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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晨事

  祠堂沒有窗簾,於是白日的陽光有恃無恐地穿過祠堂舊式的木窗,落在地板上。太陽照在魅的腿上,當事人還在呼呼大睡。


  空桐悅跪了一夜,精神正差,聞著祠堂裏舒服的檀香味有些打瞌睡。她跪在那裏,人有些搖搖晃晃,眼皮子忽張忽合,仿佛下一秒就會倒頭暈睡過去般。


  不知到了幾時,門外響起吵鬧聲,似是有人走動與交談,空桐悅驟然驚醒,動了動身子,跪的筆直。


  門外的人催促著開鎖,鎖剛打開的同時,門也被推開了。


  厚重的木門撞到牆,激起好一陣灰塵。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穿著長裙的女子提著裙擺跑進祠堂,疾步奔過去。


  阮卿跑到魅跟前把孩子叫起來,看著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兒那叫一個心疼:“真是的,做錯事批評兩句不就完了,什麽年代了,還搞體罰,大男人小氣吧啦,他不心疼我還疼呢。”


  “媽咪~你怎麽回來了?”


  一之宮魅睡夢正酣時被人推醒,此刻正雲裏霧裏的懵逼著呢。她坐起來,身上的外套滑落到一邊的地上。


  “不回來讓你跪到地老天荒嘛,你個傻孩子都不會爭取的呀!”阮卿責備著,要不是家裏李嫂通風報信,她還不知道這孩子被罰了呢。


  一之宮魅大腦重啟中,不知道怎麽回答。


  “好了好了,先起來,讓我瞧瞧哪兒傷著沒。”邊說邊把人扶起來,結果一站起,魅撲通一聲又給跌了。


  “我的jio~沒知覺了~”這回可算是清醒了。


  “跪一晚上腿不麻才怪咯。來個人,把小姐扶回去。”對門口招呼一聲,隨後來人將其給一步步扶回去了。


  “你也是,趕緊起來吧,別等會兒跪出什麽毛病。”草草交代一句便也跟了出去。


  祠堂如龍卷風般席卷而過而聲勢浩蕩,轉瞬又恢複死寂。偌大祠堂,此刻也就隻剩空桐悅一個人與牌位相對無言。


  單手撐著地板意欲站起,結果稍一動彈腿部如被針紮似的麻痛感席卷全身,吃不上力竟直直摔趴在地,給逝去的那些長輩磕了個大響頭。


  “還真是……流年不利啊.……”趴在地上無奈地搖頭,緩了好一陣,勉強找著支撐物,慢悠悠地爬起,步履蹣跚。像極了年近古稀腿腳不便的老人家。


  撿起落在地上的外套,麵色蒼白的離開,走時不忘把祠堂門帶上。


  ……


  房間裏站了一屋子人,一之宮光和換過衣服的空桐悅站一起,一之宮兩夫婦站一起。魅則是作為重點保護動物坐在床上,家庭醫生蹲在床前,查看她腿的情況。


  “怎麽樣?”阮卿問著,麵上擔憂之色到現在都未消減。


  “沒什麽大礙,就是有些瘀青。稍後熱敷下,揉點藥酒,明天應該就沒事了。”醫生起身,語氣不緊不慢,讓人放心。


  魅揪著自己睡裙的裙擺,看了看膝蓋上的瘀青,又看看屋裏其他人。


  其實也就剛起來有點疼,現在完全沒感覺,根本沒必要小題大做叫醫生跑這趟。但是吧……出於求生欲她還是裝會兒吧,畢竟老頭子就擱那站著呢。


  “這下你可以放心吧,人沒那麽金貴,跪個片刻不會有事的。”一之宮明是有控製尺度的,更何況他才不覺得他家這個鬼靈精會真的那麽乖巧,端端正正心懷慈悲的去跪一晚上。此舉純粹是自己妻子小題大做。


  “片刻?”阮卿有些跳腳,這話聽著怎麽那麽窩火呢,“合著關一晚上在你眼裏叫片刻啊?!”如果按照這個標準,那一日豈不是要按年來算?

  一之宮明理虧,不與她爭辯。


  “總之今天學校就先別去了,我看魅也沒休息好,今兒請一天假。”阮卿發話道,“還有小月也留下來休息。”


  這點一之宮明不予認同:“學校怎麽不能去了,我看她挺精神的。”高中課程拖拉不得,再者瞧她出祠堂時那一臉懵懂,有眼睛都瞧得出來是剛睡醒,哪兒有認真受罰的樣子?

