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超脫
“你發現了嗎？”對他的眸光，櫛灘美雲並不在意，會心一笑，輕問道。
“沒想到那一日別離，竟如此巧合……”陳煜微微頷首，而後對上她眼睛，悠悠一歎，“我的孩子啊，不止是我得幸，借你元陰順利突破，你也如此，新生的胎兒，新的生機，或許命運當如此罷……”
他說道。在走到這裏，還未進來間就感受到了，一股稚嫩、卻如驕陽般盛放的生命氣息，他心裏隱約有感，沒想到果真如此。
“或許吧，妾身與陳煜君之間或許是命運安排……”櫛灘美雲微微頷首，抬起素手輕輕撫摸小腹，露出了幸福的神情，渾身散發著一股耀眼的母性光輝。
“我這次來原本是打算見你最後一麵……”看著她，陳煜眸子閃爍了一下，平靜道。
的確，以當初櫛灘美雲的情況，最多也活不過今日，就算是他花費無法想象的代價，要為她續命，但也回天乏術，櫛灘美雲的死亡將成定局，無法改變。
這是天數注定的，壽元終了，誰也沒法改變什麽。
在過來之前，陳煜就已經有所覺悟了，這一別或將永遠。
但不論是當初的櫛灘美雲，還是現在的陳煜，一個誰都未曾設想的意外發生了。
“關於那件事，妾身並不後悔，陳煜君也無需愧疚……”到底是櫛灘美雲，近百年的閱曆讓她早一眼便能體會人心。
她知道陳煜來找她所為何，在那一聲對不起還未說出口之際便打斷了他。
櫛灘美雲此刻臉上洋溢著幸福，渾身籠罩光輝，看向自己的小腹，感受著與她氣息相通的生命，道，“或許是上天憐憫，妾身也得幸，能夠擁有他，再續一甲壽元，能參與他的成長……
對於陳煜君，妾身更應該說謝謝才對。”
“是嗎？！”陳煜接了一句，便沒再說什麽，雙眸對上她的視線，久久凝視，相顧無言。
這裏平寂了下來，不論是他，還是櫛灘美雲，兩人都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什麽。
最後，一聲輕歎，陳煜眸光一閃，道，“我，該走了……”
他說的走意有所指，沒有明說，對方卻很清楚，明白他的意思。
“……”櫛灘美雲小巧、鮮豔的紅唇張了張，終是沒有說出什麽。
陳煜眸光移轉，在她小腹停頓了一下，最後移向她的臉頰。
他眸子微微閃動，緊緊凝視著櫛灘美雲的臉，要將此刻的她完全地印刻在心裏。
最後，陳煜起身，背對她，走到了門口間，挽起了竹簾，“對不起，美雲，我無法給予你陪伴……也無法給予我們的孩子未來……”
他越說，聲音越小，但身為超人級的櫛灘美雲卻能清楚聽到。
在這一刻，櫛灘美雲也無法再保持那份平靜，如水晶般的淚珠嘀嗒落下。
陳煜知道身後麗人情緒的變化，也知道她很悲傷，但他沒有回身再看她一眼，留下那些愧疚的話語後，毅然地離開了這裏。
陳煜雖然心有不舍，同樣悲傷，但十分果斷，告別了她，了結雙方情誼後便決然地走出了這裏。
外麵，醒來的千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麽也不說便跑進裏麵。
被櫛灘美雲收留的兩位暗顎後裔見到他出來，也隱約猜到裏麵的情形，深深地看了他一下，同樣默然，走進了裏麵。
這裏，竹屋外，陳煜負手遙望高天，碧藍、浩渺的天際，潔白、悠然的雲彩，眸子劃過一道光。
良久，原地隻留一聲幽歎，他人已經離去，原地虛影消散。
這裏留下的是一位悲戚、失落的麗人和一個茫然不知的小生命。
其後，陳煜不止來到這裏，探訪櫛灘美雲，與她告別，更是前往了京都梁山泊那裏。
不出意外，對於他的到來，梁山泊等人倍感驚訝。
對於他，梁山泊的達人們都沒有敵意與仇恨，對於陳煜個人，他們還是看得很清楚。
先前打生打死的戰鬥不過是基於雙方間立場和理念的不同，武人的爭鬥罷了，他們還是能分得清的。
不過，到是美羽和兼一，他們兩位梁山泊新晉的達人沒有放下，在他到訪這裏，眼中的敵意，身上的警惕並未放下。
這裏，陳煜和梁山泊達人共處一室，罕見的，如賓客般相坐相談。
陳煜沒有遮掩，直接道明來意，將內心所想講與他們聽。
“你說你要走了，然後，時雨就拜托我們？”聽完陳煜的話，梁山泊一眾人皆盡錯愕，旋即，性格較為急躁的逆鬼，眼裏含有絲絲、明顯的怒，向陳煜確認。
