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章：黑白線
莫修錦的聲音慢慢在客廳中回蕩，直到最後又變回一片死寂。
上麵的琴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恰巧留下一片空白給客廳裏的兩人。
莫厥手指微微一頓，又繼續輕敲著膝頭，看著莫修錦的眼神也帶著更深的審視。
他不意外莫修錦會這樣說這樣想，這一群孩子中，如果說其他人是生長在陽光地帶的向日葵，即使有風有雨卻也始終是心向暖陽，那麽簡翊和莫修錦就是生長在黑白線邊緣的人。
對於他們來說左右皆是天地，任何一個世界的規則對他們來說都不是束縛。
隻要輕輕一晃，那個黑暗的世界也有可能成為他的方向。
尤其是莫修錦，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有著莫升和麗莎這樣的父母，他自小受的教育和想法都是有些扭曲的，再加上他又比莫修麟和莫修倩聰明得多，心思也更重，所以很多時候想事情自然就會比別人深一層。
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多少走上歪路的人曾經都是絕頂天才。
尤金斯。閻，塔利琳娜，莫升，覃恬……
哪一個不是驚才絕豔？
相比之下，簡翊還好一些。
他身邊有足夠多的牽掛在緊緊拽著他，有寧季維這樣作為榜樣的父親，有簡海溪那樣溫柔如水的母親，有兄長，有妹妹，有太多不容許他犯錯和走歪的理由……
可莫修錦呢？
這也是莫厥更關注和擔心莫修錦的原因，他太聰明，也太“自由”了，這樣的人，才是最“危險”的。
樓上幾人不知嘻嘻哈哈說了些什麽，一陣刺耳的琴聲後，大笑聲頓時響徹了整個別墅。
莫修錦的眸光霎時從客廳的落地燈移到了通向二樓的樓梯。
他目光怔怔地看向那裏，不知是被燈光襯的，還是什麽，眼中黯淡的神色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下意識的迷茫和向往。
莫厥當然沒有錯過他這一瞬間的變化，看著眼前這小子怔愣的樣子，他的眼神也漸漸溫柔下來。
小家夥表麵裝得再成熟，心底其實也還是個孩子呢。
而且要說牽掛，此時樓上的那些不就是他心裏最柔軟的部分嗎？
“上去吧，記得，別做的太出格就行。”
莫厥朝樓上揚了揚下巴，看著他的眼底帶著一抹溫柔和寵愛。
莫修錦眼神一亮，嘴角的弧度大大揚了起來，笑著道：“那我上去了。”
說完就已經朝樓梯口跑了過去。
看著他高興的背影，莫厥笑著搖了搖頭，也罷，往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呢，何必這會兒杞人憂天。
何況有他們在，絕對能保得住幾個熊崽子平安無虞。
“莫厥叔。”
剛邁了兩級台階的莫修錦此時卻又腳步一頓，扭頭看著莫厥眯眼笑道，“要懂得憐香惜玉啊，巧姨那麽好，你要是再不抓緊點，等她被搶走了可別找我們哭哦。”
莫厥眼底的溫柔頃刻間消失無蹤，剛想瞪他，熊孩子已經眨眼跑的不見蹤影了。
“臭小子……”
莫厥看著空空的樓梯，良久，低低地笑罵出聲。
——
二樓。
和一樓客廳隻開了一個落地燈不同，此時的二樓頂燈明亮，照亮了屋子裏的每一處角落，從陽台上吹來的風掀起了落地窗的紗簾，緩緩飄揚起一角。
就連外麵露台上的燈都亮著，襯的平時了無生氣的屋中更是溫暖。
往常幾乎從不見人影的大廳此時以新搬來的鋼琴為圓心，周圍已經圍坐了一圈人。
莫修倩正站在鋼琴前，看著蘇日安鬱悶地攤著雙手。
即使看不見，蘇日安也能感覺到這個女孩子的沮喪，他笑了一下溫聲道：“別著急，慢慢來，很多人第一次接觸鋼琴都是這樣的。”
“修倩，這是琴鍵又不是石頭，你那麽用力幹嘛？”
莫修麟站在旁邊，看看自己妹妹，又看看鋼琴，總覺得自己在莫修倩和鋼琴身上分別看見了兩個字，合起來就是“八字不合”。
“哼，你真要我打石頭倒還好了。”莫修倩跺了跺腳，指著眼前的鋼琴噘嘴道，“讓我坐在這裏彈琴，還不能太用力，這簡直是變相折磨我嘛。”
一臉氣哼哼的樣子逗得旁邊的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連邵麗和無聊被簡蕊拉過來的蔣如汀都低笑起來。
簡蕊更是拍著莫修倩的肩笑得都直不起腰來。
莫修錦一上來，就看見眾人窩在一起大笑，莫修倩懊惱地一下一下戳著琴鍵。
即使眼前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畫麵，可是莫修錦依然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溫暖和陽光。
眼底的陰沉也被這樣的景象漸漸給衝淡了，莫修錦臉上掛上如往常一樣的笑容，邊朝眾人走過去，邊打趣莫修倩：“二姐，鬧笑話了吧。”
見他挑釁，莫修倩不服氣地哼哼道：“你別笑，有本事你來試試看啊。”
“嘁，試試就試試。”莫修錦抱著手，眉尾輕挑。
莫修倩哼了一聲看著他，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塊兒，兩人誰都沒有接觸過這東西，她就不信，莫修錦能不鬧笑話。
他那麽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莫修倩也自動站到一旁給他騰出了位置。
莫修錦原本以為沒什麽難的，可是等他走到鋼琴前，看見那些全都一模一樣的黑白琴鍵時頓時傻了眼。
蘇日安就坐在旁邊，感覺到他的靠近，微笑道：“我讓邵麗在琴鍵上貼了簡譜，你的手像我一樣，平放在上麵。”
他邊說邊指著哆的位置：“食指就放在這個地方。”
莫修錦按照他說的姿勢放好十指。
蘇日安語氣溫柔，和莫厥莫風的嚴厲粗狂比起來，他就像是在和一個朋友說話，絲毫不像是在教導別人。
莫修錦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著他窘促的樣子，簡蕊和莫修倩兩姐妹挽著手站在一旁捂嘴偷笑，被莫修錦瞪了兩眼也不收斂。
“試試看按下去。”蘇日安輕聲道，“像我這樣。”
他說著按下去一個鍵，正等著莫修錦跟著學，想到剛才莫修倩的彈琴力道，又趕忙補充道：“不用太用力，輕輕的就行。”
“噗~”
簡蕊頓時沒忍住，噴笑了出來。
莫修錦紅著臉哦了一聲，看著琴鍵上用“123”標識的哆啦咪，想了想輕輕按了下去。
他不會指法，隻食指笨拙的按著。
但眾人卻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首曲子是……”簡蕊驚訝，莫修錦彈的是尤金斯。閻寫的那首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