲音，他轉身望去，隻見一個漂亮女孩慢吞吞的走了進來。
“小雪！”葉歌臉上的失落隨即被笑容覆蓋，她走上前去，拉著李雪的手：“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麵對著葉歌的熱情，李雪臉頰變得極不自然起來，她掙脫被前者拉住的手指，眼眸微垂道：
“葉歌，我今天來，是有件事要對你說。”
李雪的舉動，讓得葉歌隱約猜到了些什麽，他盯著對方那披肩的長發，清秀的臉頰，半晌後，道：“什麽事，你說。”
李雪抬起頭來：“葉歌，我們分手吧！”
葉歌心中“咯噔”一下，親耳聽見這句話還是讓得他心中顫粟不已：“為什麽分手？小雪，我們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嗎？”
“我想你應該知道原因。”李雪轉過臉去，有些不敢直視葉歌的眼睛。
“是因為我目前的窘境吧？”葉歌臉色漠然，他望著眼前女孩的臉龐，心中隱隱作痛：
“小雪，我們當初不是說好無論如何也不分開嗎？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
“是，我們當初的確有過海誓山盟，我也承認我深愛過你。不過葉歌，那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如今的我已經二十五了，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五歲？葉歌，原諒我無法再將希望寄托於你。”
李雪抬頭，眼中有著淚水滑落，但是其內的執著卻是異常堅定。
凝視著這張讓得他難以忘懷的臉龐，葉歌的眼前浮現出了他與李雪六年來的點點滴滴，良久後，他放開雙手：
“對不起，小雪。是我太過自私，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實在不該讓你再為我浪費青春，保重。”
葉歌說完，轉身朝著廚房走去，頓時淚如泉湧。
李雪杵在原地，等到葉歌走出幾步後，才轉身推門而出，拉開一輛停靠在路邊的寶馬車門，坐了上去。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與她交談了幾句，車子便揚長而去。
而這一幕，剛好被轉身的葉歌看在眼裏，霎時，他眼中的淚水猶如被關了閘門，戛然而止。
隻是那臉龐之上卻是猶如布滿了死灰，眼神都是暗淡下來。
葉歌站立原地良久，然後才緩緩朝著樓上走去。
這裏原來是餐館包廂，不過後來生意蕭條，葉歌就將此改為了住處，如此一來，倒是節省了租房的開支。
走到一個茶幾麵前，葉歌拉開抽屜，裏麵躺著一本古樸泛黃的書卷。
凝視良久，葉歌將其拿出，一頁頁仔細翻看，其上的內容其實他早已爛熟於心，乃是記載著如今店裏菜品的製作方法。
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葉歌的眼中從不舍到堅決，最後他從旁邊拿來一個盆，又拿出一個打火機，將那本無名食譜點燃。
這一刻，葉歌閉上了雙眼，他實在不敢目睹這讓人心碎的一幕。
“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爸，媽，葉歌不孝，無法守住二老的心血，可我實在無法再堅持下去，甚至就連小雪也離我而去…”
葉歌心中沉吟，盆中的書卷也很快燃盡，不過就在此時，那化為灰燼的盆中，卻是有著一縷青煙宛如扶搖直上，朝著葉歌的眉心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