不止是他，作為弟子，和時雨家人一般的兼一與美羽兩人同樣，眼眸閃爍，臉色微變，用危險的目光緊緊看著他。
一旁，阿帕查聽懂了這話語之外的意思，也變得認真起來，看向陳煜，似乎要向他討個說法。
對此，陳煜隻是平靜地瞥了逆鬼一眼，沒有回話，將目光移向秋雨，看向這位時雨最親的人。
“先冷靜下來，逆鬼……”
看到他投去的目光，長老、馬劍星還有秋雨三人反到冷靜了下來，他更伸手攔住逆鬼，對上陳煜的視線，表情平靜道，“陳煜君，你剛剛的話，我們可否理解為你打算拋棄她，辜負時雨！”
話音顯得十分平靜，但能夠聽出秋雨言外的怒。
可以想象，一旦陳煜明定了他們的猜想，那這些人絕不會放過他，就算拚死，也要為時雨好好教訓他。
眾人的目光一致投向陳煜，麵對他們的目光，他們的追問，陳煜不置可否，微微搖搖頭，回道：“如果你們認為是，那就是吧，結果一樣。
我已經沒有時間，要走了，時雨，隻能托付你們。”
陳煜說著，移動身子，轉盤姿為跪姿，向他們躬身伏首，深深一拜，道，“拜托你們，好好照顧她。
作為她的男人，我隻能這麽做了！”
他說道。不論是話語還是態度都非常誠摯，也沒有顧及自己史上最強尊嚴，極其卑躬，向他們拜伏，請求。
“混蛋……”麵對他的請求，如此尊貴難加的跪拜禮，幾人卻沒有觸動，逆鬼更是怒起。
他右手攥緊，指骨哢哢響，想邁出腳，過來好好教訓他一頓，但被秋雨攔下。
“……我們明白了，時雨我們會照顧，至於你，算了……”秋雨代表了梁山泊，代表時雨唯一的親人作出了決定。
“這本就是她的選擇，路是她自己選的，要恨，要怒也當是她……
起來吧，陳煜君，我等可沒這資格受你這份大禮……”他的話語雖然含有些許譏諷，但究竟還是答應了。
“可以問一下嗎。”
他說道，一雙白化的瞳眸緊緊凝視著他，似要剖開陳煜心扉，看穿他的內心，凝視了一會兒後，繼續道，“你為何要離開時雨，你說的時間不多，應該不是與病症有關，是其他原因對吧？
既然這樣，為何不帶她一起，難道她在你心裏真那麽不堪？”
“……”對此，陳煜依舊搖頭，沒有回答他們。
對於這一境，他們並不清楚，也可能永遠都達不到，就算說了對他們而言也向天方夜譚，向一個敷衍。
“你，混蛋，時雨真的看錯你了……”陳煜的無言回應反到被梁山泊認為他真的要拋棄時雨，逆鬼大怒，不止要出手，更是破口大罵。
陳煜沒有接他話，他已經做完了最後一件事，起身離開。
“混蛋……”
“可憐的時雨妹，芳心錯付了……”
“時雨……”
“八嘎，陳煜！！”
他身後，梁山泊的達人們，兼一等，一句句難以入耳的話語傳來，陳煜全都無視。
當走出梁山泊，他不再壓製，踱步移轉，瞬閃間，消失在了這裏。
霓虹國，陳煜切斷了所有因果聯係，告別兩位心係於他的麗人，懷著無法彌補的遺憾，離開了這片土地。
三天後，他踏足了華夏大地，立身於泰山之頂，屹立於雲端之上。
此刻，陳煜負手而立，身處眾生之巔，俯瞰芸芸天地，眼眸無比深邃，身上氣息越發空明。
他靜默不語，腦海間一個個畫麵，一道道人影閃過，一條又一條的絲線被切斷，兩道無法忘懷的身影被埋藏在內心深處，封存起來，隻留下武之一切。
最後，他眼神恢複清澈，眸子深邃卻又空靈，身上的飄渺氣息濃鬱到顯露實質，朦朦霧曦將他籠罩，整個人超凡而絕塵。
“來了嗎？”陳煜抬頭，仰望蒼穹，那裏，他雙眸看到了世人所不能看見的景象。
轟隆隆！耳畔雷霆轟鳴，驚雷乍響，這是隻有他這般超越世界之極才能聽見的天驚地變聲。
嘩啦啦！在仿若驚天、滅世般的響動後，蒼穹開裂，一道接引光柱垂下，瑩瑩光雨灑落，這些隻有陳煜才能聽到、看見並感知到。
陳煜整個人沐浴在了光雨之下，伸手間，感觸到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天地。
這裏，在他放開心懷，感受那接引後，沒有驚世異象，也沒有天翻地覆的景象。
有的隻是他超脫了天地，身形逐漸淡化，四肢、軀幹、透露、雙眸……
所有一切都慢慢消失，直至最後雙眸虛幻，他超脫了，永遠地離開了這片天地……
（第一卷史上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