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涼人心
見她氣的半天說不上話,大熱天的,空桐悅也沒多少興致去逗她。
“敘舊結束,既然你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了。”說時彎腰,將自己原本置於中間的花束往旁邊挪了挪,應是有意在給她騰位置,“就算看我這花不順眼,最起碼也是給長輩的,你且受著吧。”
空桐悅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與原先截然相反的方向,似是不想給予旁人不快。想說反正墓園有兩段台階,繞遠便繞遠吧。
殊不知空桐冰瑩最看不慣的,實則就是她這副雲淡風輕的姿態。懷中的花束包裝紙都被拽皺了些許。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那愈走愈遠的背影。
正兒八經同她開撕不好麽?與她直來直往茬架不好麽?像小時候那般吵鬧不好麽?非得一個人那裏消化,光是想想都覺著窩火。
隻是這話到嘴邊啊,卻換了味道。
“不論過了多少年都還是這副死德行。不明覺厲、不知進退,整日渾渾噩噩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樣,看的都叫煩心,果然……像你這種人.……”
“果然,像我這種人,你不論過了多久都最討厭了..是吧。”空桐悅的聲音悠悠傳過來,人卻是越走越遠。語氣之中沒有惱怒,甚至可以說的上是司空見慣。
空桐冰瑩同空桐悅不對付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空桐悅不會自討沒趣,也就任著她罵,反正無關痛癢。
月兒對人極大的包容性,都是源自於她不會與人為惡,事事都會留條退路,久而久之,也就自帶屏蔽係統。畢竟人生在世,怎麽可能當真一丁點兒都不去在意旁人。語言與目光都是雙刃劍,需得拿捏好。
空桐冰瑩眸光收斂許多,轉過身麵對墓碑。
“簡紀出逃了。”
不輕不重地一句話,剛說出口便被這山上那夾雜溫度的熱風給撕碎吹散。
空桐悅停住腳步,想來……是聽到了。
“是那個司機。”篤定的語氣,連帶聲音都壓低許多。
空桐冰瑩不由得在心裏感慨一句——可算瞧見她的情緒波動了。
空桐集團老爺子空桐黎初作為商場好手,名聲遠揚,而簡紀便是當年空桐老爺子聘用的司機。十一年前,屠殺案前日,那日下午因是私人行程,他便以家中急事為由請假,老爺子出於人情麵應允。後與其妻子自駕車出行,途中不幸遇難。事後警方調查,簡紀湊巧離開,理所當然成為嫌疑人。但最終判定為刹車皮老化脫落,管道漏油,簡紀無責。
官方給出的答案雖是如此,可當中實情實在疑雲重重全是貓膩,空桐家派人暗暗盯梢,十多年來注視著簡紀一舉一動,一直都相安無事,甚至近日都打算撤退人手就此作罷。可偏偏這個節骨眼……出事了。
“簡紀有意將人引到郊外荒涼處,實施了打暈捆綁。當我們的人找到同僚時他已然逃之夭夭。”顯然是早就摸透了盯梢之人的地點與脾性。
空桐悅原本那點緊張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扭過頭無奈的一批:“那是你們的人沒盯好啊~”這不論怎麽瞧,都是空桐家的問題,盯梢本就不對,還一盯便十餘年,饒是再遲鈍的人都發覺了,反抗本就是時間問題。
“那是他太狡詐!”空桐冰瑩反嗆。
空桐悅:(尷尬如斯)甩鍋,典型的甩鍋,時隔多年仍舊改不了甩鍋的毛病。
見空桐悅神色如常,甚至有種看自己如看隔壁家二傻子的意味,空桐冰瑩無語凝噎。
“罷了,早就明白你不可能上心,白眼兒狼。我居然還抱有希冀,想要找你來問解決法子。”簡直是竹籃打水,還不如去廟裏求簽。
“我是人又不是神,你跑來求我做甚?”月兒雙手環胸,看二傻子的眼神更加明顯了,“這世上本就沒有永久的靠山,指望別人還不如指望自己呢。多開動腦子,否則脖子上那玩意兒……豈不是真成擺設了。”說時手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
這明晃晃的諷刺,聽的冰瑩是真想把花塞進空桐悅嘴裏直接毒死她得了。但畢竟是長輩麵前,還是要矜持點。
“總之,消息說在寧城有瞧見過疑似簡紀的人,原想讓你一道去一趟,現在怕是也癡人說夢,你自己斟酌吧。”放下手中鮮花。
“哦。”敷衍一聲。
那努力壓製的脾氣瞬間竄上來,理智線無聲斷裂。
“我特麽說了那麽多句,你居然隻回答我一個‘哦’字嘛!”她究竟有沒有心!
