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前世之死

  “我的!”


  朝聞院,南寶珠抱著吃了一半兒的甜瓜,目瞪口呆。


  南寶衣跪坐在矮案後,看著筆墨紙硯,同樣震驚。


  荷葉講得頭頭是道:“來也巧,金家的賬本做的那叫一個滴水不漏,可是偏巧,四公子去大理寺向世子爺請教學問,正好看到世子爺帶著一幫老賬房在查金家的賬,他在那裏閑著無聊,翻了幾本,翻著翻著就看出問題了!”


  南寶衣捧著臉。


  這次春闈,她四哥南承書還是落榜了。


  為著三年後再考,他常常去大理寺向二哥哥請教學問。


  他雖然不擅長讀書,但是看賬卻很有一套,沒想到,竟然能幫二哥哥找出金家賬簿的漏洞。


  “世子爺是什麽人啊,他那麽英明神武,那麽智謀過人,那麽運籌帷幄——”


  “人話。”


  南寶衣沒好氣地打斷荷葉的馬屁。


  荷葉笑嘻嘻的:“世子爺順著那條線,很快就查到了北部邊疆,接著又查到了北魏的錢莊!錢莊主人姓薑,正是薑太傅的嫡長子!”


  南寶衣叩了叩桌案。


  她就薑家貪汙的銀錢都去了哪裏,原來是弄出了國。


  如此一來,退一萬步,哪怕薑家在南越失勢,他的子孫後輩也能憑借流入北魏的巨額銀錢,在那裏吃香喝辣滋潤快活。


  真是好算計!

  荷葉兩眼冒星星:“薑太傅的俸祿才值幾個銀子,經過金家之手那流動的銀錢,可是多達數千萬兩,都抵得上咱們南越大半年的稅收了!聽皇上震怒,把薑太傅押進了牢。薑家派係的官員都慌了,跪在宮門外為薑太傅請願呢,這件事是咱們世子爺故意栽贓陷害。”


  “栽贓陷害……”


  南寶衣失笑。


  這種事,如何栽贓陷害?


  眼看薑家就要垮了,她心情愉悅,繼續提筆練字。


  黃昏時分,南寶珠被江氏喊回去吃飯。


  餘暉消失在窗欞上,餘味和雲袖帶著侍女,點燃了廊下燈籠。


  南寶衣擱下毛筆,吹了吹紙上的墨字。


  抬眸時,屋中琉璃燈散發出柔和光暈,穿著大理寺卿官袍的年輕男人,抱臂倚在珠簾旁,正含笑看她。


  “二哥哥。”


  少女起身,輕盈地行至他麵前,仰頭看他:“聽薑太傅被下了牢,薑家派係的官員紛紛跪在宮門口求情?皇上怎麽,可願意網開一麵?”


  “三千萬兩雪花紋銀,如何網開一麵?”蕭弈隨手褪去外袍,遞給南寶衣,在窗畔矮案後跪坐,“我叫樞的人去苦寒之地抓書昶永,人證物證俱在,薑華那老狐狸,跑不掉。”


  南寶衣抱著他的外袍,疑惑:“但書昶永本就是薑華的人,如何肯幫我們指證他呢?”


  蕭弈翻開南寶衣的墨寶,哂笑:“隻要他指證薑華,就免去他孫輩的刑罰,你猜他願不願意?”


  南寶衣眸色清潤,明白這是攻心計。


  她把蕭弈的衣袍掛在木施上,聽見男人淡淡道:“南寶衣,你的字怎麽變醜了?”


  少女背對著他,俏臉微紅。


  這半年來,她忙著繡鴛鴦,琴棋書畫方麵自然是漸漸懈怠了。


  她不情不願地奪過那一遝宣紙:“底下,就二哥哥的字兒寫得好看,成了吧?”


  “南寶衣,你長居深閨無所事事,琴棋書畫方麵要勤加練習。”蕭弈諄諄教導,“我將來帶你回長安,別跟我皇嫂比,就是跟長安城那些尋常世家的千金比,你也要落於下風。丟不丟人?”


  南寶衣咬牙。


  這廝是選媳婦還是選才女?!


  他幹脆舉辦一場才藝大賽,娶得勝者為妻得了!

  少女臉蛋紅撲撲的,羞惱道:“你再敢挑三揀四,我不嫁你了!”


  正要扭頭就走,蕭弈握住她的手,順勢把她抱進懷裏。


  他親了親少女的臉蛋,唇角噙著淺笑:“別鬧,哥哥不嫌棄你,成了吧?隻是你鴛鴦也沒繡出來,琴棋書畫也懈怠了,我都讓你少跟南寶珠打交道,你姐姐她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麽也不會的。”


  南寶衣:“……”


  雖然想維護堂姐,但在事實麵前似乎無從維護起。


  蕭弈抱著她,隨手拿起她的毛筆,在宣紙上落下一行行詩詞:“再過半月,北魏使團會前來盛京,討論兩國疆域線的問題。我與北魏掌權人有些交情,會讓他們把薑太傅的嫡長子一並帶回長安候審。”


  南寶衣靠在他懷裏,玩弄著他官袍上的繡花紋。


  來朝就來朝唄,與她有什麽關係?

  蕭弈並不避諱在她麵前談論朝政。


  他道:“北魏使臣不足為奇,隨行之中的一位女子,卻值得注意。”


  南寶衣眨了眨眼,弱聲:“她長得美嗎?”


  蕭弈看她一眼。


  這姑娘,關注點永遠是歪的。


  他道:“她是遊走在北魏朝堂的交際花,人稱榴花夫人。”


  南寶衣睫毛輕顫。


  榴花夫人?


  丹鳳眼晦暗無光,逐漸醞釀出巨大的恐懼,像是漁船遇到了從深海裏浮出來的吃人巨鯨。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她前世是如何死的。


  那時,榴花夫人已經住進了西廠,大家都她是顧崇山的對食。


  許是顧崇山待她特別,所以榴花夫人很不喜歡她,對她常常冷嘲熱諷甚至打罵。


  她從伺候顧崇山一個人,變成伺候他們兩個人,為他們洗衣裳、為他們捏肩捶腿,甚至還要被榴花夫人逼迫,與太監們玩鬥毆遊戲供她高興。


  她很害怕了榴花夫人,比害怕南胭更甚。


  那一年冬,二哥哥率兵出征,顧崇山離宮辦事,榴花夫人把她叫到跟前,打發她去冰窖拿冰塊,等顧崇山回來,為他做冰雪甘草湯吃。


  她聽話地去了冰窖。


  正想辦法鑿冰時,冰窖的鐵門漸漸合上。


  她驚恐地奔到門邊捶打,卻聽見榴花夫人的譏笑:“別白費功夫了,你命中注定死在今日,誰也救不了你。你該感謝我,賜了你一具全屍。”


  寒氣從四麵八方襲來,令她肝膽俱碎。


  她拚命哀求,可是榴花夫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根本就沒有人為她開門,放她離開這個苦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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