  阮卿:“她是你閨女,不是你下屬,把你那個‘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歪理收起來,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


  關於上課這點,月兒有話說。


  “那個..阮阿姨,其實一之宮叔叔這麽做也是有原因的。踹門之事校方有處分,若是今日我們請病假……落到旁人耳中,怕是會有刻意偷懶逃避之嫌。”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啊,會落得個無擔當無羞恥的唯喏人設。


  一之宮明:“聽見沒,這孩子自己惹的禍!”說到此處伸出手指了指一之宮魅,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話音未落就遭到了自己妻子一記白眼。把人撂在一邊,阮卿徐步往空桐悅跟前走。


  “話雖如此,可難不成真讓你們倆孩子瞎折騰嘛?”阮卿覺得空桐悅跪一晚上,應該也是不舒服的。女兒家身子骨本就比男人弱些,不好好養護怎麽行?

  月兒淡笑,這一碗水……該端還是要端平的。方才幫一之宮明說了句,現在也該緩和,同樣是維護下自己。否則惹得阮夫人不悅,到頭來夾板氣還不得是幾個小輩受著。


  “踹門一事出來,在副校長眼中,幾個惹事的學生形象已經差到極致,短時間內亦是無法逆轉。因此不論我們做什麽,於他們而言都是頗有微詞,病假請求自然也會駁回。既然左右都會惹人嫌,不如找個旁人無法戳的由頭,最起碼先過了眼前這坎兒。”


  話至此處,阮卿已然心中有數:“我親自去請假,請、事、假。”家長去學校當麵請假,校方人總不好拒絕吧。


  語畢,阮卿轉身看了眼一之宮明,而後怒氣衝衝地走掉,顯然,對於鎖祠堂罰跪這件事,她意見大了去了。


  “你說說你,一天到晚惹麻煩,早晚收拾你。”一之宮明訓了兩句就跟著阮卿出去,出去還不忘把自己親兒子帶上。


  儼然就是去哄媳婦的架勢。


  魅被訓得各種憋屈,對著自己老父親離去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


  所謂一物降一物不過如此。


  空桐悅則是旁觀這出家庭喜劇,沒再做表示,隻是在人走後有意無意地低頭捋了捋頭發,眼中的一抹狡黠轉瞬即逝。


  “果然媽咪是我的大救星啊~”魅呈大字型向後一倒,躺在自己床上,愜意感慨著。


  “是啊是啊,都不惜裝病了~”月兒走過去,把她那掀起來的裙子拉下來,“自己家也給我注意點形象。”空桐悅表示,自己並不是很想瞧見她內褲的花色。


  魅翻了個身,將一邊睡裙吊帶放下來,單手撐著腦袋,用自以為最風情萬種的姿態瞧著空桐悅:“來呀大王~奴家等您都等著急了~”


  哦~這令人起雞皮疙瘩的biao味兒~


  空桐悅眉頭一挑,大清早就得玩兒這麽刺激嘛?

  平常也就糊弄下罷了,今天某女忽然玩心大起,眉眼笑成一條縫,回答。


  “好啊~”說完月兒便帶著笑容,卷起袖子,一腳踩上魅的床。


  某魅兔子耳朵突然支棱起來,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姐妹,我開玩笑的~”該慫還是慫。


  “是麽?晚了。”空桐悅直接撲上來。


  “救命啊耍流氓啦~!”殺豬般的叫聲。


  ……


  五分鍾後= ̄ω ̄=

  “嚶嚶嚶~奴家不幹淨了~”魅裹著被子縮在床角落,兩行麵條淚,悔不當初。


  “不就是給你推個拿按摩下,至於反應那麽大嘛。”月兒拍拍自己被弄皺的衣服,一臉淡定,頗有種穿上衣服就不認人的渣男感。


  “奴家痛啊~”她不幹淨了,感覺皮膚蛻了一層。


  月兒將她那挫樣,毫不客氣的毒舌:“瓜兮兮的毛孩子。”


  魅委屈巴巴地把人攆出去了。


  “渣女,老流氓,不理你了!!”