“不然呢,還跪下來磕幾個響頭各種感恩戴……”
“空桐悅!”
德字尚未出口,已然被嗬斥回去。月兒眉頭一皺,眼中閃出不耐煩,抱有不滿。
隻見空桐冰瑩麵色嚴肅:“我不管你走了什麽路,變成什麽樣的人,最起碼在長輩麵前,把你那破脾氣給我收斂起來。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掛的是空桐家的姓。”
“人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曾經,沉溺過去隻會被拖垮。同樣看問題不能隻從自己感興趣的方向,要試著跳出固有思維……”帶著主觀的判斷本就是不全麵的。
“所以..你要我放棄這僅剩的一條線索嗎?”當年車禍,警方一句意外便草草了事。家中長輩像是聽見風聲那般集體躲避,結果次日就出現了死傷百餘人的案子。試問這般前因後果,即便是再無腦之人..都能瞧出幾分當中的問題了吧。
空桐冰瑩不信空桐悅這廝感覺不出來。
空桐悅卻反應平平:“其實未必能起到大作用。”
“不論簡紀是不是主謀,單就他前腳離開後腳出事這點,他都脫不了幹係。”他的忽然異動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是那段至今仍然下落不明真相中..唯一的線索。
不可否認,直到這句話為止,空桐冰瑩都對空桐悅抱有希冀,覺得她會同自己一道。可隨著那股沉默……她那血管裏的血液逐漸冷卻,連同她的幻想一起。
她了解過空桐悅這些年的生活,理解她的漠然,但..還是有些怨。
大豔陽天,她隻覺冷的發抖,最冷莫過人心。
“你愛如何便如何吧,本來就不該指望你。”想想長輩當年的寵愛,空桐冰瑩真覺得全都喂了狗。
你說……要是他們泉下有知,曉得自己養了這麽一隻白眼狼,不知該作何感想。
……
空桐悅未給空桐冰瑩多餘的眼神,應是有自己的打算。她將墓碑前的兩束鮮花整理了番,擺的規整。然後又是一鞠躬。
興許是認為空桐冰瑩與她的交談被長輩看了笑話吧。
空桐悅知道屠殺案有大問題。但疑惑歸疑惑,她卻從未想過報仇或是尋找真凶。一是她明白人死不可複生,所謂真相大白不過是為了那些苟活之人能夠心安理得活下去的一種方式罷了。
其二則是這種夾雜感性的方式所付諸的行動,注定是會被情感所影響。即便找到真相,某個方麵都會存在偏差。
偏心是治不好的。
……
而血緣,是這世上最難以切割的存在,它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與生俱來的血緣使你對某些人感到親切、依賴、甚至是愛。
可不是每段血緣衍生而來的情愫都是好事情,因為你會深切地感受到它給予你的影響。做出的決定亦非是當下最正確的。
於是乎..這種時候空桐悅就會慶幸自己的孑然一身,沒有與之血緣相連的人。
這人啊..果然還是不該留有念想的好,省的走時牽腸掛肚。自己走的不幹不脆不說..還連累活著的人鬱鬱寡歡。
多累啊。
不過某女也沒資格數落別人就是了。
……
撓了撓自己那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燙的炸毛頭發,雙手踹進衣服兜裏,空桐悅跳著還算歡快的步伐溜走了。
不知道的呀~還以為是誰家小動物化作人形偷跑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