  最後空桐悅耳邊是關門聲。


  這該死的嬌氣。


  不過被趕出來也好,省的一直站那。


  無力地背靠於牆,她低頭掀起褲管,看了看自己雙腿的膝蓋處。膝蓋及膝蓋下一段的小腿,上麵皆是大片的青紫,輕輕碰觸可謂是又腫又痛,使得臉色不由得擰巴起來。


  她這才是真的腿都要跪廢了。


  瞥見不遠處的李嫂正端著早飯朝空桐悅這邊方向過來。月兒直起身子放下褲管,走過去。


  “李嫂辛苦。”接過她手裏的托盤,轉頭放在魅的房門口。


  “這..”李嫂不太明白空桐悅此舉的意義是……

  “耍脾氣呢,現在進去隻會討罵,由著她去,等會兒餓了自己會出來找東西吃的。”


  對於自家這個小主子的脾氣,李嫂是領教過的,也就不再說什麽。


  隻是見空桐悅麵色不好,覺著應當是罰跪的緣故,畢竟昨日晚飯未吃就被關起來,怕是早就饑腸轆轆了。


  “廚房有烙蔥油餅,跟我一起去吃點吧。”


  空桐悅凝視著她,而後乖巧的回答。


  “好呀。”


  ……


  廚房裏,李嫂正在處理著午飯需要的蔬菜,空桐悅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不礙事的角落,吃著還有些溫熱的餅。


  她確實餓了。


  李嫂看她吃的還挺香,想起自己家的孩子,笑了笑。


  “這蔥油好香啊~”月兒連連稱讚,李嫂手藝是真的好。


  李嫂樂得跟朵花似的,看空桐悅的眼神萬分和藹,這孩子如今她是越瞧著越喜歡,特別討喜。


  思緒飄到昨晚,李嫂想誇誇她。


  “不過話又說回來,昨晚月姑娘你是真聰慧,進門就察覺不對,叮囑我如果有情況就直接給夫人打電話。”雖說夫人來的是晚了些,但若是不來,兩個姑娘指不定要跪到什麽時候去呢。


  月兒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哪有什麽聰明啊,就是怕挨罵而已。早罰晚罰都是要罰的,想少受點罪,更何況搬救兵這招還是魅告訴我的。”


  “這倒是小姐會想出來的招數。”李嫂擇著芹菜,有幾分認同,又開始念叨魅的不懂事,家長的操心如何如何。


  空桐悅旁聽,也不反駁,眼底沒什麽波動。李嫂所言確實有些托大,她其實也不是完全都料到……

  最起碼阮卿昨夜不在一之宮家這樁就是意外。


  副校長的脾氣從他對犯錯學生說話的態度就可窺見一斑。這樣抱有偏見且直脾氣的人,怎麽可能因為千年冰山三言兩語或是學校處分就輕而易舉放過的?


  告家長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隻不過剛好落到昨天又剛好被空桐悅撞上罷了,這才引得一之宮明有法子借題發揮,明為管教實為警示。


  三兩口啃完手裏的餅,覺得差不多了,抹抹嘴拍拍屁股站起來,起身時又帶上憨笑:“我來幫忙。”


  “好好好,土豆交給你,削皮切塊。”


  “好嘞。”空桐悅興致勃勃,一副想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月兒做事幹脆又利落,擇菜切菜都不在話下。


  見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了,空桐悅便故作漫不經心開口:“李嫂~這阮阿姨昨兒一晚上沒回來..魅說她是籌辦婚禮去了,又是幾回事啊?”


  “婚禮啊~”李嫂隱約記得有這回事,“確實是幫人籌辦婚禮。”


  “L市..最近和一之宮家有關的婚禮……似乎沒有吧。”空桐悅這邊是沒探到風頭。


  “不是咱這兒,是外市,寧城那邊。”


  “阮阿姨原來在寧城那邊也有親戚啊~”


  “不是夫人的,是老爺表妹那邊的。”李嫂解釋,稍稍一套話便和盤托出,“老爺表妹早些年死了男人,留下個女兒娘倆孤苦伶仃的過。前兩年找到個好歸宿,嫁去了寧城還算有頭有臉的鍾家。但是那位鍾先生也是喪偶,也有個女兒,這次的婚禮呀~就是給那位姑娘辦的。”


  “所以那位表妹就來求助了?”空桐悅大概知道什麽發展了。


  “可不嘛,臨了快到日子跑過來求幫忙,各種訴苦,說自己她是個繼母,左右這場婚禮都得她來操持。可家裏沒什麽人幫忙,沒人幫出主意怕有怠慢,這才厚著臉皮來求老爺。老爺左右為難,不幫覺著說不過去,夫人就出麵攬下來了。”提到這裏李嫂就來氣,雖說求助是常態,可這火燒眉毛跑過來,這不就是典型的甩包袱嘛?

  也就是她家夫人心軟接過這個爛攤子。


  “血親家族..總歸是互相拖累的。”月兒將切好的蔬菜泡進水裏,語氣平淡言道。


  “是啊,最怕碰上這種倒黴親戚。”李嫂感歎,“好像明兒就辦婚禮了,真的是分不清輕重緩急。”


  空桐悅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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